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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竹勉扶著楚芸上了床,又給楚芸月兌去了身上那件豆綠色素錦貂毛小襖,然後給她將錦被拉上,才道︰「上次小娘子把話說得這麼絕……李西敏會見咱們嗎?」。

「把那根銀釵拿去,他會見的。」楚芸說完輕嘆了口氣,想想自己剛說頓然不想再見到這個人,轉眼卻又不得不找上門,楚芸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她翻來覆去許久才沉沉的睡去了。

竹勉將那根略顯粗糙的石珠累絲銀釵從珠寶匣里取出,又轉頭瞧了一眼睡熟的楚芸,然後才用帕子裹上帶出了門。

京都北郊,楚七娘一見李西敏,便生下了孽緣。

難道說隔了這一世,他們之間的孽緣還沒有一刀二清嗎,竹勉想到這里嘆了口氣。

她將手帕給了毛黑子,又另給了他十貫錢打發梁國公府的門房,毛黑子收了帕子,卻沒拿十貫錢,只笑道回頭叫林掌櫃給小娘子算賬去。

隔天,竹勉一整日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楚芸倒是一直都在練字,到了黃昏,毛黑子才上門來回報,告知梁小公爺約楚芸隔日相國寺見。

楚芸略微想了想,隔日便是正月初一,想必他們出現在相國寺都不算稀奇。

竹勉面色復雜地道︰「這個小公爺其實不算全然無情,怪不得小娘子當初說這是根護身符。」

楚芸沒回答這句話,只讓把毛黑子請了進來,從頭到尾又詳細地問了一遍。

毛黑子也是個聰明人,他是一直候到親眼見著李西敏回府,才突然差自己的小廝上前攔馬求見。

只是最初李西敏連頭也沒回直接進府,小廝還差一點叫他的侍衛給拿下了。

不過李西敏一听說有人自稱是受一根石珠累絲銀釵的主人相請而來,就讓人將小廝帶進了自己的書房。

後面小廝代楚芸約見他,他也答應的很爽快,直接說了見面的地方。

楚芸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把小廝送出京去。」

毛黑子應聲道︰「小娘子放心,我省得。」

「這個小公爺接受見面……是會幫我們的意思嗎?」。等毛黑子走了之後,竹勉小聲地問。

楚芸背靠著椅子,臉上才似有一線放松的神情,道︰「他不是個好奇的人,對听一听別人說什麼話沒興趣,他從不輕易給別人機會,除非他有意思給出承諾。他是個聰明人,大約也能猜出我們的去意,願意見我們……或者代表願意幫我們吧。」

她說到這里,才語調放沉地道︰「即使不幫也要試一試,這是我欠八姐的,但願我能還她這筆債。」

竹勉自然知道楚芸是為了彌補她將楚八娘推出去的過失,但她想一想楚八娘即使不結親樸王,受到楚老爺牽累,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如今楚芸替楚府謀求退路,簡直是非但沒損失,而且還是賺了。

只是這話竹勉卻不便跟楚芸說,免得惹她不高興,叫竹勉瞧來,楚府那些大的小的都發配到嶺南去才算解恨。

暖冬人乏,隔天吃過了午飯,竹勉小聲道︰「毛二哥遣馬車來了。」

楚芸點了一下頭,出院門上了馬車,朝著相國寺而去。

只是他們剛出了巷子,便看見一輛烏蓬青皮馬車堵住了她們的去路,一位頭戴斗笠的馬車夫朝她們比了個下車的手勢,那馬車夫身板硬直,一瞧便不是尋常的車夫,想是李西敏的侍衛假扮成。

