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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新開始?

三日後的晚上,師父終于不負眾望地醒了過來。

彼時寢殿里只我和玄女兩人,我坐在師父的小書房里皺著眉頭處理公事,而玄女則倚在他床前照看他。

「嗯……」躺在床上的一直沉睡的師父突然不舒服地翻了個身,被子翻開了少許,玄女于是起身去幫他掖好,就在這個時候,師父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

兩人定定地相互注視了幾秒。

「玄女?」師父驚疑不定地開口道。

「……菜菜!上神醒了!」玄女驚喜地轉身,沖書房里的我喊道。

我聞聲趕忙放下手中的筆,歡天喜地地沖到師父面前︰「師父師父!你終于醒了!擔心死徒兒了!」

師父這才把注意力轉向我,坐起身微笑道︰「沒事了。為師昏迷了多久?」

「快半個月了。」

「這期間,司命神殿的事情都是誰在處理?」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苦命的關門弟子我嘛!」我愁眉苦臉道。

「呵呵,辛苦你了。」師父笑笑,「菜菜,你先下去吧,為師有些事要單獨同玄女說。」

我聞言一愣,低下頭恭恭敬敬道︰「是,師父。」

……如果你以為我會真的這麼表里如一恭恭敬敬地退下的話,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

以現在屋子里這兩個大病初愈,耗損過度的上神的本事,我要是真的想偷听,他們是完全不可能發現我的……果斷的,偷听走起!

深知師父的月復黑本質,我特意裝模作樣地走出去老遠,又給自己施加了高級封閉龜息術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飄了回去,飛身上了房檐開始偷听!(…………)

「上神,你覺得怎麼樣?身子還要緊嗎?」。玄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呵,」師父一聲苦笑,「玄女,事到如今你還叫我上神,未免也太生分了吧?」

「……阿霖。」半晌,她小聲如是道。

「……你知道嗎?從我第一次听見你喚‘阿霽’的時候,我就在想,你什麼時候,也能這麼喚我。」師父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溫柔地讓人心醉。「玄女,你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往事如煙都該看開些,知道嗎?」。

「嗯,你放心,如今我對阿霽早已死心,斷不會再想不開。」

「那就好。既然如此……玄女,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這一次,換成師父小心翼翼了。

……跟隨師父萬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溫柔小心的模樣,此刻俯在房檐上乍听見師父這樣的言語,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一沉,竟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屋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下了房檐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才隱約听見玄女輕不可聞的回答︰「好……」

「真的嗎!?太好了!」

師父欣喜若狂的聲音使我腳步一頓,心情頓時復雜地,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下意識地咬了咬唇,我終究還是沒有轉身,默默地回去了自己的寢殿……

第二日清早,玄女就來敲我的房門。

「菜菜!你起來了嗎?」。她溫和親切的聲音帶著微微的興奮和歡喜,饒是辛苦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能晚睡一次的我,也被吵醒地毫無怨言——難怪挑剔如師父,也會愛她愛得死心塌地了……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開門問道︰「玄女姐姐,有什麼事嗎?」。

「菜菜,我打算親自為上神,啊不,是阿霖,做一桌午膳,你能幫幫我嗎?」。

「做午膳?」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從心底里懷疑這個從小被天帝寵壞的嬌嬌女能有多少廚藝。

「嗯……你也知道,從前我和阿霖沒怎麼好好相處過,對他的喜好也不是很了解。我听說,你從小便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周游九州,想來應該是最了解他的口味的吧?」

「了解倒是了解……不過,師父的口味很挑剔的,玄女姐姐,你確定真的要下廚?」

「當然啦!這可是我們重新開始的第一步!」

「重新開始?」我挑了挑眉,敏銳地抓出了一個關鍵詞。

「呃……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快去廚房準備吧!」說著,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跑。

