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冒著熱氣兒的食盒,杏童正往回走時,對面迎來一人笑顏相對。初時一照面,他沒認出,以為弄錯就想繞開離開,可剛走一步猛然回頭細看,這才打量出熟悉感來。
「喝!丫頭變小子呀,玩的什麼把戲呀?」
可不就是姚晚珠麼?全身上下女子氣息是褪得一干二淨,個字拔了個半頭有高,因天冷沒東西擦拭臉部手背都月兌皮開裂了。她正要去找幾家漿洗店詢問商議簽賣年數干活,形勢逼人,如此下去到何年何月她才能積攢夠路費回家啊!踫巧看見杏童,想著總歸認識受人相助過,打聲招呼也是個禮貌。可誰想人家初時根本沒認出她來,差點走人了。
「丫頭小子都是為了好使,哪有什麼分別。公子你這話說的好笑了,難道是怕再撞上你一回?」
「哈哈!可不是,再撞一回,哪曉得你還能編排出什麼來。」杏童假裝害怕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
「哈哈!」姚晚珠不禁也樂了。
「小碗兒,這認識的朋友哪?」路經一個老乞丐友好招呼。
「誒,大爺,您這是去領粥哪?那得趕緊了。」姚晚珠轉頭像是對待熟人般打招呼。
「是啊。你們聊,你們聊。」那老乞丐咧著嘴說完就一腳一跛離開了。
「小碗兒?這啥名兒?還大碗兒呢!你還真混成乞丐了?」瞧瞧他們之間穿著的區別,杏童有些不確定。
「哈哈!小碗大碗不都是碗嘛,名兒是人叫的,管多作甚。行了,不耽誤你事兒,我走了哈。」擺擺手不介意答道,姚晚珠就離開了。
「嘖,這丫頭!」杏童一踫上姚晚珠就總話落晚她一步,他這情況得好好跟公子他們說道說道,別總是嫌他,有人比他強著呢。
姚晚珠無奈做出賣身決定,是件痛苦的事兒。但她想賣,也得有人肯買才成。受虎鉗婆的教訓,她專門去找了兩家比較有好聲譽的漿洗房詢問,不過人家都不樂意招她,此時卻不是因為虎鉗婆的威脅緣故,而是真不需要招工,冬日漿洗房的活兒會比往常少幾成,自然需要干活的人就少了。至于她為何一開始沒去找蔣一包的緣故就是因為她家簽約的年數太長,這會耽誤她回家。如今,也不得不去蔣一包那兒嘗試下,看是否可以減少些年數了。
「小晚?快進來。我這忙完就來,你先進去等會兒哈。」蔣一包一見是姚晚珠上門作客,十分歡喜,招呼她先進里頭,就忙著安排人送漿洗衣裳。
姚晚珠掀開門簾,入眼的是一片十分寬闊的平地院子,里頭有好幾口井,井邊均有石頭堆砌的台子用于漿洗,還有配備皂角,眾人忙活地不亦樂乎呢。真是一個五髒俱全的小作坊呢!姚晚珠心里感慨道。
她正瞧的樂乎,突然被人從後頭呵斥了一聲「讓開!」她趕緊回身退開路給人通過。可這一回身,就與正氣不順的蔣經緯雙眼對上了。
「你來我家干啥?」蔣經緯心里一咯 ,上次他屈打成招,得了他娘好一通警告,這次這人不會來找他娘要公道吧?那他挨打不是白挨了?「我警告你,上次的事可是說好啦,是誤會,你可別又來跟我娘亂叨叨啥!」
一見他那吊著鼻子說話的樣子,姚晚珠就來氣,沒多想就操起牆邊倚著的掃帚作勢好打人。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蔣經緯就條件反射跳開三大步了。
比比手中的掃帚,姚晚珠揚起下巴,大有你再過來就招呼的意思。
蔣經緯扔下一句「好男不與女斗」就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旁邊漿洗的大娘大嬸們見了均哈哈大笑。此時此景卻正好被挑開簾子要走進來的蔣一包瞧了完全。干活的眾人是這里的老熟人了,清楚蔣家情況,和蔣家母子都是能開得玩笑的。此時就有人朝蔣一包樂呵道︰「蔣娘子,你家兒子可是有人能治咯!」
「瞧你們,小孩子間的玩鬧也當真,行了,快干活吧。我招呼客人去了。」朝她們擺擺手,就帶著因事情被人家母親撞見而不好意思的姚晚珠進去里屋。
「快喝口茶,看你嘴干裂的。」拿起茶杯就往有些局促的姚晚珠手里塞,蔣一包真心歡喜看著她道。
「誒,叨擾您了。實在是有些事想找您商量。」對于蔣一包如此熱情的自來熟舉動,姚晚珠倒有些受寵若驚。