「一人上車。」車夫冷冷地道。

竹勉不免有些緊張地道︰「小娘子……」

楚芸淡淡地道︰「不用擔心,對梁小公爺來說,天底下沒什麼人會值得他的靴子沾半點泥濘的。」

她說著就掀開馬簾坐了上去。

馬夫神色古怪的瞧了她們一眼,便將馬車迅速馳出了巷口。

馬車是直接進了一處府邸,一名侍衛早就在此等候,楚芸一下來便引著他們往里走。

因此楚芸根本不知道這究意是哪里。

府邸並不廣闊,但極雅致。

廊下栽種著綠萼梅,在寒雪的擁裹之下,香氣似有似無,襲人而來,墨瓦花堵有一些素寡,但是隔院一株綠荑探出牆頭,玉蓮花開,紫苞紅焰,打得粉牆一地霞光。

侍衛領著楚芸穿過一處耳門,便又進了一處院落。

西面依著屋檐是兩處高低的假山石夾著一處朱蓼花叢,花瓣隨風一吹,便灑落在了地面上,更有幾處飛花穿簾而過,打在了李西敏的常衫上。

侍衛示意她們進屋,楚芸走了進去,李西敏正在泡茶,他的手邊便放著那根石珠累絲銀釵。

他的頭也不抬,只是很淡地道︰「賜席。」

侍衛給楚芸取了一張席子跟案幾,然後退了出去,順手入下了剛才一直卷著的簾子。

楚芸在李西敏的對面跪坐了下來。

李西敏也不抬頭,只專心的沖泡茶湯,看來楚芸的事再急,也需要耐心地等他小公爺將茶湯泡完。

「請!」李西敏將茶湯沖泡好之後放在楚芸的面前。

「多謝。」楚芸知道自己不但要等李西敏把茶湯泡完,還要耐心地飲完。

她細抿著茶湯,兩人一時無話。

楚七娘的耐心是不好的,她候不了這麼久,但楚芸知道她已經不是楚七娘。

這一盞茶足足喝了一柱香的功夫,而且兩人都是沉默不語。

等喝完了茶,李西敏才放下茶碗,抬眸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听到這句話,楚芸放下茶碗,然後俯身行禮道︰「來給小公爺道歉!」

「道歉?」李西敏的眼神微有一些訝異,他見識過楚芸的才智,當然知道她會因何而來,但似乎沒有料到楚芸會如此開口。

楚芸低垂著眼簾道︰「為我上次所說的話而道歉,小公爺對楚府一直是多有照應,我卻斷然認為自己與小公爺永無交集,是十娘的失禮,還請小公爺見諒。」

李西敏看了她一會兒,道︰「你的道歉便是拿根銀釵來嗎?」。

楚芸低垂著頭道︰「不是十娘誠意不夠,不過梁國公府上富擁四海,十娘想不出來有什麼是小公爺看得上眼的。」

「因為這世上就沒有人值得我弄髒靴子麼?」李西敏冷淡地道。

楚芸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的心里話,竟然也會被如實地稟報上去。

李西敏看來也是不介意讓她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她跑過來求他辦事,卻又在他背後嘀咕他的人品。

「小公爺當得起這樣的贊美。」楚芸好似听不出來李西敏語調里的不悅道。

「贊美?」

楚芸絲毫不臉紅地道︰「十娘確實認為小公爺當得起這個贊美。」

「我還以為你這是在表達你對我的不滿。」

「豈敢。」

李西敏直視著楚芸,道︰「你是因為不想對我表達不滿,還是因為你有求于我而不敢表達不滿。」

楚芸只是平平地道︰「因為十娘對小公爺沒有不滿。」

李西敏看了她一會兒,道︰「來人,送客。」

楚芸抬起頭來道︰「小公爺,倘若我說對您不滿,是否您就滿意了。」

李西敏揮手讓進來的侍衛出去,道︰「至少你誠實了。」

楚芸道︰「十娘對您滿不滿意,這很重要嗎?」。

李西敏不語,隔了一會兒才道︰「如果別人坦承對我不滿,至少我有一個機會澄清。」

楚芸略微欠了一,道︰「小公爺不必如此,也無需對十娘澄清什麼。」

「那好。」李西敏冷笑,道︰「即然我沒有機會,為什麼我要給楚府機會?」

楚芸一驚,抬頭道︰「小公爺,我父親為綱常而爭,是為士大夫公義,小公爺豈不是因私而廢公……」

「你到這里來就是打算用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打動我的嗎?」。李西敏冷冷地打斷了她道。

