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湄生是個倔強的小子。不止倔強,還很固執。
這孩子的雙瞳因憤怒激發後竟已不能控制,些許情緒波動便能顯現。自從知道自己有雙異眼後,就一直處于興奮狀態中。
沐青瑜只好讓他呆在四方齋不得出門,要是被人發現了,這雙眼可就保不住了,是以這幾天都在教他控制之法。
沒想到,這孩子雖然資質平庸,卻有一顆堅忍不拔的心,沐青瑜勸他慢慢來,卻沒想這孩子愈發勤奮起來,幾天時間已是初步掌握了控制之法。
按他自己的話說︰只要有了本事,就不用再受人家欺負,就算一時挨了拳頭,等練好了本事之後,他也可以加倍的還回去。
總之,這雙眼楮在他看來,是他以後不受欺負的保證。
沐青瑜听著他樸實的話語,倒是起了惻隱之心,也不知道這孩子之前究竟是怎麼過活的。
「湄生,睡覺。」沐青瑜望著院中立于相思樹下的身影,四方齋的相思樹是崖城一景,樹身蒼蒼,茂密的樹葉宛若天邊最後一抹晚霞,燃燒著火紅色的美麗。傳聞,遠古之前,崖城有一條相思河,東西兩岸分別住著龍、鳳兩家。
河東岸的龍家公子與河西岸的鳳家小姐同窗共讀,青梅竹馬,後因龍家敗落,龍公子雖學識淵博,進京趕考卻因無銀兩進貢考官而落第,龍公子遂憂郁成疾,後抱病還鄉,行至村口,怨世憤恨陡然而增,病情加重,口吐鮮血,氣絕身亡,慘死路旁。
鳳小姐驚聞噩耗,只身前來奔喪,悲痛欲絕,即臥地死于龍公子身旁。世人感嘆兩人的情意堅貞,把龍公子和鳳小姐葬于相思河畔,年長日久,河畔竟生出一片奇樹,枝繁葉茂,樹干光滑泛著銀灰色,上面銘刻著繁復的符號,據說是只有有情人才看得懂,葉狀如月牙,錦燦似霞。
崖城人便把此樹稱作相思樹以紀念兩人忠貞不渝的愛情。
相思樹下的離湄生仰著頭望著樹干上莫名的符號,听到沐青瑜的聲音回首望著她,一雙琉璃般的眼瞳似會吸人一樣︰「姐姐,明天去嵐城不就看不到這美麗的相思樹了?」
沐青瑜輕笑出聲︰「湄生喜歡這相思樹?」這孩子自跟著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無欲無求,生怕惹她不高興了又不要他,難得今天竟開口帶著不舍。
「喜歡,因為姐姐喜歡所以湄生也喜歡。」離湄生雙眼孺慕的望著她,雖然姐姐平常話不多,但卻是第一個會對他這麼溫柔的人,所以,只要是姐姐喜歡的他就喜歡,而且,他看到相思樹中也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呢,只是好像不開心的樣子,一直朝他說話,可他听不清楚,要不要和姐姐說呢?
「湄生不用如此。」這孩子以前雖然過得淒苦,卻仍有一顆赤子之心,她也不是冷心之人,往後就當多了一個弟弟也不打緊,再說,他心性堅韌,又有這樣一雙眼楮,不出意外的話總可以保自身無虞。
「她和姐姐一樣好看呢。」離湄生輕輕說道,見沐青瑜笑笑沒做聲,算了,還是先不和姐姐說,等下次他能听到她說什麼話了,再告訴姐姐。
嵐城位于碧淵的南面,黑霧谷的北面。
一入嵐城,沐青瑜眼前一亮,不愧是碧淵的屬地,真是古色古香,曲徑幽幽。
都說碧淵美人芳華絕,單看這座城就可知道碧淵的美人是如何風華了,春山暖日和風、闌桿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司音沒眼福了,這麼漂亮的地方看不到了。」離湄生也學會調侃了,這一路上,大概也知道沐青瑜不會棄他,原本小孩的性子也漸漸回來,倒活潑了不少。
司音自出崖城起就開始沉睡,身子變得只有寸長,通體透白就像一個玉墜,瓖嵌在沐青瑜手腕上的鳳凰琴側,然沐青瑜很是驚奇了一番。
帶著離湄生到城中駐點處交了靈石,順便打听了一下城中的住宿位置和情況,領到暫住令牌後兩人來到嵐城東街,那里聚集的都是一些散修,沐青瑜想找父親只能選消息流通多的地方。無疑,散修們為了生計奔波,三教九流哪都有,其消息要比其他地方來的要更為細致。
沐青瑜在散修區選了住址就讓湄生自己在屋內修習她教的基本運氣方法,自己則出了門往散修坊市而去,坊市聚集的人最多,先去那了解些情況再從長計議吧。
沐青瑜第一次認識到散修坊市還是曾在曉霧峰處,如今看到嵐城的散修坊市倒是有所不同,這里的散修看起來雖然忙碌卻帶著安樂,看得出對這樣生活,他們能自得其樂,讓人有一種舒適之感,對,是舒適。
在臨滄城沐青瑜見過散修為了一點靈石四處奔波,滿身風塵的樣子,乍然一下見到如此安樂自享的散修,讓她有一瞬的驚訝,看來,這是一個適合生活的地方。
「我這個雪靈狐多可愛啊,渾身雪白,性子溫和,又通靈性,賣你七塊靈石已經夠便宜的了,你還嫌貴!你要是去萬獸園買起碼得花二十塊靈石。」遠處傳來的聲音讓沐青瑜一怔,好耳熟的台詞,是在哪听過呢?
慢慢朝著聲音處走去,看到攤子上的正極力推銷的女子,隻果臉、大眼楮,沐青瑜腦中一亮,是她!曉霧峰上叫羅瑟瑟的女子,沐青瑜對她印象頗深,只因那時年紀尚小的羅瑟瑟伶俐的讓人想忘記都難。
十幾年過去了,這女子面容未變,稚氣全褪,整個人顯出一股親和,倒是愈見爽利了。沐青瑜靜靜的立于攤前笑望著她。
「前輩想要買雪靈狐麼?」羅瑟瑟見這人立在攤前笑眯眯的問道,眼前的人修為很高,所以她更加熱情。
「羅姑娘多年不見風采不減當年啊。」沐青瑜見她如此笑著開口。
「你…….認識我?」羅瑟瑟疑惑的望著沐青瑜,在她印象中可沒有這麼修為高的故人。
「曉霧峰,雪靈狐。」沐青瑜仍舊笑著道。
羅瑟瑟望著她,腦中慢慢回想起來,幾息之後才欣喜的開口︰「原來是你,以前叫前輩姐姐可真是不應該啊,前輩容顏依舊,我卻是年紀漸長。」
「羅姑娘怎麼到嵐城來了?」沐青瑜隨意開口。
「前輩叫我瑟瑟就行,嵐城是碧淵屬下的重城,這里挺好。」見羅瑟瑟不想說,沐青瑜也就不強求去問「瑟瑟也不要前輩前輩的叫,喊我青玉吧」
既遇故人,這樣,倒是可省卻很多時間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