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能將人面容強行改變的藥物,毒性又怎麼會小?兩種毒都是劇毒,共存于一體,若有絲毫不平衡,都會影響到人體。夜離策幾次滿身都是血,差點丟了命,所說的舊疾,便是兩種毒失去平衡了的時候罷!
鳳輕歌斂了斂心神,看向夜離策,輕聲開口︰「夜離策,放我走吧!」再多的恩怨,她都不想再理了,她只想離開這里,回天鳳國!
聞言夜離策眸中一凝,隨即將藥放入她手中,淡淡道︰「我已經下令派人去找尋闕央的下落了!」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眸光一閃,「即便不能完全恢復,也要盡可能減少些疤痕!」
鳳輕歌別開臉,手一松,瓷瓶掉在地上︰「你如此盡心想要恢復這張臉,不就是因為這張臉是天鳳國皇帝的臉嗎?夜離策,我不會讓你用我來威脅天鳳國的!」
夜離策撫著她臉的手一僵,眸中閃過一絲清冷的光芒。看向地上的瓷瓶,猶如神祗的臉透著一絲冷凝,淡淡而沙啞開口︰「你若不願治,也好!反正,這張臉治不治都無妨!」
聞言鳳輕歌不由轉眸看向夜離策,目露異色。
「至于放你回天鳳國,不可能!」夜離策眸光一閃,淡漠開口,「而且,即便我放你回去,你也回不去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天鳳女帝失蹤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整個天下!隨後,貊堯派出二十萬大軍。出兵天鳳國!」夜離頎長的身子一彎,節骨分明的手指撿起地上的瓷瓶,收入手中,站起身來。聲音淡淡而沙啞。「前日,天鳳國宣布舉行了國喪,昭告天下,天鳳國女帝已死的消息,其皇弟鳳離繼承皇位。登基為天鳳國新帝!」
「不可能的!」鳳輕歌後退一步。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還未死,天鳳國怎麼可能就這樣宣布她死的消息!
忽腦中閃過一絲什麼,轉眸看著夜離策。艱難開口︰「是你對不對?」即便貊堯派了二十萬大軍,可邊關有紀江,朝中有易蘇、傅秦翊和仲繇穩住,明知她未死。又怎麼會舉行國喪,宣告她死的消息?除非是夜離策造了她死了的假象,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死了!令仲小子不得不登基繼承皇位!當初樓君煜既然能夠在她面前假死,便也能制造她假死的樣子!
「以天鳳國女帝的死亡,作為上一個局的結束!新的局便要重新開始!」夜離策看向鳳輕歌,眸光一閃,清冷開口,「當初鳳臨天是光明正大地將夜離國滅了的!我既能將天鳳掌握在手,便能再次滅了天鳳國!」
「鳳輕歌,如今夜離登基為帝,我已給了天鳳國一個公平,夜離國與天鳳國之間重新開局!天鳳國是存是亡,便看下去吧!」夜離策如墨般深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光芒,薄唇微挑,「那樣,似乎也更加有趣了許多!」
若說,那日夜離策說將天鳳國掌握在手,說給天鳳國一個公平,她未弄明白,那在不久後,她誤闖入一座宮殿,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後,便明白了夜離策的意思!也將她徹底打入了沼澤低谷!
不久,她終于被夜離策,允許在宮中走動。心知夜離策既能讓她當初走動,定然是在宮中安排了重重防守的!她也自然不會傻到就這樣想著去逃走,閑來無事又陰郁憋得慌,便在後宮中閑逛。看著眼前一座宮殿前種著一個大女貞樹,不由眉頭微挑,走了進去。
「你是何人?」女貞樹下,一個女子看著她,淡漠開口,眉目之間透著一股英氣。
女子看她的眼神,冷漠而陌生,而對于她來說,眼前的女子,卻熟悉無比。
「寒妃娘娘!娘娘,才剛下過雨,地上滑的很,怎麼就出來了?小心動了胎氣!」一個宮婢急沖沖地跑了過來,給她披上披風。
娘娘?鳳輕歌目光移到她挺起的大肚子上,心上止不住地一窒,隨即嘴角挑起一絲嘲諷。她怎麼會忘了,當初她讓穆風查有關夜離策的資料時,其中就有一條,夜離策宮中已有一名寒妃,並且懷有龍嗣!只是,無論怎樣,她都不會想到,這個寒妃,竟然……是她!
