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爺子听此,深邃的目光終于第一次嚴肅的落到了裴嬌身上,卻好似看物什一般,帶著幾分思量和評估,然而,唇邊卻依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緩緩道︰「既然維摩爾的高徒如此看重小外孫女,嬌嬌,還不過去見過師兄!」
師兄二字,咬音雖輕,然而傳入人耳中卻有種驚天霹靂的感覺。
尤其是此刻,不少人已經後知後覺的將維摩爾的姓氏與卡•維摩爾音樂之父的名頭掛鉤,尤其是方才那首意境深遠,情意綿綿的《白月光》可不就是當年傳說中葬禮上曇花一現的曲子?
而方氏的小外孫女,不過就是得了維摩爾徒弟的青眼,方老爺子竟然想得寸進尺的就要給她掛上維摩爾徒弟的瓖金牌!
當真是,臉皮忒厚!
可恨的是,為啥沒把自家的女兒,或者自家的佷女帶過來?
不過,說起來,這個方家的小外孫女……眾人的目光慢慢的一轉,落到了正眯著眼楮站在一旁的女孩身上,愕然的看著這個安靜,沉穩,甚至帶著幾分慵懶漫不經心的孩子,心里突然不約而同生出一種感覺來,這個女孩兒,恐怕、應該不是裴家的嬌嬌千金大小姐吧!
那個任性刁蠻的千金,還有那個報紙頭條上和老子對著「干」的的嬌嬌千金,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喲,老爺子急著推銷,不過,也得好好過過我這個師兄的眼,才行啊!」說道這里,覃不凡好像要驗證自己的話一般,快步走過去,然後繞著裴嬌一圈反復打量,末了,推了推自己的大鏡框,裝模作樣的清了下喉嚨,道,「不是生日宴會麼,怎麼老壽星不恭維著,大家反倒都瞅著我和師妹在看?」
這句話,帶著幾分嘲諷和調侃,但是卻算是一錘定音!
定下了裴嬌的身份,維摩爾之徒!
裴嬌貓眼楮微微張了張,有幾分微寒的流光閃動,唇角的笑意淡淡的,好似傍晚雪色梨花才開,幽幽的,卻有種晚風里的寒涼。
卡•維摩爾,覃不凡的師傅?
看來,自己父親雖然自作主張替自己推了維摩爾的邀請,這維摩爾的徒弟倒是積極招攬了自己,唔,這該是好事呢,還是好事呢?
方老爺子聞言,黝黑的眸中滑過幾分驚詫,然後便是滿意。
陰差陽錯搭上了維摩爾家族的人,沒想到,這個一直被忽視的小外孫女,倒是個不錯的。
不過,終究是……
「今日是我夫人六十的大好日子,各位不要客氣,隨意就是!」方老爺子嗓門一提,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然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行著注目禮的人都自覺的收斂了目光,一番隨意的寒暄起來,熱鬧起來。
只是,不少人的心頭,都壓上了不大不小的一座山。
維摩爾家族,乃是法國的公卿之家才有的尊貴姓氏,究竟是傳承多少代,沒有人清楚,但是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凡是提到維摩爾這個姓氏,都會或多或少給上幾分面子;至于其實力多小,誰敢去用命去試探?只怕才試探邊緣,整個家族都會連碗帶鍋的給徹底端了!
畢竟,有不少血的教訓,每隔十年,都會上演一次!
而卡•維摩爾之所以成為舉世公認的音樂之父,不僅僅因為其出類拔萃的音樂天分,更因為他被背後的家族,他們維摩爾一族的震懾。
說來,裴氏本就已經是世家之首,而且兒子是個不錯的天才,稍加培養,只怕會讓不少老骨頭的企業頭疼,如今連這個女兒都成了個小福星,竟然成了卡•維摩爾的徒弟,而且看著樣子,只怕日後維摩爾家族都會成為裴家的後盾,當真是讓他們這些個想要出頭的人,亞歷山大啊!
