第五章
十多年前。
「你們說,新來的那個肖立為什麼老纏著琳瑯啊?」
「就是,都幾乎不和我們一起玩兒。真當我們多稀罕他啊!」
「老大好心才讓他和我們一起玩,真不識相。」
「就是咯,當個小娘們兒的跟屁蟲,羞羞臉。」
一眾小孩玩兒累了,便圍坐成一圈兒聊天打屁。
小孩子的話題能有什麼呢?無非是好吃的好玩兒的,還有別的討厭的小孩子這幾樣罷了。
他們聊著聊著,就開始討伐起了小肖立來。
原本一群人互相之間都很是熟悉了,現在突然插了一個人進來,那個人還對他們愛理不理,光纏著他們之中的小琳瑯,他們心里自然不爽快。
你說你啥意思啊?我們邀請你,你來了還不理我們;不理我們就算了,還拐走我們的人,挖牆腳呢你?
被小屁孩子們捧作老大的東方小凌風也正在嚴肅地思考這個問題,頗有孩子王自覺的他森森地感到自己的領導核心地位被動搖被質疑了——
新來的那只小屁孩肖立總是追著小琳瑯跑,小琳瑯為了擺月兌跟屁蟲也不再像平常那樣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的身上了,也不整天圍著他轉、口中左一個「東方」右一個「東方」了……
雖然……雖然他也不、稀、罕,哼。
不遠處。
「你干嘛老跟著我呀,煩不煩的你?」小琳瑯一個爆栗就打在了小肖立的腦瓜子上,把他打得抱頭鼠竄。
小肖立蹲在遠處,嚶嚶嚶地哀嘆著,還用水漉漉的眼神試圖感化小琳瑯,可是都被鐵石心腸的小琳瑯全部無視了。
不過不一會兒,小肖立又自己屁顛屁顛地回來了,湊在小琳瑯耳邊小小聲說︰
「再打窩,窩會長不高的哦,又真縮的。」
可憐的肖立小朋友,之前因為被揍而產生的門牙豁口讓他說話都漏著風。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琳瑯從小就是個暴躁姑娘,她本來還對長相可愛的小肖立挺有好感,但這種好感在肖立「調戲」過她、然後被她暴捶一通之後,已經蕩然無存,更別提整日被這廝纏得讓她沒工夫去纏東方了。
但是,她拿小肖立還真沒辦法,打不走,罵不走,甩不月兌,她還能怎麼辦?
再說,但是是自己主動邀請小肖立下來玩兒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小琳瑯的內心淚流滿面。
「窩們一起玩兒猜石子腫麼樣呀……」
小琳瑯嘟著嘴,皺著眉,一副很難辦的表情,道︰
「喂,好了誒,我說,你找別人玩兒去行不行!干嘛只纏著我啊,討不討厭!」
「可素,可素素你答應要跟窩一起玩兒的啊。」小肖立委委屈屈地說,還小心翼翼地拉上小琳瑯的胖手。
答應?我答應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小琳瑯的內心在咆哮。
「我才沒答應呢!」
小琳瑯漲紅著臉拍飛小肖立曖曖昧昧拉上來的手,當然,跟著的又是好一通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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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瑯啊,你還小,還是不夠了解男人啊。」許勤這麼跟她講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男人嘛,對那種整天跟在自己後頭的廉價貨總是不夠重視的。有人不是說了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你老是巴巴地往人眼皮子底下湊,是個人也煩了啊。」
衛琳瑯咬著嘴唇,生生忍下把欠打的許勤胖揍一頓的沖動,思考起這個問題。
半晌,她才低頭道︰
「那我該怎麼辦?你要我放棄,那是不成的。都這麼多年了,現在放棄,置我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于何地?說不定,再努力一把,就能成功了。」
「你不會了解這種感覺,見到東方,我就忍不住啊……該死的,別笑!你知道的,我這種性格,也不會什麼柔情蜜意、欲語還休、含羞帶怯。再說了,我主動追求他,他都對我這麼冷淡,我若是自以為是、故作矜持,他與我不是更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衛琳瑯皺眉苦惱地說,她完全就把許勤當成了閨蜜。
「你真是個傻孩子,懂不懂什麼叫退一步海闊天空?」
許勤扁起嘴,十分恨其不開竅,他伸出手指虛點著隊伍前方道︰
「既然你們倆之間已經出現了第三者,那麼不妨再引入一個第四者,讓關系再混亂一點,你好渾水模魚、漁翁得利!懂嗎笨蛋?」
許勤朝馬隊的前方努力努嘴。
衛琳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沒在被揚塵模糊成一片的一大群人之間心有靈犀地找到他想讓她心領神會的那一個。
她嘴角有些抽搐地想,許勤又在玩「心有靈犀」的游戲了……誰和誰能真正心有靈犀啊,可惡!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此時,不知誰在前方說了什麼,眾人忽地大笑起來。
一身玄色披風的趙向天若有深意地回頭,甚至連官錦兒都從東方凌風的懷抱中探出頭來,巧笑嫣然地看了看他倆。
——笑笑笑,笑什麼笑!
