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听管子忽然冒出冷冰冰地這麼一句,饒是現在是氣溫有些悶熱程木也不由得忽然覺得脊背發涼,程木干笑著說道︰「我說,你不是開玩笑吧?你怎麼忽然問這麼一句話?」
管子回頭看了一眼被捆在椅子上一臉痴呆的喬佔山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程木楞了一下朝那看去——喬佔山雙眼瞪得好像銅鈴一般幾乎要從眼眶之中凸出來、薄薄的嘴唇朝後吃力地咧著擠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帶著猙獰的笑意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程木給嚇得連忙跳到管子身後︰「他娘的!你怎麼把他給弄成這個樣子了!」管子嘴唇哆嗦地說道︰「關我什麼事兒!他還處在催眠狀態!現在神志不清,誰知到他怎麼忽然擺出這個鬼樣子!」
管子給錢中正那雙陰毒的眼楮盯得渾身發涼,當即關上門帶著程木走出了房間。
兩人站在走廊上不由得都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管子又點上了一根煙依然面色凝重地重復那句話︰「你信不信這世上有鬼?」程木把管子手中的打火機搶過來也點上了一支嘆道︰「我有點信……」
管子驚異地看了一眼緩緩問道︰「為什麼?」程木凝眉思索了一會兒說︰「畢竟這世上有些奇怪的東西,用科學是解釋不了的。你別給我繞圈子了,趕緊把昨天晚上問出來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管子縮了縮脖子眼神之中依然有些恐懼︰「這件事兒太他媽邪乎了,他心里抵抗能力很強,我昨天晚上暗示他兩個多小時才把他徹底催眠,其實……怎麼說呢,我懷疑喬佔山不是人……」
程木一听管子幽幽地冒出這麼一句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操!你用不著用這麼沒創意的罵法罵他吧……」管子呸了一聲說︰「我不是罵他!在他記憶里當年大學畢業回北京的時候是那個特殊時期……回去之後被批斗下放到了陝北,後來因為自己的不甘心想要逃跑,你知道那地方都是黃土高原,他後來被人追得掉了下去……他的記憶就到這里,在後來的記憶……」
程木听得臉色都發綠起來︰「黃土高原上掉下去,還有不死的?」管子說︰「可不是怎麼著!之後他醒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叫做老掌櫃的人。」「老掌櫃?」
管子吸了口氣苦笑道︰「他說是見,可直到今天都沒看見過那老掌櫃的容貌,他始終都是看見那個人的背影,那老掌櫃就是他所在的那個組織的頭目吧……他和老湘南也是在那里認識的,之後那個叫老掌櫃的人交給他一個任務就是要他和老湘南想辦法取到長沙博物館的一件素紗襌衣。但是要取得那件素紗襌衣與馬王堆出土的那件不一樣!」
程木奇道︰「哪不一樣?」管子皺著眉毛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一件據說是……什麼天衣……」
那天衣兩字從管子口中一出,程木登時猶如被雷擊中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起來。
「天衣、天衣……又是天衣……」程木嘴唇哆嗦地重復著那兩個字,仿佛心髒被一雙詭異的手牢牢地攥了起來。
直到煙頭燒到了嘴邊程木才緩過了神他的聲音變得與先前迥然不同,露出了幾分不安和緊張︰「接下來呢?」管子說︰「接下來,就是你從葛五爺那里打听到的,不過那個老掌櫃真是個恐怖的家伙,喬佔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因為背後有他的支持。但是最詭異的地方還不是這……」
「那是什麼?」
「1983年博物館那場盜竊案發生之後,天衣確實已經落到了他和老湘南的手中,可是也才是最近才送到了那老掌櫃的手上,你可知道時隔這麼多年為什麼最近才送過去?」
「為什麼?」
「因為……這些年幫他們保管天衣的那些人……一個個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大部分……是被雷給劈死的,每一個人的身上被雷劈後焦黑的尸體上都留有松枝油墨一般的字跡——謝仙火!」