覃不凡對于方家一家人似有若無的視線便是完全反射回去,只是將動了動兩只手,難得意識到自己兩手空空,于是推了推自己的大鏡框,鞠躬一笑道︰「今日我來參加方老夫人的生日宴會,一時匆忙,也沒來得及帶什麼賀禮,不如就借花獻佛,獻上一曲!」
「若是能有幸听到維摩爾高徒的琴曲,老婆子這生日過得算是值了!」方老夫人略顯渾濁的雙眼帶著幾分笑意,一張臉也因著那由衷的笑顯得格外慈祥,端坐在壽椅上略顯肥碩的身體,微微向前傾了傾,現出幾分迫不及待。
板著面癱臉的墨,抽了抽眼皮子,然後依舊保持著跟班的職責,只是心頭卻免不了月復謗起來,過來宴會明明時間很充分滴,主子摳門,不肯買!如今,還借花獻佛,其實就是借獻曲好親近裴家大小姐罷了!
竟然看中一蘿莉!
哼哼,主子這個審美觀,真可恥!
覃不凡點頭,也不多說,抬腳就走向鋼琴,不過幾步就站在鋼琴邊,愣了下,推著鏡框,視線看向裴嬌,道︰「師妹,師兄都借花獻佛了,你還磨蹭什麼?」
裴嬌的眸光動了動,對于這跳出來好像是偏幫自己的覃不凡愈發不解,這人,明明就和自己只是單純的同學關系,如今莫名牽扯著自己成了他的師妹也就罷了,算是自己欠了一個人情,但是現在又讓自己彈鋼琴,而且是擺明了合奏,這不是將自己推向風浪尖麼?
再加上,听得方才那句借花獻佛,只怕這彈奏的曲子也是一朵被獻上一次的「花兒」——白月光吧!
嘖,當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過,見招拆招,反正是給某些人沒臉子的事,裴嬌覺得自己配合一二,還是挺不錯的。
是以,裴嬌也慢慢的走到了鋼琴處,然後坐了下來,縴長的手指慢慢的輕撫了下琴鍵,像是對待親密的愛人一般,貓眼楮慢慢的一彎,帶著幾分發自內心的喜歡。
說起來,若是成了維摩爾的徒弟,興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日後見著元子,定然要彈上一曲,送給他!
想此,唇邊的笑意緩緩流淌開來,微翹的睫毛抖了抖,整個人帶了幾分情竇初開,小女兒才有的嬌羞和甜蜜。
一旁的覃不凡自然也感覺到了,尤其是感覺到身旁的人,此刻明明看向琴鍵,卻飄遠了的心思,還有那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兒,眉梢一揚,抬手就推了推鏡框,本來王子那優雅清貴的氣質一變,氣勢一開,隱隱壓迫。
裴嬌貓眼一縮,瞬間就回過神了,見著眼前好似模了鋼琴就變了樣子的人,心頭雖是疑惑,然卻好似渾然未感覺到似的開口道︰「不知道,覃同學是要我配合哪一首曲目?我先說下,太復雜的,可不會。」
「白月光。」干脆利索的三個字,脆生生的,好似從齒縫里頭蹦出來的花生一般,而且還一蹦出來,覃不凡整個人就突然柔軟了下來,好似咳出了那卡殼的花生米後,總算舒坦下來,就連那鏡框都慢慢的滑到了鼻梁的下端。
「哦。」
這人不僅不按常理出牌,而且還喜怒無常!
裴嬌月復謗一句,隨著覃不凡的起手式,彈了起來。
只是琴曲才響起來,裴嬌終于在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曲子是四手聯彈的?
之前好像裴艾也說過,這是一首四手聯彈的曲子!當日自己也只不過是當做耳邊風,甚至最多也只是讓自己對于前世之事生出幾分懷疑,生出幾分想要解開前世謎團的心念。
如今……
裴嬌微垂著的臉一變,本就帶著幾分病態蒼白的臉,愈發白了幾分,甚至就連那幾分掩飾不住的愧疚更是浮現、盤桓在眉眼間。
若是,四手聯彈,那麼前世,自己曾經一直以為元子不喜歡主動坦誠,更不曾在自己面前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的揭開他對自己的心思,只是一味的守護,一味的偏幫袒護居多,如今看來,自己豈止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白月光,四手聯彈,那可不就擺明了元子的想法……
靠!
裴嬌咬牙,磨牙,想著那個看起來清貴無雙的人,想起那些年明嘲熱諷的關心,想起明里暗里的體貼,暗恨,這個悶騷的家伙!
不知道老娘上輩子眼瞎麼,還悶騷,活該老娘死了嘔死你!