「我不過想看看那顆女貞開花沒有,幾步路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女子淡淡回道,看著鳳輕歌臉上蒙著的面紗,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光芒,遲疑開口,「你是皇上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宮婢似這才看到鳳輕歌般,驚訝道︰「皇上帶回來住在鳳吟殿的那個女子?」
鳳輕歌動了動唇,沒有應聲,只是緊緊地看著女子。
女子眸光一閃,清冷開口︰「我雖不知你是什麼底細,但還是提醒你一句,在宮中最好還是不要亂走!」說完轉身進了殿門,雖挺著個大肚子,卻不似尋常孕婦那般行走艱難,明顯是會輕功的。
宮婢看了一眼鳳輕歌,忙跟著趕了上去︰「娘娘,皇上為娘娘種的女貞花樹都快長花苞了,六月份的時候,大概就能開花了!」
鳳輕歌仍舊留在原地,動了動腳,轉過身看向不遠處開的茂盛的女貞花樹,眸光微凝,腳似有千斤重般,一步一步緩緩走下台階。
寒妃……竟然就是步凌寒!而且竟然懷有了夜離策的孩子……
以她的肚子來看,應該懷有六個多月身孕了。現在是五月多,算算日子,也就是說,步凌寒早在去年十一月份時,便與夜離策……還是應該說是……樓君煜?
鳳輕歌心髒驀地緊縮,難受得緊。十一月……十一月她赴往北境,對樓君煜才放下些心防;十一月,她與樓君煜曾在天鳳國與北延國交界處共生死,被他以生命相護;十一月,她屢次將自己的命完全信任的交給他……
可隔了六個多月,步凌寒卻是了他的妃子,並且懷有了他的孩子!他那樣的人,若非真正在意,也不會輕易讓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原以為,他是沒有心的,卻不想,他不是沒有心,而是將心給了別的女人。他讓她有了他的孩子,讓她做了他唯一的妃子。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女貞樹葉,自嘲一笑,甚至,還願意為她種了一棵女貞花樹!
心口像荊棘劃過般疼痛,鳳輕歌不由緩緩地蹲子,靠在樹旁,身體痙攣,嘴角劃過一抹自嘲。
為什麼?為什麼……心還會疼?在知道夜離策就是樓君煜後,在知道,他騙了她所有,對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後,她以為就已經放下,心早已經隨著曾經的樓君煜而死去,隨著剩余的那最後一壇醉顏紅長埋在地下。可為什麼,這里,還是這樣疼?!
鳳輕歌艱難地站起身,木然地走出院子,心中許多不明白的事漸漸在腦中清晰明了,步凌寒在戰場上的失蹤,步遠一家的失蹤,甚至或許還有仲離的失蹤……都明了了!
計算著時日,步凌寒在戰場上失蹤時,約莫著懷孕了近兩個月,肚子已經快要藏不住了!失蹤,是因為懷有了身孕!步凌寒懷了他的子嗣,夜離策又怎麼會還讓她上戰場殺敵?所以,他才不惜舍掉一個助力,讓步凌寒以失蹤的方式離開。
只是,步凌寒雖懷了孕,不得不離開,可步遠卻是並不需要同樣以失蹤的方式離開的。
步遠是那時在朝廷上唯一能與寧王抗衡的將軍,手上握有兵權,最重要的是,她雖介于步遠是前夜離國人,不會將他歸為自己的心月復,卻是絲毫沒有懷疑他的忠誠。若夜離策沒有讓步遠一家以失蹤的方式離開,步遠……會成為摧毀天鳳國的最致命的武器!
夜離策所說的,給她一個公平,將以前部署的局撤除,是不是從那時,就開始了?而阿黎莫名失蹤,是不是也與夜離策有關?所以才會恰巧在現在無恙的回來,安排她假死之後,仲離成功的登基!
鳳輕歌嘴角挑起一抹自嘲和苦澀,身體一陣陣發冷,原來很早以前,她就輸了!輸給了夜離策!
步家是夜離策的人,她身邊的作為三重細作的紫蘇,是夜離策的人……他能輕易激化柳相與寧王之間的矛盾,逼得柳相過早的逆謀,後來又催動著寧王逆謀,都說明著,他是能夠將天鳳國掌控在手中的。而她和天鳳國能存到至今,只因為……只因為對于夜離策來說,輕易地滅掉天鳳國太過無趣。操控在手中,控制著生亡,又將到口的獵物松開,看著它掙扎,又再次抓住毀滅,才是能將一個國家毀滅得最徹底!
夜離策,是想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天鳳國滅亡!
鳳輕歌靜靜地倚在榻上看書,心里已不似先前那般躁動,急切地想要回到天鳳國!她不再砸東西,也不再喜怒無常,故意發著脾氣。只異常平靜地每日待在鳳吟殿內,靜靜地看著書,或是小憩一會兒。
夜離策仍然和之前一樣,每日來她的寢殿待上一會兒,有時是和她一起用膳,有時會搬來一些折子,在她寢殿里看,有時便帶些小玩意與她!她只是面色淡淡地接受一切,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兩人就這樣以奇怪的方式相處著,不似仇人,也不似情人,沒人能說清這種關系,是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