听到這里,程木只覺得渾身發冷,似乎陰暗之中有一雙冰冷的眼楮正在時刻地盯著自己……
管子把煙掐滅之後冷著臉對程木說道︰「所以我才不讓你在管這件事兒了,這件事兒太邪乎了,說不準招惹上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
程木用力攥了攥拳頭想驅散一些心頭的不安,自己開始所想那素紗襌衣說不準與天衣有關,但沒想到那素紗襌衣就是天衣!眼下他四爺的下落也與天衣有著不小的關系。現在要抽身退出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程木苦著一張臉嘆道︰「我現在已經一只腳踏陷進這事兒里了,只怕現在是拔不出來了……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對了管子,你問出來那老掌櫃所在的地方,和他那個組織里面的人都有哪些麼?」
管子愣了一下︰「你難道還真是想去奪回來那天衣?!」
程木點了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只能這樣……我這人有個毛病,答應別人的事情,再他媽虧本兒也得辦好……管子,咱們都這麼多年兄弟了,你還不了解我麼,我命硬肯定出不了什麼事兒。」
「……,他娘的,好吧,你可要多小心,萬一你真出什麼意外了,老子可是不幫你收尸。你听好了,喬佔山所在的這個組織,聚集的地方不定點,有時候在陝西有時候在北京,不過大概都是在北方這一代,組織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喬佔山也不知道,反正那些人都是些厲害角色。那些人中有六個人最值得老掌櫃的信任,其中就有老湘南,但其他五個人就不清楚了。基本上就是這些,你要找那老掌櫃的話,十有八九還是得從老湘南身上入手。」
程木微微頷首道︰「是,你跟我想的一樣,可是老湘南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那老胖子的電話早他媽換了,我聯系也聯系不到他。對了!喬佔山知不知道老湘南現在在哪?」
管子笑道︰「還真讓你給問著了,喬佔山說老湘南最近好像去了一趟陝西,叫什麼地兒來著——膚施?」程木微微一怔心道︰「膚施……怎麼這麼耳熟。算了,眼下有了線索,到了陝西那里應該可以打听到。」
程木心中做了計較之後對管子說︰「事不宜遲,那我就和葛五爺道別去一趟陝西,對了喬佔山這里就照我們先前商量的辦法解決吧。」
「你放心,我已經暗示過他了。等他醒來只覺得自己做了個噩夢罷了……」
陝西西北處一片蒼涼淒惶的黃土高原之上一座破舊的寺廟孤零零地佇立在那里,竟似高原之上一個巨人指向藍天的手指,附近的黃土隨著清風在地面上緩緩地流淌著發出沙沙的輕響,從上空俯視的話這片悠悠廣闊的高原縱橫萬千的溝壑仿佛成了那巨人體內強健而的筋脈,夕陽斜下之時,風沙緩緩碎落,了無人跡,遠遠看去完全成了一幅充斥著悲涼雄壯之意的壯麗畫卷……
那寺廟慘敗不堪,微風掃過的時候還有沙土簌簌地墜落下來,一般人肯定以為這是一處古老的遺跡,只怕早已沒人居住了,但里面隱隱傳出的木魚聲卻仿佛還在提醒著偶然路過此地的人們,這里仍然有著最忠誠的信徒,仍然有著執著守護著孤寺的僧人……
一個渺小的身影緩緩從那蒼涼的畫卷之中出現,那是一個年僅六七歲左右的小和尚,這小和尚穿著一身略大的僧袍顯得有些臃腫可笑,微胖的小臉上一顆烏溜溜的眼楮卻仿佛寶石一般閃閃發光,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張紅潤的小嘴,生的倒是可愛至極。他手中提著一桶略帶渾濁的水正歪歪斜斜地朝那寺廟走去,因為水桶有些大那遠遠看去倒似是那水桶一搖一擺地操縱著他走路一般。
待到那小和尚步履蹣跚地走到寺廟門口時候,他才將那桶水放在寺廟門口朝里面女乃聲女乃氣地叫了一聲︰「師傅,水徒兒提回來了!」那寺廟大門吱呀一聲被一個白眉灰袍的老僧打開,那老僧抬起頭看了看天色皺眉道︰「惠通,你這小子是不是到別的地方拐彎了?怎麼這時候才來?」惠通揚起小臉吸了吸鼻子道︰「師傅,我路上踫見了一條大蛇,它被一塊石頭壓住了,于是我就花了些時間幫它搬開了那塊石頭。」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既然是行善,那便是情有可原,這兒就交給師傅,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那老僧不費力氣地拎起水桶招呼惠通一同進了寺廟,那寺廟內一座佛像低眉垂首手捏佛印頭帶金冠得站在台上,佛像之後是一幅因為古老月兌色已久的牆畫,那畫上正中的隱隱可看出一人形體高大把畫面一分為二,那人小腿上鮮血直流微微向上抬起,雙目正看著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旁邊一只老鷹在他頭頂盤旋,一只鴿子在不遠處注釋這那人……
