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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故事

(補第一三一章最後兩段)

「祖父鐵了心不許母親再見父親,父親也自知無法給母親優渥舒適的生活,二人只能各自哀嘆,苦守相思。後來,到了父親離都赴任的那天,他本想再去見母親一次,卻又不想平白讓母親難過,于是他打算就此放棄,只希望母親能找到更好的歸宿。」

顯然這只是他一時的想法,如果他們二人沒有忘情到不顧禮義,繼而行了那周公之禮,那麼,他們的故事一定還是有後話的,不然……碧洗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父親不知道的是,母親的心是那樣堅定,她的心里早已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那日,母親為了跟父親一同離開,甚至不惜打翻了火盆,將閨房點著了,然後趁著府里亂作一片的時候,她逃出了府去,一路奔向城門,只為尋著父親。」

(本章正文)

倒實在是個痴情的女子呢,我暗暗嘆了一句。自古士之耽兮猶可說(tuo)也,女之耽兮不可說(tuo)也。無論那話本子里,還是那些真人真事里,女子為情付出從來不計回報,無法自拔。卻不知,在今日的這個故事里,那男子是否也不出意外的是個負心的人了。

「母親趕到城門的時候,父親正在接受出城的檢查,看到仿佛從天而降的母親,父親再也無法騙自己了。後來他總同我說,在看到母親的那個瞬間,他才真正明白了他存在的意義,不為了高官厚祿,不為了光宗耀祖,為的。只是在每一天,都能看到母親的笑。」

碧洗在講這些話的時候,嘴角無意間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那是多麼簡單,多麼淳樸,多麼厚重的感情……只為每一天,都能看到他的笑……我回味著這句話,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撥開層層迷霧。我真的看到了,那最能牽動我心緒的笑。

「父親終于決定拋卻所有的顧慮,帶著母親一同去了邊關赴任。當時父親剛剛到任,加上邊關文官的俸祿也並不高,所以當時父親和母親的婚禮辦得很簡單。沒有親友的祝福,沒有鞭炮鼓樂,就是三兩個生疏的同僚。一個未經修繕的宅院,簡單的一對紅燭,一壺酒。但就是這樣,母親還是嫁得很幸福。」

我的腦海里勾勒出了這樣的一個畫面,一雙新人在一間頗為簡陋的喜房里相視而笑,借著影影綽綽的燭光。二人眼中閃爍著無盡的幸福和期待。那新娘因羞澀而微紅著臉,卻愈發顯得嬌美動人,而新郎則是意氣風發,用他此生所有的溫柔注視著眼前已然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子。沒有喧鬧的慶祝,沒有張燈結彩,但一切卻是那樣幸福得恰到好處。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幸福的故事大概也該到轉折的地方了。

「父親很珍惜母親,雖然邊關的生活很苦。他卻盡他所能地讓母親過得輕松愉快。母親又何嘗不知道父親的辛苦,為了讓父親沒有後顧之憂,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母親開始為柴米油鹽而忙,從前嬌滴滴的富家小姐一轉眼成了圍著灶台轉的少婦。」

听到這兒,我不由自主的開始幻想。自己操持家務,圍著灶台轉的樣子。還未來得及仔細勾畫,大滴的冷汗已從額際留下。呃……或許……這些事。可以很久很久以後再考慮。

「後來,家里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府里有了可以使喚的丫鬟婆子,父親的俸祿也多了一些。接著……我便出生了……得知母親誕下了女兒,父親也還是很歡喜的。當時,他還寬慰有些失望的母親,說以後他們還要給我生許多許多的弟弟妹妹……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在我兩歲的那年……母親卻染疾……最終……」

我的心上猛然一疼。為什麼故事總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為什麼故事的最後不是見異思遷便是生離死別?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許是早已接受了這個結果,碧洗表現得比我平靜太多了,她甚至沒有紅了眼眶,而是依舊平平淡淡的講述著。但是,我確定我感受到了,那藏在她平靜表情下,波瀾起伏的情緒。

「母親去了之後,父親消沉了許久,在沒有了母親的日子里,父親過得很淒苦,卻很堅持。他沒有續弦,我相信,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苦守著他和母親的愛。平日里,父親很少會表露他的難過,但每逢月圓之夜,他總會獨自坐在院子里,斟兩杯酒,也不喝,只是望著那輪冰冷的月亮,久久無語。看著那時的父親,我總會有一種他即將隨而逝的錯覺……」

此時的我不知道那種同生平摯愛生死相隔的切膚之痛,也不知道那種無法傳達的思念是怎樣的折磨人,直到後來,當我眼睜睜看著那人渾身鮮血的在我面前倒下,當我和那人天各一方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了,真正的痛苦,總是最無法言說的,最無能為力的。

