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黃的鳳吟殿內,燈影憧憧,隨風掀起的幔帳在牆上映出斑駁的影子。夜離策靜靜地立于昏黃的殿中,看著書架旁的美人榻,面容清淡,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幽深不可見底。昏黃的燭光將頎長的身影拉得老長,透著一股清絕的味道。
「皇上!」一行看著夜離策,面色微凝,上前拱手道,「屬下已經查實,押送綺羅的暗衛的確按照了皇上的吩咐,弄瞎了綺羅的眼楮並且毒啞了她的嗓子!只是為何會突然變得毫無損傷,這一點就不得而知了!」一行一頓,又道,「另外御林軍在尋找姑娘的瀑布下,遇到了毒瘴林,無法再繼續向前搜尋!」
「朕知道了!」夜離策眸光微凝,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沙啞而淡漠口,「派些御醫過去解毒瘴,至于綺羅,別讓她死了!」
「是!」
鳳輕歌抱著身子躺在濕冷的牆角,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意識模糊,臉和唇都慘白得毫無顏色,肩頭的血染遍了衣裙,頭發散亂。幾經混沌後,意識終于有了些恢復。
鳳輕歌撇過沉重的頭,看著肩頭用一塊白布包裹住的肩頭,嘴角不由扯了扯。這個時候,她是不是還要慶幸一下,夜離策射中的是她的肩頭,而不是心髒?感激一下夜離策暫時還沒有殺了她的意思?
「你見過闕央了?」一個清冷而沙啞的聲音在潮濕陰冷的大牢中忽而響起。
鳳輕歌听見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由心神一凜,艱難地轉過頭。這才發現,不遠處穿著一身龍袍,金冠冠發,面色清冷的夜離策。那猶如神造般完美無瑕的面容寡淡清冷。卻又如此勾人心魂,動人心魄。而那一雙黑曜石般透著清冷的眸子,卻讓人無法直視。
鳳輕歌斂下眸。沒去看他。艱難地挪動著身子,靠在牆上,聲音嘶啞︰「我不知道闕央是誰!」雖不知夜離策是如何懷疑她見過闕央的,但她現在這張臉是綺羅的,所以不知道闕央也很正常!
「不知道?」夜離策清冷的眸中微閃,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她的眼眸,隨即迅速地掐住她的下顎。扣住她的咽喉,薄唇挑起,「那你的眼楮和嗓子是如何好的?」
鳳輕歌被迫揚起下巴,撕扯著肩頭,臉色不由更加慘白。緊抿了抿唇︰「不知道!」
聞言夜離策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扣住她的脖頸的手指漸漸收緊。
一股涼意從脖頸延伸到全身,鳳輕歌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一點一點用盡,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手去掙扎,卻是如何都開口說一句。
夜離看著她的掙扎,如看螻蟻一般面無表情,手指漸漸收攏。完美無暇的面容上猶如死神般操控著她的生死,清冷的眸毫無波瀾,讓她清晰的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掙扎。
鳳輕歌腦中漸漸變得空白。瞳孔擴散,肩膀上的箭傷全崩裂開來,浸濕了她的衣服。在連她自己都想著或許就要這麼死在他手中的時候,脖子上的手終于松了開來。
一得到空氣,鳳輕歌不由猛咳了起來,大口的喘著氣。
夜離策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拿出一塊帕子擦拭著手指,沙啞而清冷開口︰「朕不管你的眼楮和嗓子是如何好的,朕只問你一句,她呢?」
鳳輕歌拼命地喘息著,眼眸微閃,嘶啞著嗓子︰「誰?」
「與你同掉下瀑布的女子!」
聞言鳳輕歌不由猛地抬起頭,看向夜離策,心中忽而生起一股諷刺的意味。這世界如此可笑,夜離策那樣習慣掌握著一切的人,如今卻站在她的面前,差點掐死她之後,竟然又問她在哪里!莫名地讓她想笑,可就是看著他這樣清冷的面色,便讓她絲毫都笑不出來,只覺得滿心的諷刺都化為蒼涼。
鳳輕歌緊抿著唇,半響虛弱而淡漠開口︰「不知道……」頓了頓又道,「我眼楮瞎了,看不到,醒來的時候,就只有我一人,躺在山洞里,然後,眼楮和嗓子就好了!再後來在客棧就遇上了北延皇,後來被北延皇強迫帶到夜離,剩下的,夜離皇應該知道了!」
「你的命朕會先暫且留著,如若你有半句假話,你的眼楮和舌頭,便不用再留在身上了!」夜離策掃了一眼鳳輕歌,眸光微閃,聲音沙啞而清冷,「折磨人的辦法,牢中有得是,你可以一樣一樣試!」
鳳輕歌不由眼中微微一顫,斂下了眸子,眼中露出復雜之色。
夜離策隨手扔下手中的帕子,轉身踏出了獄門。
鳳輕歌看著夜離策留下的帕子,沒有理會肩上撕扯的疼痛,緩緩抱起了蜷起的雙腿。
直至這一次,她才真正意識到,或許她所見到的夜離策,從來都不是全部的夜離策。他可以和貊堯一樣殘忍,甚至比他更甚。
而她,至始至終,還是只有一個字,逃!想清楚這一點,收拾好一切情緒,鳳輕歌模了模開始微微發燙的額頭,不由目光一凝,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要想逃,就得有個好的身體條件。即便她現在在夜離皇宮的牢獄中,沒有任何逃的希望。
處理好傷口後,鳳輕歌將牢獄中稍稍干一些的稻草堆在了一起,鋪在了牆角。做好這一切,鳳輕歌才在牆角靠坐下來,抱著雙膝,胡亂想著什麼,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避免發燒。
然而,令鳳輕歌沒想到的是,她以為的沒有任何逃的希望,在兩個時辰之後,就發生了轉變。
鳳輕歌腦中正迷迷糊糊時,一個窸窣輕微的聲音響起,鳳輕歌不由微微一驚,抬眸看去。牢中守在外面的獄卒不知什麼時候,倒在了地上。
鳳輕歌心中微凜,假裝沉睡著。偷偷看著牢外。一個黑影拿著刀走了進來,似在找什麼人,微光之下,鳳輕歌看著那人拉下了自己蒙布。而那蒙布下露出的面容。是她無論如何,都未曾想到的。這個人竟然是自寧王逆謀失敗後便失蹤了的樓宇昂!