惠通進去之後拉著一方蒲團做了上去敲著木魚閉目輕聲念道︰「何以故?舍利弗,非色異空,非空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弗,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空法非過去、非未來、非現在……」
這惠通小和尚念的竟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咒經,這本是世傳一般流行本《般若波羅蜜多多心徑》的異譯本,與流行本文義略有出入。此經以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濃羅蜜多為空相應行,進而說遣五蘊執,契證實相等大乘佛法的甚深教義,乃是六百卷《般若經》的精題,而為禪宗所重視。
如此深邃之佛教經文,從他這麼幼小的孩子口中一本正經地念出來到不免出了幾分滑稽之色,那灰袍老僧看著惠通也不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惠通睜開了眼楮看了老僧一眼皺著眉毛問道︰「師傅為何發笑?難道徒兒背錯了不成?」那老僧尷尬地搖著手道︰「沒,師傅沒笑,你沒背錯。」
惠通撇了撇嘴眯起了眼楮義正言辭地說道︰「師傅撒謊……我明明听見你笑了。阿彌陀佛,師傅打妄語,怕是佛祖要怪罪你了。」那老僧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只氣的他兩條白眉亂顫︰「呸!你小子!居然敢亂詛咒師傅!你這是欺師!佛祖也要怪你的!」
當下……兩個一老一小的和尚由此開始了一段僧人之間的對決……
「阿彌陀佛,師傅打妄語在前,徒兒只是如實照說,佛祖不會怪罪徒兒。」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覺得喉間有些癢癢,這才導致面部微顫,聲音似笑,由此可見,貧僧還是沒打妄語,佛祖自然不會怪罪師傅。」
「阿彌陀佛,師傅那聲音確實是笑,徒兒自幼跟隨師傅自然是熟悉之極,師傅由此分辨不通便是又打了一個妄語,實在是罪過罪過。」
「阿彌陀佛!臭小子你為了師傅一聲笑就要佛祖怪罪師傅,可見你欺師之心昭然若揭!佛祖悲念一切眾生,故留余福之教以救濟之。示同人壽住世百年而以八十入滅,則留二十年之余福,以蔭末法弟子。復留三藏教法,廣令眾生依之修行。由此可見,佛祖可容天下之人,師傅我一生行善,僅僅一次妄語,佛祖自然是不會怪罪師傅。反觀你這小子小小年紀便有欺師之心,將來自然無法登入極樂世界。」
「阿彌陀佛,師傅……」
「嘿嘿嘿嘿……怎麼樣?跟師傅辯你還女敕的沒月兌女乃呢!」
「既然師傅對極樂世界如此神往,那徒兒祝您早登極樂世界……」
「……你小子!*(&#%!今晚沒你飯吃!」
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門外忽然傳出幾聲敲門聲,那老僧微微一愣尋思著自己這地方人煙稀少,怎麼忽然有人會來這里。惠通忽然雙手合十女乃聲淡道︰「師傅,想是佛祖听到了你的心聲,特此前來接你去往極樂世界……」「閉嘴!臭小子!你是嫌你師傅活得久怎麼著?!一會兒在收拾你……」
那老僧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外,心中卻暗自祈禱可別真是佛祖來接我成佛了,當下吸了口氣打開了寺門,只見一個笑嘻嘻的胖子和一個姿色俏麗的尼姑正笑著看著自己,那兩人身後還遠遠地站著一個體態臃腫的女盲人,俏尼姑沖著那老僧行了一禮帶著幾分媚色笑道︰「覺明禪師,別來無恙啊……」
覺明看清這三人之後登時面色大變︰「阿彌陀佛,老湘南、鬼姑子、石蕗……你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