這便是他們故事的結局了。我努力安慰自己,這也勉強算是一個不錯的故事,不是嗎?至少……至少這個故事里,沒有離棄,沒有變心,即便生死相隔,那二人的心卻是緊緊連在一起的。

「父親很疼我,連同母親的那份一起。父親總說女子也要多讀些書的,當年我母親打動他的,就不僅僅是她的如花美貌,還有她的飽讀詩書。在父親的教育下,我也算是看過一些書的,如果不是……或許現在,我還像從前一樣,以父親所期望的方式活著。」

親情是我心里永遠無法填補的一處空白,不管是生下我的那個人,還是尹老頭,他們都欠我親情和溫暖。不過,我早已經不在乎了,盡管听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里有一絲絲的酸澀,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什麼?」我問。碧洗頓了頓,良久之後才答︰「兩年前……一個很平常的早晨,我家的府院突然被官兵所圍,府里的丫鬟下人全都被押了出去,府里亂成了一片。有許多人闖進我家,亂搶亂翻一通之後,將整個府院付之一炬……而那天,我一直都沒有見到父親。」

「當時我怕極了,又找不到父親在哪兒,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有人用功夫帶著我翻到了院牆之外,而後上了馬車,逃命般的一路狂奔。在路上,那人告訴我,他是我父親的同僚,是個武將。因為一些有關政事的問題,父親被人冤枉,已經落了罪,關進牢中,處境十分危險。父親對此已有預感,所以拜托了他救我一命。」

這是怎麼回事?邊關的文官向來是受朝廷直接管轄的,即使出了什麼問題,也應該是先押解回京再審才對,怎麼會就這麼直接就在當地入獄了呢。我直覺此事一定另有隱情。

「救我的那人說,父親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父親出事前曾交代他,讓他陪著我到墨都來尋我的外祖父,還留給了我一件信物,一塊從前母親隨身佩戴著的玉佩。當時我們逃得很匆忙,身上連多余的銀兩都沒有,跑了沒多久,身後居然來了追兵。

我哪里學過什麼拳腳,見到那麼多人手揮兵器的沖過來,我當時便慌了神。救我的那人一邊拖住追兵一邊喊著讓我快逃,可我嚇壞了,一邊逃一邊摔跤,根本跑不快。最後,我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把刀送入了那人的後心……然後,我一腳踩空,順著山坡滑了下去。」

碧洗在講述的過程中表情一直淡淡的,語氣也沒有什麼起伏,可我心里卻有如擂鼓大作,緊張的要命,這種感覺,有點像當時帶著小遙跟著容成聿逃出瓊鸞峰時的感受,但又似乎,並不一樣。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舊的瓦房里,渾身都很疼,動也動不了。過了一陣子,房門被人推開,有人進來了。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她告訴我,村里人砍柴的時候發現了我,當時我渾身是血,已經暈了過去,他們見我可憐,便把我帶回了村子醫治。我在那個小村子里養了半月的傷,總算是能行動自如了。因著還拿著母親的信物,我還是決定動身去墨都尋找外祖父,村里人籌了些銀兩給我當作盤纏,我很感激他們。

拿著村民籌給我的盤纏,我獨自踏上了來墨都的路。走了一個多月,我才終于到了墨都。」

碧洗輕描淡寫的一句「走了一個多月」,我卻讀出了太多的艱辛和苦難。一個柔弱的姑娘家,只身一人,沒有多少銀兩,又不認得路,還要長途跋涉那麼遠的路程,光是想想,就太艱難了。我的心里油然生出對碧洗的敬佩之感來,能忍耐這樣的艱難困苦,還能這樣平靜地將她講述出來……這需要一顆多麼堅強的心啊。

坦白講,我不知道如果這些事發生在我身上,我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樣,熬過來,並且平靜的面對著一段苦難的經歷。

「到了墨都之後,我四處打听,終于尋到了母親的娘家。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外公自從母親逃家後身體便一直不好,外祖母也在幾年前病逝了。

外公為了不睹物思人,到一處氣候宜人的小地方養病去了,已經數年未回墨都。如今府里一切都由我叔叔掌管著,我找了看門的家丁希望他可以通傳一下,我不求別的,只希望見見親人,有個棲身之處,可是我叔叔甚至不願見我。」

竟有這樣的事!身為血親,不但不雪中送炭,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冷血和無動于衷!我只覺得一股怒氣用上了心頭,這樣的人,不好好懲罰他一下,實在是有違天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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