楚芸沉默,然後拿起桌面上的釵子道︰「那請看在這個人……念你一生的份上,給我們楚府留條生路……」

李西敏的臉色鐵青,楚芸只是低眉順目,像是在等李西敏最後的答復。

李西敏手一揮拿過銀釵,冷聲道︰「送客!」他說完手一用力,那根銀釵就斷成了兩截,因為太過用力,釵尖劃破了他的掌心,掉落在了桌面上。

楚芸身體前傾又行了一個全禮,才慢慢倒退著走出了門,然後才緩緩轉身離去。

一直到上了自家的車子,楚芸才敢靠在車壁閉上眼楮長出了一口氣。

竹勉道︰「如何?那小公爺不答應幫楚府?」

楚芸抬起眼眸,道︰「不,他答應了……不過他將那根釵子折了。」

「為什麼?」竹勉小吃了一驚。

「那表示……他不再欠我們的了……。」

馬車徐徐向前,竹勉道︰「要說這小公爺也有一點奇怪,當年小娘子那麼追著他不放,他半點沒反應,可是對十娘子……對現在的您倒好像很是照顧。」

楚芸笑了笑,道︰「天底下有很多東西,有很事,有很多人,你瞧著很尋常,可是就會有那麼一天,當太陽落下去,再升起來,那些尋常的東西,尋常的事,尋常的人你卻再也尋不著了。」

竹勉听著似懂非懂,楚芸瞧著簾外淡淡道︰「他不是覺得欠了我們的,只是他一時無法適應那些不見了的尋常。」

馬車顛了一下,飄起的青布,楚芸看見了外面騎在馬上的孟天賜,他站在那里冷淡又陰霾地瞧著她們馬車過來。

他將馬一拉一橫,馬陣一陣亂顫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想做什麼?」楚芸淡淡地道,她實在沒意思跟這個李西敏的妻弟糾纏不清,尤其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糾纏。

孟天賜的嘴角擒著一絲冷笑,道︰「我替長公主有一句話想問小娘子,閑雜人等散開。」

「誰知你是真是假?」竹勉怒道。

孟天賜輕描淡寫地模了一下自己的刀柄,微微抬起眼簾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楚芸轉過頭道︰「竹勉,你先下去!」

「小娘子?!」竹勉驚道。

「你先退過一邊!」楚芸語調加重了道。

竹勉見楚芸面容鎮定,才稍許緩了一下神,恨恨地瞧了一眼孟天賜,又看了一眼楚芸,道︰「小姐,我不走遠。」

說完她才有一些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馬車,退到了一邊。

孟天賜直到竹勉走遠了,才輕笑了一聲,諷刺地道︰「看來你挺會收買人心,這些使女倒是一個二個挺忠心。」

楚芸深吸了一口氣,如果說李西敏曾經是她心甘情願結下的孽緣,那麼這個孟天賜就是讓她啼笑皆非的敵人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倒底是哪一點令孟天賜可以這麼恨她。

假使說李西敏讓她刻骨銘心,那麼對孟天賜可說是毫無印象。

「孟將軍,你我男女有別,也不是熟人,說話不方便,若是長公主有話要問,請盡早代為傳言。」楚芸微微別過頭去輕淡道。

「你那麼肯定長公主有話要同一個卑微的商戶小娘子有話要說?」孟天賜盯著楚芸像是失笑道︰「哦,我差點忘了,你不是一直都在討好長公主的嗎?」。

楚芸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大概即使是被人奚落幾句,你也會求之不得的吧!」

這幾句話放在這里說沒什麼奇怪……可是楚芸忽然隱隱地覺得這幾句話像是在哪里听過。

楚芸心中一驚,猛然省悟了過來,這幾句話不是好像听過……

而是孟天賜曾經跟楚七娘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在哪里,又是幾時,自己當時是怎麼回他的,孟天賜將這幾句話重說一遍又是什麼意思?

楚芸閃過無數個念頭,但心里一片模糊,背脊上卻像是生出了一絲寒意。

「怎麼,害怕了?」孟天賜冷笑道。

楚芸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神,很淡地道︰「我不知道孟將軍因為什麼而這麼一幅凶神惡剎的樣子,但是見到凶神惡剎般的人,誰見了都會怕的。」

孟天賜的嘴角諷刺之色,一腳跨上了馬車,上下掃視著楚芸壓低了聲音道︰「你會害怕嗎?你這個從墳坑里面爬出來的……妖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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