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麼辦,祀王大老遠的回到宮里,見了太後不先詢問她老人家的近況,也不同他娘親說幾句體己的話,居然一開口便同我講了這麼多,還一副同我甚為相熟的樣子。
我已經能感受到來自太後和皇後的銳利眼神了。
「回祀王爺,仰仗太後,皇後和德妃娘娘的照顧,尹月在宮中住得還習慣」,我語氣平板,盡量在保持尊敬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對祀王表現出冷淡。
「都坐下吧,」太後一聲令下,我們紛紛覓了個位置各自坐好。
「听說皇帝這次派給祀王的差事很有些勞神耗力,卻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差事,祀王可方便講講?」太後一臉嚴肅,與其說這是祖母對孫兒的關心,倒不如說是一種審問。
這就奇怪了,祀王可是太後手里最大的籌碼,也應當是太後最大的希望所在,只有祀王繼承大統,後黨一脈的勢力才能得到保障。所以按理來說,太後對祀王應當是絕對的疼愛才對,可是,為何此時太後臉上卻全然沒有一絲溫情,而語氣更是冷冰冰的。」
「回皇祖母,這回父皇讓我去岐川,主要是調查一件事的真偽。大哥二哥還沒回宮的時候,父皇接到密報,稱岐川一代的人口流動出現異常,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吸引著大炎,乃至皓雪、朔莫的人向岐川聚集。
所以,父皇讓我親自去岐川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很麼在吸引著這些人向岐川聚集。」
岐川?那個處在大炎與皓雪、朔莫交界之處,各方勢力混雜的地方?
「噢,是這樣啊……「太後一臉的高深莫測,「祀王離宮辦差也不來跟你皇祖母和你母後道別,自家的孫兒出遠門,我這個做祖母的卻要從別人口中听說,真是可憐啊。」
太後這是在責怪祀王沒有將這件事早早報告給她。
「皇祖母,孫兒本來是想來你宮中同你道別的,可父皇那幾日一直讓我在御書房給他磨墨,一站就是一整日,孫兒實在困乏,早早便睡了,緊接著父皇便讓我出發了,根本抽不得空來向皇祖母道別。」
其實皇帝眼中最適合辦這趟差的大概是賢王吧,但賢王遲遲不歸,最後回宮了也負了傷,無法遠行。容成聿也自稱受了傷,所以皇帝不能把差事交給他。
皇帝身邊能辦這件差的只剩下祀王、具王還有睿王。從祀王剛才的話來看,皇帝是用盡了心思限制祀王將此事傳給太後,那麼,他與其這樣挖空心思,為何不直接將差事派給睿王呢?
睿王的聰慧,我想皇帝定然是看在眼里的,如果皇帝寧可選擇祀王也不選擇睿王,那是不是意味著,在皇帝眼中,睿王比祀王更不可控制,更無法信任呢?
這是為什麼?
至于具王,志大才疏,別說同睿王相比,他就連祀王都比不上。我曾听尹老頭說起過,祀王在太後和皇後的悉心培養下,辦差的本事很不錯,是以,很多時候,一些不太敏感的差事,皇帝都會放心交給祀王。
此次岐川的事恐怕非同小可,如果睿王真的隱藏著什麼讓皇帝無法信任的因素,那麼,派祀王去絕對是最好的選擇。雖說祀王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但辦差的本事卻是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皇帝有心控制,不讓他同太後接觸,這件事便有了最佳的解決方法。
壞心眼皇帝果然厲害。
「這樣啊……那祀王此去岐川有什麼見聞,說來听听,也讓我們這些宮婦長長見識。」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太後在听到祀王的回話時,眼光驟然一凌。
「這……」「怎麼,不方便同哀家講?」太後陰測測的問。
「倒也不是,只不過……是真的不大好說。方才我去向父皇復命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說……」
「此番辦差,我是做足了功夫才去的,當地的官員,當地的黑市,當地的鄉紳,在去之前我都模了個八成清,哪料……待我去了岐川,發現自己了解的消息已然是半年前的了,那些我派去的探子早就不知所蹤了,消息也不知究竟是誰傳給我的。」祀王眉頭緊皺,似是仍對此事耿耿于懷。
「哦……卻不知皇帝的消息是從哪里得來的。」我隱約听到太後小聲念叨。
「我在岐川四處打听了一下,發現岐川在朝廷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早已變了一番模樣。從前岐川的官府、黑.道、鄉紳之間的勢力一直相互制約,所以岐川整體還算平穩。可這次我去卻發現,岐川的知府早已不知所蹤,蹊蹺的是,巡撫對此竟不知情,還稱每月都會有文書按時送到。」
「而那幾戶頗有權勢的鄉紳,不知何時竟遭滅門,一夜之間,勢力蕩然無存。至于黑.道……這才是最讓我頭疼的地方,黑.道早已異主,從前打入黑.道的探子也都沒了消息,所以對現在的**,我完全無法觸及。」
「那現在的岐川是如何維持下來的?」皇後疑惑道。
「岐川從前就是大炎的一處灰色地帶,因為人口成分的復雜,很多政策在那里都得不到推行,朝廷官員在那里也只是形同虛設,並不能起到太大的約束作用,所以,即便知府不知所蹤,對岐川本身的影響也並不大。此去岐川,我雖沒有看到大的動亂,但卻總覺得十分不安,似乎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悄悄掌控著整個岐川。」
祀王說著,陷入了沉思。
恐怕,最讓皇帝擔心的不是岐川本身出現的問題,而是這個問題背後隱藏的玄機。岐川的位置太過特殊,距離駐軍尚有些距離,又混居了來自各國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講,岐川就是各國軍事調度的風向標,岐川若亂……恐怕同其他兩國月兌不開干系。
「這倒是奇怪了,祀王,這些日子你常去你父皇那里走動走動,你父皇有什麼打算,你也好早做配合。」太後以此作為這個話題的終結。
從一開始我就有些奇怪,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太後為何要問這樣敏感的問題。不過現在我明白了,太後是想通過德妃告訴皇帝——這件事,我知道了,並且我也會插手。
帝後之爭,在軍事上,恐怕更是針尖對麥芒,畢竟軍事是決定政權的主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