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上京城前往荊州的必經之地,一道修長身影迎風立在不遠的山坡上,身裹繡著赤鷹紋樣的墨黑色披風,微風撩起他披風一角,露出了他垂在兩側的雙手,赫然醒目的九根手指,微微握成拳狀。
他眯著眼眸,低頭一瞬不瞬的盯著腳下緩緩行過的馬車,繼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主子。」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黑衣人在他身後半步之遙站定,躬身單膝下跪,臉上依舊蒙著半面黑巾,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只露出了一雙凶狠的眸子。
「嗯。」九指神秘人一直望著顧傾寒的馬車走遠,才緩緩收回視線,側目掃過身後黑衣人的臉,徐徐說道,「顧傾寒被貶的實情打听清楚了嗎?」。
「是。」黑衣人低頭,恭敬的回道,「屬下都探听清楚了,是六王爺顧傾塵,他帶著一封書信進宮覲見雲帝,上稟雲帝,曰顧傾寒疑似與南陳皇室有所交往,屬下還打听到,雲帝之所以听信了六王爺的話,是因為六王爺手中握有一封南陳三皇子寫給顧傾寒的書信,但是書信中只是與顧傾寒敘舊,並未提及半句勾結之意,證據不足,所以顧傾塵才說是疑似,雲帝隨後就召見了顧傾寒質問,誰知顧傾寒不滿雲帝干涉他交友的自由,一言不合就與雲帝吵了起來,雲帝氣極,這才下旨貶至荊州。」
疑似?九指神秘人听完就微微蹙起了眉,一個疑似,一個證據不足,再加上雲帝本就念著與周婕妤的情分格外寵愛顧傾寒,一個疑似就給了他相信顧傾寒,輕恕顧傾寒的理由。
還有,那個顧傾塵……
他不是一向與顧傾寒不和嗎?他手里握有南陳三皇子給顧傾寒的親筆書信,這麼好的機會,只有他有心就一定會引起雲帝的疑心,那麼縱使雲帝再疼愛顧傾寒,江山社稷為重,一旦雲帝懷疑顧傾寒有可能會危及江山社稷,他就算不殺了顧傾寒,也一定會將之幽禁。
這,就是帝王心,為保江山,至親亦可殺,歷朝歷代並不乏這樣的例子。
如今,卻只是貶至荊州,荊州雖是個貧瘠的小地方,距離京城又遙遠,卻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怎麼看都不像是重懲顧傾寒的。
顧傾塵是個聰明人,他能想到的那麼他一定也能想得到,所以,他疑心的蹙緊了眉,他為什麼要以一句疑似放過顧傾寒呢,而不是借此機會一舉扳倒顧傾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他一定明白,那麼……
他放過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他與顧傾寒不和根本就是假的。
這個想法閃進腦海中,九指黑衣人頓時眸色一沉,恍然明白了一切,眯起的眼眶又緊了一分,看來,這麼多年來,他們兩兄弟將所有人都給騙了。
顧傾楓的手里有一份他命人偷偷送去的偽造證據,他們一定是意識到,如果這一份證據交到了雲帝手里,那麼不管那證據是真是假,顧傾寒的處境都非常危險。
所以他們就先下手為強,由顧傾塵出面,上稟雲帝,表面上看他是看顧傾寒不順眼,絞盡腦汁的要將之扳倒,可事實上,一句疑似就讓他安然的渡過了危機,並且,顧傾塵已然出手,就逼的顧傾楓得將所有事情爛在肚子里,雲帝向來重視骨肉親情,這個時候顧傾楓若是落井下石,那麼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適得其反,將自己搭進去。
顧傾楓也不是個蠢貨,自然曉得個中輕重,所以肯定不會這麼做,如此,顧傾寒就安全了。
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顧傾塵用的很險,卻很穩,連雲帝的脾性都考慮了進去。
想到這里,九指黑衣人就勾起一抹冷笑,對那個永遠一張冰塊臉的顧傾塵有了全新的認識,他接下來所有的計劃都被攪亂了,不過,他並不生氣,反而有些興奮,他是個越強則強的怪人,對手越強,他的戰斗力也就越強,想要贏的那種渴望也就越強烈。握拳身迎。
因為,他知道最後贏得那個人一定是自己,所以只要一想到顧傾寒栽在他手里的那種場面,他就忍不住的笑出聲,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主子。」黑衣人的聲音小心揚起。vxik。
「嗯。」九指神秘人眼眸半眯,遙遙的望著遠處,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黑衣人抿唇,目光肅然的請示道,「主子,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聞言,九指神秘人就緩緩收回了視線,微微側目,「你認為該如何?」
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卻叫黑衣人陡然變了臉色,惶恐的雙膝跪地,伏低了身體,冷汗涔涔的說道,「主子,屬下不敢妄猜主子的心思,還請主子明鑒。」西郊大宅那夜,主子的警告還歷歷在耳,思及此,他額頭上的汗珠就滴落下來,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殘葉。
九指神秘人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眯著眼眸,道,「無妨,你隨便說說,我隨便听听。」
「屬下……」黑衣人驚魂不定的支吾,「不敢。」
「叫你說你就說,哪兒那麼多廢話!」九指神秘人眉峰一挑,口氣有些許不悅。
黑衣人听著主子語調中的不耐,汗如雨下,吞了吞口水,再不敢拖沓,就小心翼翼道,「回主子,依屬下愚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顧傾寒只身出了京城,這是個好機會,屬下覺得,等他到了荊州,一把火燒了干淨。」
一把火燒了?尸骨無存,又或者是面目全非,的確夠狠,不過他就喜歡這樣狠毒的。
但是這一次,他卻不想叫顧傾寒死的那麼容易,他要他嘗盡蝕骨噬心的痛楚,他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盡折磨的慢慢死去,如此,才能撫平他心頭斷指受辱之恨!
