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歌換了紀江娘親干淨的布裙,重新綰好了長發,坐在里屋的床沿上看著面前低頭跪在她面前,同樣換了一身粗制布衫,面色清冷的男子,不,是……女子!
畫舫空間太小,又沒有換的衣裳,一旦上了畫舫,步凌寒便沒有理由抱著她,很容易顯露自己的女態。來紀江家即便沒有可換的衣裳,也有緩沖的時間和地方來烘干身上的雨水,整理頭發。這便是她選擇來紀江家的原因。
「抬起頭來!」
聞言步凌寒單膝跪地,清冷的眸子微閃,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著她,眸卻沒有真正落到她身上。
鳳輕歌細細地看著她的眉眼,眉不濃不淡,眉眼清冷,高挺的鼻子,堅硬的唇線,帶著尋常女子沒有的一股英氣。喉間差點被樓亦 發現,有些月兌落的喉結已被重新弄了上去。鳳輕歌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蹲,看著那一雙清冷的眸子,那眼底藏著不易為人所察覺的冷傲和堅韌,卻沒有屬于女子該露出的柔軟。
鳳輕歌站起身伸出手,掠過步凌寒的頭頂,手中多出一根白玉簪。步凌寒原本用內力弄干,束得緊緊的黑發瞬間被釋放般傾瀉下來。發絲黑亮而濃密,卻像她的性子一般,堅韌卻不柔軟。披散著長發的她,輪廓線條瞬時柔化下來,仍是那般清冷,卻少了一份堅硬,多了一份女子的柔態。
鳳輕歌轉過身重新坐回床沿上,看著步凌寒,開口道︰「為什麼?」
步凌寒聞聲垂著眸子不語。
「為什麼要女扮男裝?」鳳輕歌不由目露復雜,「你要知道,你這可是欺君。僅憑這一點,朕就可以讓你死!」
步凌寒微微抬眸,動了動唇角,最終開口道︰「陛下不會,至少現在不會!」
「哦?」聞言鳳輕歌不由眸光微閃,唇角一挑,「你怎知朕不會殺了你?」
步凌寒清冷的聲音微低︰「陛下若想殺臣,早在方才便會揭穿臣了。也沒有必要替臣遮掩!」
「呵~你倒清楚!」鳳輕歌嘴角一挑,把玩著手中的白玉發簪道。忽一抬眸,眸光一凜,一起身,抬手用白玉簪的尖端在她如玉般的脖子上輕輕劃過,最後猛地抵在她的脖間,睨眼看她。唇角勾起一個弧度,「若朕說,朕改變主意了呢?」
步凌寒清冽的眸微閃,面色不變︰「父親曾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真要殺臣。臣也無話可說,但憑陛下處置!」
「還真是……固執!」鳳輕歌不由無奈一嘆,隨即收回手將白玉簪丟在他面前,站起身。她自然是不會殺步凌寒的,雖現在她不知道步凌寒身為一個女子為何要扮作男兒身,但她女扮男裝,成了天鳳國將軍,光憑這一點便是足以讓她命喪黃泉的欺君的死罪!而步家是天鳳國唯一還捏有些兵權的將門了。若是因揭穿此事而被寧王借機鏟除了步家,對她也是極為不利的。
「朕听聞步老將軍一家世代單傳,而步將軍也只曾娶了一位夫人,只是一直難有身孕。步老夫人擔憂步家後繼無人,便想為步將軍再納一名小妾。只是步將軍一直不肯,但夾在母親和愛妻之間也甚是為難。便將納妾之事便一直拖著,直到後來夫人有了身孕。納妾之事便沒有再提,接著步將軍的夫人早產生下了一子。卻絲毫沒有說有女兒!」鳳輕歌定定地看著步凌寒,「你到底是誰?」
「步遠將軍之女,步凌寒!」步凌寒一抬眸道。
「照你的意思是說你母親當初生下的並不是男孩,而是身為女孩的你,而你母親為了不讓老夫人步將軍再次納妾,故而令你自小便裝作了男兒身?」鳳輕歌不由挑眉道。
「是!」步凌寒冷聲道。
「僅僅是這樣?」鳳輕歌眸淡淡一撇向他,「若第一胎生了個女娃,再接著生了一個男孩傳宗接代便是,老夫人也不會只因第一胎沒生個男孩便讓步將軍再納妾,即是如此,為何步夫人和步將軍還要將你自小便裝作了男兒生養?」
傅秦翊雙手枕著頭,懶懶地斜倚在木椅上,看著對面身著一身褻衣,卻絲毫不顯狼狽,一臉淡淡從容,手執青花瓷杯,淡淡茗茶的樓君煜,桃花眸不由微閃,悠悠道︰「我以為你會跟上去的!」
聞言,樓君煜伸手拿過桌上的茶壺,緩緩地再倒了一杯茶,抬眸看向傅秦翊,淡淡道︰「為何我要跟上去?」