「哎!等等!你好歹讓我先把衣服換好啊啊啊!!!!」

「每一條土豆絲都要切得粗細一致,師父他有強迫癥,最見不得參差不齊的。」我站在司命神殿的廚房里,一本正經地向玄女叮囑道。

話音剛落,「 當」一下,玄女一刀把土豆切歪了一大塊。

我︰「…………」

玄女沖我無辜地嘿嘿一笑。

「……嘛嘛,刀功確實不是一蹴而就的,算了,還是我來幫你切吧。」

「白玉魚丸是師父最喜歡的。先把鯽魚的刺挑掉……」說著,我拿起細小帶著倒鉤的剔骨刀準備剔骨。

「這樣多麻煩啊,不如我使個法術,直接將骨頭連魚肉一起剁成泥好了!」玄女說著就要抬手結印。

好在我及時阻止了她︰「萬萬不可!師父最討厭用法術做菜了!他說,這樣做菜,還不如直接變一桌菜更快。既然要自己動手,就得事無巨細,親力親為才行。這樣做出來的菜,才是真正有感情,有靈魂的美味佳肴。」

「……哦,玄女受教了。」玄女誠惶誠恐地點點頭道。

我笑笑︰「其實這也不難的,你看……」

「……菜菜,你真的好了解阿霖哦。」剁好了魚肉,我們又開始擇菜的時候,她如是感嘆道。

廢話,我跟著他多少年,你跟著他多少年?我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你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我聞言在心底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呵呵,不過是跟隨師父久了,知道的比旁人多些罷了。日後仙子與師父結成仙侶,時間久了,自然會知道的比菜菜多的。」

他們都重新開始了,想來婚期也不遠了吧……

「哎呀,你說什麼呢……」玄女不好意思地嗔道。

「霓姑娘!原來你在這兒啊,大人找你好一會兒了!」突然,門口傳來宮人著急的聲音。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我起身沖玄女抱歉道,「玄女姐姐,那我先過去看看師父有什麼吩咐。」

「嗯,去吧。」玄女很是理解地微笑點頭。

于是我走到門口,小聲吩咐廚房的幾個大廚︰「如果還想保住你們的飯碗和我師父的生命安全,千萬記得在我回來前,不要讓她動那筐青菜以外的任何東西。」

「……是,霓姑娘!」

然後我趕回了司命主殿,看到師父今日已然氣色大好,此刻正坐在書桌前翻看我這半個月來幫他處理的公事。

「師父。」我行禮道。

「菜菜你來了啊。」師父抬頭沖我笑道,「為師正在看你這半個月的工作呢……臨危受命,你算做的不錯了。」

「多謝師父夸獎,這都是徒兒應該做的。」

「總算沒白跟著我這麼多年。」師父欣慰道,「從今以後,你就繼續跟著平遠,慢慢接手司命神殿的一應事宜吧。」

「是,師父。」

「對了,听來報的人說,你方才在廚房?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親自下廚,是為了給你近來各種受傷的師父進補嗎?」。說道這個,師父的心情似乎更加愉悅了。也難怪,這天底下能完全了解並掌控他那挑剔難搞的胃的人,除了我大概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嘴角一抽,面無表情地潑他冷水道︰「興致好的可不是我,是玄女。今個兒一早她就來找我,說要給你做一桌大餐,但不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求我幫她打下手。」

這下輪到師父的嘴角一抽︰「……我記得從前她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嗯,所以基本上,是她給我打下手。」

「哦!那我就放心了。」師父松了一口氣道。

……對此我表示無語。

很快便到了午膳時分,我以找平遠了解司命神殿初級事項為借口,十分明智地拒絕了享用玄女這頓「處女作大餐」,不過更深一層的,是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親親密密地在一起吃飯的樣子……

玄女︰「阿霖,這芹菜炒牛柳是我做的,菜菜可沒有幫忙哦!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嗯……還……不錯,就是牛肉老了點,下次記得多放點水。」師父勉強一笑道。

「……菜菜說的沒錯,你果真難伺候地很。」玄女不滿地撅起了嘴道。

「嗯!這個白玉魚丸又女敕又鮮,你也來吃一個!」師父訕訕一笑,突然雙眼一亮,夾起另一邊的白玉魚丸一口吞下,而後嘆道,「菜菜的手藝就是好啊!」

玄女一挑眉︰「我都沒說呢,你怎麼知道這是菜菜做的不是我做的?」

「呵呵,我吃她做的飯吃了一萬年了,從她烤的第一個焦掉一半的番薯,到後來滿漢全席的本事,我可是看著她一路進步而來的,怎麼可能吃不出來?」說著,又一口氣吃了三個魚丸,卻是再沒有動過那盤芹菜炒牛柳。

玄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無奈又自嘲地笑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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