樓宇昂的臉上又長出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大胡子,像個行走江湖的刀客。渾身透著一股江湖的味道。只是以往清朗的面容變得深沉了許多。每走過一個一個的牢獄,他都像在找什麼人似的,而每走到一個關著男人的牢獄都會仔細的瞧上一瞧。她知道,樓宇昂不可能是在找她,而在夜離皇宮牢獄中會和樓宇昂有干系的……
鳳輕歌腦中忽閃過一道光芒,難道……
鳳輕歌看著沒找到人正欲出去的樓宇昂,捂住自己仍在劇烈發疼的肩。一把撲到牢門前,嘶啞著嗓子喊道︰「等等!」
樓宇昂身子一頓,轉過身看著發現了他的鳳輕歌,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等等,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兒!」鳳輕歌看出他眼中的殺意。急忙道。
聞言樓宇昂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清朗開口︰「你說什麼?」
鳳輕歌捂著發疼的肩,開口道︰「你要找的人,可是天鳳國的寧王,樓雲霆?!」
「來人啊!有人劫獄了!有人劫獄了!」
牢獄中有獄卒大聲叫喊起來,皇宮中到處亮起了燈火。
「往那邊走!」鳳輕歌听著叫喊聲,心中微凜,強忍著肩上的疼痛,趴在樓宇昂的背上。指著上次她迷路時走過的路道。
「你沒有騙我?」樓宇昂背著鳳輕歌,不由不信任地開口道。
「我沒有必要騙你,而且若是我騙你,你到時候大可將我仍在皇宮,不帶我出去!」鳳輕歌嘶啞著嗓子無力道。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到人在哪的?」樓宇昂仍是警惕地問道。
「無意中闖進去,見到的。太後將寧王安置在一座冷宮里,還有……寧王瘋了,所以你有心理準備!」
樓宇昂腳步一滯︰「我知道!」
「你不是說人在這里嗎?人呢?」樓宇昂看著空蕩無一人只有床的暗室,看向鳳輕歌,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聲音變冷。
鳳輕歌看著沾了一絲灰塵的床,不由面色一變,隨即看向樓宇昂︰「我沒有騙你,上一次我見到寧王,便是在這里見到的!」鳳輕歌忽想到什麼,不由道,「應該是太後!太後將寧王轉移了位置!」
聞言樓宇昂臉色微沉,沒有開口說話。
「上一次我在這里撞見了寧王,太後是……」鳳輕歌不由急聲開口。若是樓宇昂不相信她所說,以為她是騙他的,不帶她出宮,那就不妙了!
忽樓宇昂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往暗室外拉去,緊接著又將她帶出了冷宮。鳳輕歌見樓宇昂面色暗沉,不由目露詫異,正欲開口,忽暗黑的冷宮四周亮起了火把,一大群御林軍將冷宮圍了起來。
「昂兒?果然是你!」太後看著樓宇昂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臉上似有一絲激動,眸中變得復雜。
「父親在哪兒?」樓宇昂看著太後,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和怨恨,冷聲開口道。
「他很好!」一個沙啞而清淡的聲音響起,夜離策穿著一襲銀袍,站在太後身旁,看著樓宇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閃,「宇昂,我找了你很久!」
樓宇昂見到夜離策,眼中壓抑著一絲痛苦而復雜的感情,手攥緊了鳳輕歌的胳膊,隨即冷聲道︰「找我做什麼?你當你的皇帝當得不是很好!」
「母親很想你!」
聞言樓宇昂不由看了一眼夜離策身邊的太後一眼,而太後只是看著樓宇昂,眸中滿是復雜。
「她有你不就夠了?反正她心中只有你一個人!」樓宇昂嘲諷一笑,「而我還曾一直傻傻的以為她心里其實是最疼愛我這個兒子的,只不過是因為她和父親之間感情有隔閡,才時而對我喜怒無常,卻沒想到,我只是她的一個屈辱!她作為夜離國太後的屈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