于是,他薄唇輕動,「燒死他固然痛快,但卻太便宜了他,找個人盯住他在荊州的一舉一動,如有異動,隨時來報。」
「是。」黑衣人不敢有意,立刻脆生應道。
「還有,」九指神秘人轉身,慢慢的抬腳步下山坡,又繼續說道,「宮里有個叫雲香的宮女,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嘛,顧傾楓不是也喜歡嘛,那就成全了他吧,制造些機會給他,讓他們培養培養感情。」
「是。」黑衣人立刻應道。
不過,說起顧傾楓,那還真是個感情用事,優柔寡斷的蠢貨,這一次主人給了他那麼一個好的機會,讓他扳倒顧傾寒,結果他卻為了一個女人,遲遲不動,真是愚蠢至極,黑衣人想到這,就鄙夷的蹙了蹙眉。
微涼的春風里,主僕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坡下的一片密林中,無影無蹤,就像兩人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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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寒走了,小霸王離京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京中人談及此事時,有惋惜的,有嘆息的,但更多的是落井下石看笑話的。
安親王被貶斥,可安親王府卻沒有被查封,主子雖不在,可府里卻絲毫沒有動亂,依舊井然有序,該干什麼干什麼,這一份處事不驚,叫人驚嘆不已,頭兩日,還有兩個京中貴族,以前顧傾寒得罪過的,上門尋晦氣,誰知晦氣沒尋著,卻叫里頭出來的一個嬌小婢女素玉牙尖嘴利的損了個底朝天,灰溜溜的戰敗而回,至此,就再沒人敢再小瞧了沒了老虎的老虎窟。
宮里,自從顧傾寒走了之後,雲帝每日下了早朝後,不是在御書房里處理政事,就是一個人待在秀羽宮里,著著實實少了許多笑容,還交代給蘇德全,這一段時間,誰來都不見。
這期間,十公主來哭過一場,沒見著雲帝,也就蔫蔫的回去了,顧傾寒出事的第二天,慧妃也神色沉重的趕來想為他求情,但半道上卻被顧傾塵截住了,後來顧傾塵和慧妃說了好長時間的悄悄話,等到顧傾塵走後,紫煙竟驚奇的發現慧妃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就如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再沒提過顧傾寒半句。
至于雲香,自那日親眼看著顧傾寒上了馬車,消失在她的視線盡頭,她就哭昏在顧傾楓的懷里,還是顧傾楓親自將她抱回了英華宮。
然後,就是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沒有發熱,沒有生病,卻就是昏睡不醒,太醫來診過脈,只說是傷心過度。
這三天里,十公主特意交代了讓冬青和夏菱輪流在床前伺候,十公主是知道顧傾寒對雲香的感情的,所以她心里就想著,七哥不在,她就有責任照顧好七哥喜歡的人。
還有顧傾楓,雲香昏睡的三天里,他每日都很準時的到英華宮報道,然後在雲香房里一坐就是半天,但卻不說話,就只是默默的坐著,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雲香,眸中充滿了沉重。
這不,夏菱剛給雲香淨了臉,端起擱在床頭圓凳上的琉璃藥碗,這三天里雲香昏睡不醒,滴米未進,人看著就瘦了一圈,所以十公主特別囑咐太醫開了些養氣的方子,每日喂給雲香喝下。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夏菱聞聲抬頭看過去,在看到來人時,就在心底嘆了一聲,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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