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快散了,我們的人探到有士兵正在五里外的地方。」
多麼不適時宜的話啊,劉韜渾然未覺自己這閃亮的電燈泡,足有三千瓦的亮度簡直讓人想早點毀之痛快。
顧義熙冷冷看了過去,劉韜後背一冷,腳跟瞬間就被一股冷寒震了下,這才意識到三皇子的手離婁錦的香肩不過只有一寸距離而已。
他忙低下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變得透明起來。
婁錦挑了下眉,現在時候剛剛好。
左右看了下他骨節分明的手收了起來,她的心隱約有些失望,若她真只是十三歲當有多好,抱著這顆早熟的心,竟發現自己離那「矜持」二字那般遙遠了。
「你負責疏散這些人,我們從後頭走。」顧義熙說道。他轉過頭來,幽幽的,深邃的目光定在了婁錦身上,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阿錦能入國子監了。
他幾乎毫不懷疑,兩年之內她便會成為國子監最為出色的女子。
甜蜜的,若一只小貓的爪子在他的心底不斷地撓著,只不過,下一瞬他就想起婁錦在婁府的時候據說文采不佳,當初本也選了她入國子監,可萬寶兒說她文采書法平庸,尚要多加修養才是。
當時,眾人還以這個為笑柄,嘲諷野種就是野種,自然是無法與金枝玉葉相提並論。
如今想來,怕是那萬寶兒早存了私心才是。
對上婁錦那雙微濕的水眸,她似乎在細心地看著他,听著他說話,那樣子認真極了。仿佛他是一件珍品一般,她的眼里是萬般的珍重,千般的喜愛。
心中突然有些疼了,這種眼神,即便是母妃也從未給過他。而這個女子,從小承受他人冷嘲熱諷,「野種」這個稱號,當真是傷人非淺。可她依然本我,從未迷失。
他笑了笑,道︰「阿錦,入國子監那日,我等著你。」
婁錦的笑愣在了唇畔,杏眼陡然長大,水盈盈地眨了眨,她的雙手拽住兩腿邊的裙子,心中的漣漪一層一層蕩漾開去。
他這是?
幾乎沒往下想,她那喜笑顏開的樣子倏然出賣了她,她禁不住問道︰「等我什麼?」
「等……」他頓住了,薄而勝雪的臉上飄起了兩朵紅雲,在婁錦那個類似得意,類似俏皮的神情里,他竟感覺被吃定的危險。這種感覺,甚是不妙。
他堂堂一個二十歲的皇子難道還就栽給了一個十三歲的女娃。
想到她才十三歲,他終究還是忍了忍,她能懂什麼?看婁錦那一派天真的模樣,他只想著慢一點,再慢一點。等她全然了解的時候,那必然是蜜桃成熟時。
「快走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婁錦抿唇一笑,抬腿欲走,就見一個侍衛急匆匆走了過來。
「主子,本來領兵而來的太子突然回了宮,由侍衛長黃達和參軍婁陽一道領兵過來。」
顧義熙迅速地掃了眼婁錦,婁錦自然是不能放過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沒想到婁陽還官復原職了,今日倒是要送個好禮上去。
她想了想,終究是對著顧義熙點了下頭。「我想留下來。我有一個計劃。」
顧義熙皺了下眉頭,這城里的人都散了,她留下來作甚。心底的擔心在她走上來,依附在他的耳邊的時候悄然而逝。
又是這一抹香,淡淡的,宛若一道音符,飄然而來,若梅若蘭,不勝優美。
婁錦把計劃說完,就退了開來,她是不能靠他太近的,他身上的男子麝香以及成熟的少年氣息幾乎要引她犯罪。她還在對方才那險些就成就的懷抱耿耿于懷呢。
劉韜不知道這孤男寡女咬著耳朵說了什麼,只覺得這兩人曖昧極了。看三皇子想吃而隱忍的模樣,他下意識朝婁錦看去,在看到婁錦那荷包蛋一樣的胸時,他還是搖了搖頭。
這世界最可憐最可恨的事就是等待。
或許換個說法更好,那就是等著荷包蛋進化成饅頭,最小也要有饅頭吧。不要求有顆蟠桃,饅頭,饅頭啊。
這就是所謂,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他無望地看著顧義熙和婁錦,嘆了口氣。
婁錦若是知道劉韜的想法,估計早拿出一把鐵鍋,毫不留情一個溜手。
最終,是顧義熙解救了糾結萬分的劉韜,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退了回去。整個城瞬間就空了,就留下婁錦一人。
漫天的雪停了下來,婁錦看著天空露出了大片碧藍,唇角微微勾了起來。像是尋找到了自己的舞台,她自然也尋了個椅子坐在了城門之內正中的大街上。
遠處傳來了兵馬的聲音,想來,來人不少啊。
她笑了笑,不知道烏嬤嬤流螢那進行地如何了。
皇宮之中的梨園听戲告一段落,各宮妃子們都叫人加了炭火,一排宮女魚貫而入,或手拿炭盆,或手捧干果,鮮花。
「梁貴人,這是新入的南方荔枝,口味獨特,還請梁貴人嘗一嘗。」
正與他人說笑的梁嬌眉眼一跳,識出了這人的聲音,她面色如常與他人道了聲就走了出去。
緊跟著她走出去的正是多日不見的綠意。
走到御花園的時候,梁嬌停住了腳步,她臉色鐵青,道︰「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主子,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綠意低了下頭,她略有些高,一雙眼不大,鼻子微挺,嘴唇略有些厚。她向來話不多,幾次說話都能一針見血,是個穩妥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才被烏嬤嬤看重,跟著梁嬌入了宮。
「主子若真心與小姐合作,您就自然是我的主子。」
好一個有條件的奴才!梁嬌有些怒了,她這幾日孤立無援,萬貴人恢復了當初那副模樣,竟沒想到才沒多長日子,她與萬貴人的蜜月期就這樣結束了?
