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鳳輕歌睜開眼楮轉過頭,便見狗子蹲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見她轉過臉,忙撇過眼楮,耷拉下腦袋,不敢看她的臉。
是你?鳳輕歌用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看著他,眸光一閃,艱難開口,你救了我?
聲音卻是無法發出,鳳輕歌目光一黯。
聞言狗子見此把頭扎得更低,點了點頭︰「我在街上乞討時,看見你倒在巷子里!」說著不自主地抬起頭,嚅囁開口,「你……你不是鬼,是不是?」
聞言鳳輕歌眸光一抬,看向狗子。
狗子見她看向他,又忙扎下腦袋,結結巴巴道︰「你在白天出現,你有體溫,你模得著,你……你……」
鳳輕歌拿起地上的石頭,一筆一劃在地面上寫下,「我不是鬼」。
狗子看著地上的字,撓了撓頭︰「我不識字!」隨即拿眼楮偷偷的瞄她,「你你……你說不了話了?」
鳳輕歌眸光一斂,點了點頭。
「你……你不是鬼,是不是?」狗子的膽子變得大了些。
鳳輕歌再次點頭。
狗子聞言高興地轉過頭,看向另一邊牆角︰「我就說了,她不是鬼!」
聞言鳳輕歌循著狗子的目光看去,牆角幾個衣衫襤褸,蓬著頭發,滿臉污垢的小姑娘和幾個同樣乞丐模樣的老婆婆,縮著身子,帶著警惕和畏怕的目光偷瞟著她。
鳳輕歌環顧著四周,四周還算寬敞,前面擺著一尊神仙。牆角都堆著稻草。
「這……這是城隍廟!棍子他們都去乞討了,到了晚上就會回來的……呵呵!我們不討就沒飯吃!」說著狗子頓了頓,撓了撓頭,傻笑道。
鳳輕歌微微一笑。血肉模糊的臉卻更加猙獰如鬼。牆角的幾個小姑娘不由得一縮身子,驚叫了一聲。
「她們……她們只是怕你的……」狗子的聲音漸小。
鳳輕歌見此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從她被毀容醒來到現在,她都不曾看過自己的臉,但不用看,從這些人的表情也可以知道。她現在的臉定是可怕之極的。
鳳輕歌拾起地上的布。遮住自己的臉。抬頭看向狗子,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臉,又做了一個照鏡子的動作。
「你要什麼?」狗子撓著頭,眼中滿是疑惑。看不懂她的意思。
鳳輕歌又比劃了幾下,狗子卻仍是一臉迷蒙,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鳳輕歌頹然地放下手,別過臉去。
「狗子哥哥……她是想要照鏡子!」一個稚女敕囁嚅的聲音從另一邊牆角響起。
鳳輕歌猛地抬頭看向牆角說話的一臉污垢的小女孩。小女孩見她看她,忙低下頭,不敢看她。鳳輕歌眼中卻是透著柔和。
「鏡子?這里沒有鏡子……對了,水!我給你打碗水來!」狗子想到什麼,忙跑了出去。
小女孩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她露在蒙布外面柔和的眼眸,睜著大大的眼楮,眼中透著好奇和一絲懼怕。
鳳輕歌朝她輕輕一笑,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猙獰,小女孩卻是又猛地一縮身子,將頭埋進了身邊的一個老婆婆懷里。
鳳輕歌不由一黯。
狗子端著一碗水,走了進來,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還是不要照了吧!你的臉……」
鳳輕歌伸出手,水!
狗子見她堅持,只好顫抖著將碗遞給了她。
鳳輕歌捧住碗,努力放緩了手,挪到自己面前,松開一只手,解開臉上的蒙布。碗里的水波微微蕩漾又轉為平靜,水中的面容漸漸變得清晰,一張刀痕交錯,血肉相黏,猙獰萬分,似地獄厲鬼般的臉隱隱顯現出來。
鳳輕歌顫抖著模向自己的臉,手中的碗「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打碎。鳳輕歌模著自己的臉,倒退著,身子不住地顫抖,不!這不是她!
「你怎麼樣啊!」狗子不由上前道。
鳳輕歌抱著身子退縮到牆邊,向狗子揮著手,別過來!
「呦!這是怎麼了?」忽一個粗噶地痞的聲音響起,一個矮個子乞丐拿著碗和棍子走了進來,「媽呀!那個……那個鬼……鬼!」
棍子看著鳳輕歌,不由一下子跌坐在地。
「棍子,她不是鬼,她是人!」狗子見此,連忙道。
「人?」棍子看著縮在牆邊,莫著自己的臉,面露恐慌的鳳輕歌一愣。
「我今天進雲安城乞討時,看見你說的那個傅大人了,可是我沒能見到他!饃饃也掉在地上,被我弄髒了!」狗子將手中的饃饃遞給鳳輕歌,黝黑微髒的臉上帶著愧疚。
鳳輕歌看著狗子手里沾了灰塵的饃饃,心中一澀,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沒關系!
一個乞丐相見朝廷官員,又怎麼可能是那麼容易的事!也自然是少不了那些官兵的欺辱!她曾扮鬼嚇過他,可他非但沒有像棍子那樣介懷,還竭力說服大家在這小小的城隍廟里給她一席之地,每天將辛辛苦苦乞討來的食物分她一半!她又怎會挑剔他辛苦討來的食物是不是干淨的!