傅秦翊聞言挑了挑眉,坐正身子,從樓君煜手中接過茶壺,翻過一個空杯子倒滿,移到唇邊,輕嗅了一下,桃花眼睨向樓君煜,悠悠一笑道︰「呵呵∼不過是猜測而已,跟不跟上去自然是隨你!」桃花眸微抬,唇角一挑,「只是你不怕陛下會失望?」
「她不會!」清醇的聲音淡淡響起,樓君煜放下手中的茶杯,黑眸轉向船外,河上激流勇氣,微微拍打著河岸。身為天鳳國女帝,以她那般理性自制的性子,又怎會連這點情緒都控制不了
傅秦翊輕啜了一口淡茶,桃花眸微閃,是麼
賈文銘揣著懷里的鳥蛋,窩在椅子上,來回地看著兩人,有些模不著頭腦,又不由一哼道︰「你們兩個在說些什麼?陛下肯定最舍不得本公子的!可惜本公子是沒過去,要過去了肯定能和陛下在一起!」
老船夫走了進來,為油燈新添了些油,接著道︰「外面現在雨還沒停呢,三位公子就在這船上將就一晚吧!」
樓君煜淡淡點頭道︰「嗯!」
傅秦翊轉過頭看著賈文銘那張多冒出些東西的臉,桃花眸閃過一絲促狹,悠悠道︰「那是自然,賈公子如此英姿,陛下自然是最為舍不得賈公子的,賈公子明日不妨問一問陛下,有沒有想念公子!」
聞言賈文銘得意地晃悠著腦袋道︰「那是!本公子自然會問的!等明日本公子也不用抱著這什麼杜鵑蛋了!」
步凌寒眸微閃,半響才抬起雙眸道︰「因為我母親生下我時是早產,身體虛弱,大夫說,以她的身體不能再生育了,所以才忍痛將我裝作男兒生養!」步凌寒頓了頓接著開口道,「父親雖愛著母親,但我知道他心中也是想要一個兒子,能夠學武,能夠和他一起上戰場殺敵,能繼承父業的。所以我便也從小把自己當成男兒一樣習武,告訴自己,自己是個男兒,疼了不能哭,痛了不能喊」
鳳輕歌眼中不由露出復雜之色,即便是男兒,又哪有疼了不哭,痛了不喊的時候,她這是太剛強了啊
步凌寒眸微凝,接著緩緩開口道︰「久了父親也忘了我是個女孩,將我當男兒一樣嚴厲訓導我,帶我上喝著大碗的酒,吃著大口的牛肉,帶我上戰場殺敵,從我殺第一個敵人,到後來殺了多少人連自己都數不清了直至後來我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了將軍,父親才猛然意識到,我是個女兒家,是不能當將軍的。可是,已騎虎難下了!若陛下要凌寒的命,凌寒不會多說一句,只是」步凌寒一抬眸看向鳳輕歌,「還望陛下不要怪罪于凌寒的家人!」
聞言,鳳輕歌眸光微閃,從懷中拿出她生辰那天,步凌寒為她送的木雕的女貞花,眸光微凝︰「女貞負霜蔥翠,振柯凌風,耐寒耐蔭,生命力頑強,韌性也十足。朕看見你的第一眼,便莫名的覺你就像那些女貞花般堅韌。當初為王夫候選人分配寢殿時,朕便想到要將那個栽滿了女貞樹的寢殿分與你,並令人改名清寒殿。」微微轉身看向步凌寒,「如此看來朕沒有為那些女貞樹找錯主人!朕不會殺你的!」
步凌寒聞言清冽的眸微動,鳳輕歌正欲再說,步凌寒忽猛地一轉眸,看著門邊,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一把拉住鳳輕歌的胳膊,鳳輕歌得到示意,看著步凌寒披散的長發,不由猛地一驚。不行,若被人看到步凌寒這幅模樣,定會看出步凌寒是個女子的!
鳳輕歌眸光一轉,一把拉起步凌寒將她抵在一邊的大木櫃上,壓低了步凌寒的身子,緊緊地貼近他。雙手攏起她的烏黑的長發,胡亂打了個結放在腦後。步凌寒見勢也會意過來,雙手從背後抱住了她。剛打完結,摟上步凌寒的脖子,門便被人一把推開。
「姐姐!紀江」
「不許進來!」鳳輕歌忙朝著門外,大聲吼道。
仲黎不由腳步一滯,滿目震驚地看著鳳輕歌緊緊地貼在步凌寒身上,步凌寒抱著鳳輕歌,兩頸相交,好不親熱的樣子。仲黎便是再不諳世事,他卻也見過自己的父親抱過自己的娘親,也曾無意中見到花滿樓那些客人抱過姑娘。也有些明白這樣的摟抱親近是些什麼意思。姐姐她她喜歡那個步凌寒嗎?
仲黎壓下心中的震驚和傷心,又開口道︰「姐姐!紀江沒見著他娘,跑出去找」
鳳輕歌正欲說什麼,忽瞥到正走過來樓亦 和柳言曦,忍住不去看仲黎傷心的樣子,揚聲道︰「朕說給朕出去,都沒听見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