「呃!」突然腳下一疼,裴嬌一愣,目光就對上一束帶著煞氣的眸光,從那被跌落在鼻尖的黑色大框鏡的後面射過來,陰涼陰涼的,本該讓人背後生一陣雞皮疙瘩,然而不知怎的,裴嬌卻覺得不僅不要打寒顫,而且反倒有種被人窺破了小心思臉紅心跳的發熱。
「專心,彈!」三個字,一個字音比一個字音重。
裴嬌目光微動,貓眼瞟了眼自己的腳背,而後專心下來。
白月光,這是一曲愛情曲子,月光而起,情由心生,如同一朵花的生命歷程,綻放和荼蘼。
從相逢相識相知相愛,到相濡以沫,到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月光如詩,月光昭昭,華光清寒且透亮,猶如愛情之崇高,宛若心心相印那一刻,你知我知。
此刻,幾乎所有人都不自覺的閉了雙眼,感受著此刻琴音的美妙,自覺的尋尋覓覓,燈火闌珊,驀然回首,哪里敵得過歲月風流,我心依舊?
一直繃著面癱臉的阿墨也稍稍緩和了下來,一張看起來平凡無奇的面容卻又慢慢的帶出幾分詭異的笑,一雙眼楮,好似波瀾不動的眼楮,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燃起一簇幽幽的光芒,一閃即逝。
悠揚悅耳的琴聲,婉轉間的妙曼,還有從指間流淌的淙淙情意,蜿蜒而去……
突地,琴曲一挑,高音戛然而止,微低迷的琴音吟吟,像是缺月,少了那一半唯一的光華,影重重,陰影重重;然,不過瞬間,又有另一處的高音好似拔地而起,宛若一束火焰,帶著灼燒著的熱情和力量,闖入靜謐的世界,追逐不休。
「啪!」琴聲突然一斷!
裴嬌彈奏的手一顫,本來正享受的眯著的雙目一顫,那方才的幻影也晃了晃,消逝不見,眸光一擰,不悅的看向旁邊發神經的覃不凡,冷冷道︰「覃不凡,你怎麼了?」
雖是一句類似關心的問話,但是其中的不悅卻是極其明顯。
阿墨面癱臉瞄了眼自己的主子,幸災樂禍的暗忖,看吧看吧,主子,你丫眼光可恥相中小蘿莉也就罷了,但是這小蘿莉也是有脾氣滴!
「裴家大小姐彈的真不錯。」被壓低了的聲音,伴著覃不凡在來回按動的手指中發出突然凌亂的音符,嘈雜卻又不刺耳的鋼琴音,依舊能幽幽傳到裴嬌的耳中。
裴嬌揚眉,正欲說話,不想覃不凡卻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尤其是這首曲子里的感情拿捏的甚好,如此細膩動人啊!」
似贊賞,似嘲諷,更多的卻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裴嬌臉微紅,自然知曉琴如心聲,自己不小心就彈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在眼前這個擺明了從小就玩鋼琴,還玩得極其出色的人面前,心思定然也被暴露的一干二淨。
好在這琴音不能說話,更不會想自己的大腦一樣閃現出回憶鏡頭,否則自己豈不是虧大了,白白送上……
等等,她想她的,關他覃不凡啥事兒?而且,明明是他佔了便宜,還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他算老幾?裴嬌貓眼楮一動,微紅的臉瞬間恢復如常,反倒有立馬炸毛的傾向,不咸不淡的開口道︰「覃不凡同學,多謝你的贊賞!畢竟嘛,以後我裴嬌好歹也是卡•維摩爾的徒弟,沒點本事,豈不是丟了師傅的臉?而且,你這個當師兄的臉也不好看啊!」
「哆來咪發唆!哆啦咪發塞拉西……」
覃不凡的手一頓,節奏性的音符一停,霍然起身。
這一刻,本來沉醉在白月光中的所有人都睜開了眼楮,意猶未盡卻又奇怪的看了過來,皺著眉,就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淺了幾分。
「裴家的千金小姐用這首白月光的琴曲,如此示愛,既然這樣,那……」拖長了的音調,卻又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開口那一刻,似笑非笑的一轉,道,「我便從了你……」
從了你……
從了你!
裴嬌的臉,從紅轉白,然後變青,然後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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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即將進入第二天滴時間里,房子祝願所有親愛滴們,元宵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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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催滴,上了十天了,還要上班……都不休息……房子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