——真是礙眼!
「你是說……」衛琳瑯遲疑道。
你是說叫我找個人把官錦兒給勾引走?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許勤肯定道。
就是叫你跟窩邊草趙向天發展發展奸_情。
原來如此!衛琳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小子還挺有心計,關鍵時刻還挺可靠,也不是只懂得跟自己插科打諢嘛。
而許勤這邊廂心里還得意著呢。
他一方面十分自滿于自己幫助好哥們兒在暗戀的路途上更近了一步,一方面欣喜于自己的賭局不會虧本兒。
這簡直是金錢道義兩不誤,一箭雙雕啊!
等等,不對,他還幫衛琳瑯從沒有結果的執念中解月兌出來,送她個更好的男人,這簡直非是一般的義氣啊!哈哈哈哈……一石三鳥、一石三鳥!
……
酉時三刻。
眾人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進了城後便不能縱馬,于是一行人便放馬在街上慢慢地溜達。
策馬狂奔了一路,說不累是假的,他們剛好趁慢慢遛馬的機會放松放松。
他們的家住在城中的不同區域,所以所行也是不同方向。
不多時,與衛琳瑯一路的就沒剩幾個了。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趙向天竟然也在這幾個人之中。
衛琳瑯調笑地問︰「哎呦,這可稀奇了。我竟不知,趙府什麼時候遷地方了?」
趙向天是什麼人?臉皮之厚是和王翰林和許勤一個層次的,口舌之毒是和衛琳瑯一個層次的。
他立馬也換上一張笑嘻嘻的流氓臉,流里流氣地道︰「還不是因為小生有東西要給小娘子?不便光天化日地取出,只好私相授受,還望小娘子原諒則個。」
「……好吧。」
衛琳瑯听罷惡心地隔夜飯都要反出胃來,也懶得再問什麼。
好容易到了衛府,衛琳瑯一下馬,自有僕人來牽走座騎、取下囊帶、弓箭、水壺等等。
被一路跟到自家大門口的衛琳瑯耐心告罄。
她叉著手,抬著下巴,仰視著趙向天,看他要玩什麼花樣。
趙向天從掛在馬後的獵物袋中取出一只軟趴趴的火紅狐狸,舉著搖了搖說道︰
「你要的東西我可是幫你獵到了,你可要講信用,別跟誰誰誰講些不該講的話。」
衛琳瑯這才想起來,她中午好像是以狐狸為條件威脅要把趙向天干的壞事捅到他大哥趙問天那里知道。
她了然地點了點頭,但是面對著趙向天她還是擺不出什麼好臉色,只好對著狐狸挑毛病。
她作出嫌棄的表情道︰「死了?那就扔了吧。我要一只死畜生做什麼用。」
趙向天咧嘴一笑,仿佛早就料到衛琳瑯會有此問,他一臉傷心道︰
「小生是那種殘忍的人麼?唉,你對小生真是太沒有信心了。姑娘啊,你想太多,它怎麼會是死的呢?只不過是中了麻藥。雖然這小東西後腿有箭傷,但我也已經包扎好了。你自己檢查一下?」
他把昏得人事不知的紅狐狸塞進衛琳瑯的懷里道︰
「它是你的了,要殺要剮,自然是隨你處置。不過我覺得,留著解個悶也是好的。」
衛琳瑯撇著嘴︰「唔,好吧,讓我考慮考慮,今晚是吃紅燒狐狸腿呢,還是干拌狐狸肉。」
趙向天心里偷笑。
他知道她嘴上說得毫不留情,但心下卻肯定不是這樣想的。
衛琳瑯是真心喜歡懷里這個溫溫軟軟的小東西。
你看,她說是要吃這狐狸的肉,但是手臂卻抱得死緊,一副誰也搶不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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