狗子見她露在蒙布的眼楮透著一絲笑意,不由模著頭,傻傻一笑。
「乞丐有什麼好嫌髒的!一個丑八怪還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啊!不吃就給老子吃!」棍子一把搶過鳳輕歌手中的饃饃,笑得猥瑣。
「棍子,這是小草的!」狗子忙站起來,去棍子手里搶。
小草這個名字,當初狗子問她叫什麼的時候,她看著地上的稻草發呆,狗子便問她是不是叫「小草」,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叫什麼都一樣。她也便順勢點頭承認了!
「一個丑得像鬼一樣的丑八怪你還對她這麼好,你是不是想要她做你媳婦啊!」棍子一躲開狗子的搶過來的手,大笑道。
聞言狗子的臉漲得通紅︰「狗子你別胡說!快把小草的饃饃還給她!」
鳳輕歌眸光一斂,轉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這些天。她拿夜離策丟給她的銀子讓狗子請了大夫。給她重新治了腿,也開了些用于恢復臉的藥。只是大夫嫌城外的城隍廟太遠了,要雙倍的銀子才肯來,治了腿,銀子也所剩無幾了。只能用些效果不好。廉價的傷藥。說講骨氣丟了夜離策給的銀子,可骨氣能救命嗎?
腿倒是快好了,微微伸手,模了模自己才剛結了痂。仍舊十分刺手不平的臉,眸光微凝。就是臉,怕是永遠都恢復不了了!算算日子,已經在城隍廟呆了七天了。是時候走了!
「好了好了!棍子,你別取笑狗子了,你看人家小草都害羞了!還有,把饃饃還給小草!」一旁拿著棍子的同叔,見狗子追著棍子跑,不由斥道,「快點,都快下午了,我們還要進城去!看著天,也快要下雨了,今天不多討些,明天也沒得吃的!」
同叔在城隍廟的乞丐里面是最具有威嚴的,說話也是極有分量的,即便是棍子那樣的痞子無賴一般的乞丐,也要听一听他的話的。果然,同叔一開口,棍子哼了一聲,將手里的饃饃還給了狗子。
狗子將饃饃給了鳳輕歌,又小跑著跟著同叔和其他一些乞丐走了出去。
鳳輕歌拿著饃饃,緩緩站起身子,走到城隍廟門口。
「狗子啊,小草這姑娘一看就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你別看人家的臉毀了,又不能說話,但人家畢竟是個大戶人家的人!這些天雖安靜地與我們在一起,但又急著恢復腿,心里想的還不是要趕快離開,人家哪里會跟你一個乞丐在這破廟里過一輩子!」
「同叔,我沒有……」
「你以為同叔我看不出來,那姑娘臉雖毀了,心倒是挺好的!就是還是要走的,你這傻小子啊……」同叔蒼老的聲音漸漸遠去,只留下一片蟲鳴聲。
鳳輕歌扶著門,眸光微凝。
小草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很漂亮啊?」
鳳輕歌聞言替丫丫擦著臉的手一頓,眸中微閃,微微點了點頭。鳳輕歌的那張臉,的確是個美人。
看著向丫丫,點了點她的鼻子,輕輕一笑,拿著毛巾做了一個洗臉的動作,又指了指臉。
丫丫,是她第一天在城隍廟里醒來時,告訴狗子她要鏡子,卻又畏懼她的那個小姑娘。經過七日來的相處,她又常蒙著臉,沒將自己猙獰的面容露出來,她也總算是不怕她了。
大夫說,她的嗓子被下了毒,只有針對毒藥,配出了解藥,服下了才能治好。而請的那個大夫,不知道她所服用的是哪種毒藥,所以,沒有辦法解。這些天,她也只能通過動作和表情與城隍廟里的人交流。
「女乃女乃,小草姐姐說什麼?」丫丫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婆婆。
婆婆笑呵呵地一撫丫丫的臉道︰「小草姐姐說,丫丫洗干淨了臉也是個美人!」
「是嗎?丫丫洗干淨臉了也是美人嗎?」聞言丫丫大大的眸中閃爍著光亮,見鳳輕歌點頭,忙轉過頭看向一邊的婆婆,「女乃女乃,小草姐姐說丫丫也是個美人!」
婆婆一笑︰「是啊,咱們家丫丫也是個美人!」說著看著鳳輕歌時,又不由收了笑道,「小草姐姐,也是美人!心里美,才是最美的!」
聞言鳳輕歌對于婆婆的安慰微微一笑。
忽一聲驚雷響起,電光閃動,丫丫不由嚇得驚叫一聲,躲在了鳳輕歌懷里。
鳳輕歌安撫地拍著丫丫的背,別怕!
廟外響起了,刷刷的雨聲。一些留在廟里的乞丐連忙將窗戶和門關上,但仍有風和雨透過窗洞,和屋檐上的洞進來。
鳳輕歌將丫丫交給婆婆,拾起地上的稻草走到窗戶洞前,雨隨著風涌進窗戶里,擊打在鳳輕歌臉上。鳳輕歌不由用手擋了擋,將稻草堵在窗戶洞里。其他人乞丐見此,也忙將稻草堵在破了的窗戶洞里。
「這麼快就下雨了!狗子同叔他們都還沒回來呢!」婆婆見此,不由面露擔憂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