這,到底為何?
「主子,奴婢想告訴你,萬貴人派了人到你家附近勘察過,想來是查到了梁翁什麼事。您現在沒事,怕是還有些利用價值。」
梁嬌的臉色刷白,這怎麼會?
她上前兩步,一把抓住綠意的手,「你在開什麼玩笑?」她盡管想笑,可笑意在唇角卻如何都凝不起來,她知道,萬貴人身邊有婁錦的人,這個消息必然不假。
心底有些慌亂了。
她看向綠意,不斷深吸了幾口氣,才道︰「告訴我,要怎麼辦?」
「怎麼辦,自然是要看主子您如何覺悟了。」綠意想著流螢所言,那兩車子糧柴被人掉包不是小數目,這東西如何在宮中隱藏起來,又是如何處理的?
他們必然會乘著夜晚之際,處理了那一批東西。那就要等著夜深人靜之時,好好抓一抓這作怪之人了。
梁嬌听了她的計劃不禁蹙了下眉,「是什麼人如此大膽?」
「你也別管什麼人,只要知道,你這番破了這一件事,皇上自然會記你一功。這事于往後梁家的未來有益處,你在宮中想要坐穩,一要後方有人,二要有功。」
綠意也算是有慧根的了,婁錦交代的事,她毫無遺漏,更是聰慧地抓住了梁嬌現在孤立無援之下的惴惴不安,步步引導。
梁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若說她之前還想擺月兌婁錦的話,這個想法在這一刻就被她扼殺在搖籃里了。
她有些不明白,就那麼一個十三歲的丫頭,哪里來的本事在這個皇家局面里頭攪和,而她的目標仿佛就是當前炙手可熱的萬貴人。真是不可思議。
城外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婁錦眯起了眼,自然是知道這空城必然是讓人疑惑的。如她所想,侍衛長抬起了手,全軍都停了下來。
城門緊閉,城牆上竟然空無一人,這是人去樓空還是設下陷阱?
婁陽警惕地望著那城牆,對著侍衛長道︰「我們不能貿然進去,方才我們遇到了埋伏,若是這般進去了,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更大的危險。」
侍衛長凝起了眉,若是無方才被人暗箭偷襲,他自然會恥笑婁陽。
這看過去不過就是個空城,三皇子等人必然是離開了。
可,現在……
他深思了起來,最後決定放箭!
先試探一下這城里的反應。
一支支箭上都燒了火油,若是里頭有人,必然會有動靜。
凝滯的空氣瞬間被這些飛箭穿破,快速銳利地鑽入那空蕩蕩的城內。
屋檐下,一個女子站在那冷眼看著那火油的箭在冰雪的地面變得蒼白無力,她輕笑了下,依舊坐在那,多少有了些肆無忌憚的味道。
城牆內毫無動靜,侍衛長和婁陽對視了一眼。
這不可能啊。
難道三皇子他們都撤退了!
不,那些百姓既然因為糧柴出了問題斷不會這麼輕易放了三皇子。要知道,他們最不信任官府之人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侍衛長和婁陽皆想進去看看,怕有埋伏,他們讓幾個士兵先撞開城門去探探路。
門咿呀一聲打開,本是神色緊張,容顏緊繃的士兵們見到前面這一人的時候顯然都楞了下,然後面面相覷,接著又環視了周圍,最終把視線定格在婁錦臉上。
「怎麼回事?」這些士兵都傻了?怎麼都不動了?婁陽和侍衛長對視了眼,前方有個反應快的士兵高聲道︰「有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