「咋的?有事今兒才記起來瞧我這大娘呀!」蔣一包假裝挑眉不樂意了。
「看您說的。就是來瞧您再順便和您商量點事的。」姚晚珠忙換口解釋。
「哈哈!瞧你,逗你呢傻孩子。前兒我那混蛋兒子對你干了些混蛋事,你就看在我面子上不與他計較了吧。我已經好好教訓他一頓了,再不敢作亂的了。」
「嘿。您這話,我還打了您兒子好一頓,沒哪傷重吧?剛剛的事兒您別誤會,就是情急下的舉動。」撓撓頭皮,姚晚珠更不好意思解釋道。
「打的好,打的妙!往後啊,他要是對你失禮,你就狠狠揍他,不用跟他客氣!我給你撐腰!」
「啊?」姚晚珠倒被蔣一包的反應給傻眼住了。
「啊啥,就听大娘的。打他就是了。哦,你剛剛說來找我商量啥事?」
「啊,哦!是這樣的,我去找了其他幾家漿洗房,不過都活兒不多不再招人了,我就想問問您,您這兒的情況是否需要招人?或者您知道哪兒需要招人的?簽約沒關系的,就是年數不能太長。」就好像回到第一次來這時詢問的情景似的,姚晚珠也有些郝然。
「嗯,這個嘛——我倒是知道有幾家大戶人家要招丫鬟的,你有意向麼?」蔣一包倒是意外給了她這樣一個建議。
「這個,我實話跟您講吧,賣身給人使喚我實在不願意,特別是賣去那些大戶人家人身不自由的,我、我心底無法接受。」
「這倒奇了,你給漿洗房和大戶人家有何區別呢?同樣人身不自由呀?」
「不一樣的。賣身給大戶人家,不管幾年都是個奴僕身份,不能自由行動不說還能隨意打罵,而與商家簽約就是當伙計活兒來的,自然就有我自主自由。」一本正經地給蔣一包解釋著她的認為。
「呵呵!你這孩子,這理論倒是新奇,不過听著也在理兒。這時候你也別想著能在漿洗房找到活兒干了,我這都難得有幾趟活領。」
姚晚珠正听得垂頭喪事的時候,又听到蔣一包一個「不過」,忙打起精神听下文。
「不過,我有一個好姐姐在衛家開的《為福來客棧》當廚娘,正巧缺人,你要是有意願的話可以介紹你過去當伙房丫頭,活兒是很重的。簽約倒是不必了,你就直接從我那姐姐那領工錢就成。」
「真的?我願意、我願意!」姚晚珠忙不迭點頭答應,就怕蔣一包反悔了似的。
「呵呵。成,那就說定了。明兒在客棧踫面,我再帶你去見見。成不成還得看你造化,我可不敢打包票的哦。」蔣一包難得調皮欺瞞了事取逗人家。這事兒就沖她面子十有八九肯定成的。
「成!您說的在理兒,您願意給我介紹活兒我感激都來不及,事兒成敗與否自然得看我夠不夠得上人家眼。真的不知怎麼感謝您才好!」姚晚珠自是不知道實際情況,只以為這活兒也是要看客棧管事的同意。對于蔣一包的無私相助,她忙忙站起身朝她鞠了一大躬表示感謝。
「快起來,憑的多禮,不過我喜歡,哈哈!」
此事就如同神助般出現,姚晚珠等拿到這活時還回不過神來,她不敢相信她真的取得一份穩定的活計干了,而且工錢還公道,一月足有二兩銀子呢。怪不得許多人都願意到富貴人家干活,工錢實在不少啊。這比她去當漿洗娘賺的還要多的多。
自此,姚晚珠就安心在《為福來客棧》後廚當起伙房丫頭,哦不,是伙房小子來。她的身份只有蔣一包的好友、招她來的廚娘鐵娘子知曉,其他人均以為她是個小子呢。石大叔他們都為她高興,也紛紛表示他們不能落後,也要努力找份穩定的好活計干。狗子他們更是崇拜她不行,認為她讀書有本事。她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這當伙房小子要的是力氣,跟讀書扯個屁關系啊。可是為了給他們心里樹個榜樣,她也不去解釋,就讓他們誤會著更加努力求學。
很快,隨著每月都有穩定工錢拿及偶爾還有廚房剩菜剩飯可分,破廟里頭的大家都沾了她福漸漸能兩餐有得吃、吃得飽了。在廚房干活轉眼就兩個月過去了,因經常洗碗劈柴吹火挑水掃地等,姚晚珠的身板愈加結實,個頭又往上竄了半個頭。衛家還給所有人分發了一套春服,她即使是干著重活粗活,高挑的身材俊俏的面容也掩飾不了帶出的一派翩翩。一同干活的伙計們均與她關系不錯,鐵娘子也會特別照顧她,在這里生活的日子其實還算得上挺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