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間轉了一圈,龍京笙跪在地上,完全听不懂朱天凜究竟在說什麼【蟲行江湖九十五盆十年生死此生茫茫章節】。難道他早就知道秦落要栽贓他?可是朱天凜遠在長安,這些事秦落做的又那麼隱蔽,就連他這個當事人都沒發覺,朱天凜怎麼敢如此肯定?
秦落也吃驚不小,閃了一絲神後繼續擺出他儒雅溫潤的微笑,「陛下的龍顏自是絕世無雙。」
「可是想朕了?」朱天凜道。
秦落退後幾步,深深作揖,「微臣無時無刻不在惦念陛下。」
「和朕的這張龍椅。」
秦落直起身,笑的人畜無害,「微臣怎敢,雖說陛下的龍椅乃天下至尊的寶物,可微臣知道窮盡自己的一生都要不起。」
朱天凜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朕瞧還是知道的太少。」說罷喚了聲,「出來吧!」
側室里閃出一個人影,身材魁梧闊嘴橫眉,一出來就目不斜視的跪倒在朱天凜腳邊,「暗衛營虎笑參見陛下。」
龍京笙听到這聲音,當下就清楚了此人的身份。確是他龍潭虎穴中的二當家虎老二。堂堂皇家暗衛居然潛入山匪營中,還模爬滾怕的坐到了二當家的位置,難怪他幾次三番想砍人都被虎老二找借口攔了下來。
虎笑拜完之後,平靜道,「據屬下在山匪中獲得的消息,龍京笙從未購買過大量兵器,當日他綁的是秦太尉而非韓朗。」
龍京笙終于破了相,怒吼,「虎老二!認識秦落居然還裝作不知道眼睜睜讓老子被人耍!混蛋!」
虎老二聞聲磐石樣一動不動,看也不看他。
朱天凜只顧著看秦落的表情,幽幽道,「秦愛卿想說什麼?朕很願意听听。」
秦落並不急著為自己開月兌。反而笑容真摯道,「陛下,微臣這幾年確是忠心服侍您,雖然也背著您干了不少缺德事兒。」
「愛卿還是一如既往的坦白。」朱天凜笑的志得意滿,秦落已經被抓包,他不急著殺人,反而很有興趣看看秦落會如何應對。
「陛下一直懷疑微臣當年在先皇彌留之際反對過立您為新帝。」
「沒想到,朕在愛卿的眼里竟是這麼小心眼。」
秦落微笑,「可能比您想的還要小。」
朱天凜不置可否,示意他說下去。
「當年。微臣確是在先皇彌留之際反對過他要選為新帝的人。」
朱天凜笑道,「愛卿。朕忽然覺得這幾年待很是不薄啊。」
「不過,先皇選的新帝並不是陛下,而是然王。」
朱天凜聞言臉色一變,繼而又用了然一切的微笑遮過,「是想告訴朕。當年父皇欲立然王,而卻舉薦了朕?」
秦落點頭。「陛下是該感謝微臣的。」
朱天凜語氣陰沉,「朕當然感激,高官厚祿,還讓郡主下嫁。」
秦落听了這番話恭恭敬敬道,「微臣這幾年吃著陛下欽賜的補藥,即便他日不能肝腦涂地,也會暴斃而亡。隋暗衛一死您暫時找不到監視微臣合適的人選。否則秦落哪能全須全尾的在您面前站這麼久。直到您找到郡主,不惜把這麼一位身份顯赫的貴女安排在微臣枕邊,陛下真舍得。」
朱天凜冷笑,「愛卿這麼說怕是郡主要傷心了。」
「微臣體察聖心,為陛下安穩朝綱這麼久。也是該您賞賜微臣的時候了。」
「朕就是喜歡這坦然的勢利,想求朕饒了?」
秦落低頭想了會。忽然道,「陛下您不想知道為什麼微臣一定要給龍京笙安個造反的罪名嗎?」。
朱天凜猛的拍案而起,「秦落!給朕靠譜一點!問什麼就答什麼!」
「微臣說的正是譜上的事。」秦落垂著臉說完這句話,下一刻已經移步到虎笑身後,捧著他的頭稍一用力便擰斷了手下之人的脖子。
虎笑壯碩的身軀還未來得及起身,只瞪大了眼,脖子掛在肩後身軀向前栽去,正好落在朱天凜腳邊。
朱天凜和龍京笙都沒料到秦落身上居然有功夫,而且是連暗衛都毫無還手之力的高手。
朱天凜站起身,也不躲避,凜然看著腳下斃命的虎笑,「秦落,還是朕小看了。」
秦落束手微笑,「陛下命劍笑暗衛對微臣摧心傷肺的時候,微臣夜夜睡不著,每時每刻都在念叨陛下的聖明。」
朱天凜看著台階下的人,挺拔昕長面容絕色,以前只把他當作個心思深沉的病秧子,也虧得他明知道皇帝嫉恨卻還忍受了一次次被下毒暗害。
「要弒君?」朱天凜居高臨下道。
秦落擺手,「微臣不敢,弒君之人哪個能得好下場,還會被千古唾罵。」
朱天凜揚聲道,「那麼是覺得,在朕面前殺了個人,朕就會害怕,放了嗎?【蟲行江湖九十五盆十年生死此生茫茫章節】!」
秦落不禁失笑,「您又不是小孩子,嚇唬這招不管用。」
朱天凜雖猜不透秦落的用意,卻不想再跟他糾纏,于是快步走到大殿門前,推開朱漆大門高喊一聲,「來人!把秦落給朕捆了喂豬!」
正領著親兵拾階而上的人听見這句,愣住了,而後捧著肚子笑的很是歡暢,「皇兄!您知道豬長啥樣嗎?」。
朱天凜看著險些在台階上打滾的然王,心中的大石瞬間四分五裂。
「然王,深更半夜的,領著自己府里的親兵衛隊進宮,就是為了表演豬打滾給朕看嗎?」。
朱天然听見這話後老老實實的挺直腰桿兒,一步一個腳印走到朱天凜面前,咧出一嘴的白牙,「臣弟是來護駕的。」
朱天凜冷笑,「是麼?把朕的衛隊撤走,領著的人來護駕?」
朱天然不看他,徑自繞進大殿里,看到秦落後笑的更加放肆,攬著他的肩膀道。「皇兄,這不是跪著個造反的山匪嘛!听說他天生神力無所不能,秦太尉忠心護主卻是一介書生不敵反賊,一不小心,您就被反賊刺死了。」
朱天凜心中已如明鏡,站在大殿門口冷冷的望著勾肩搭背的兩人,「秦落,原來這就是打的主意。弒君者終遭天下人唾罵,根基難穩,而擒賊者卻是名正言順的功臣。朕一死,然王就能以功臣和皇嗣的名義繼位。當真是給他的臉上抹了層忠君護主的金粉吶。」
秦落面不改色道,「這幾年然王折磨微臣數次,前一次還栽贓微臣通敵,我們兩人早就勢如水火,自然沒人會懷疑微臣會幫助然王。只能深信不疑。」
然王走到龍椅前,並不坐下。而是敲了敲桌案,道,「皇兄,想如何被刺殺?捅死?砍死?還是嚇死?」
朱天凜剛要開口,秦落卻搶先出聲,「這事交給微臣去辦,您不能跟先帝的死有任何牽扯。」
朱天凜冷笑。「秦愛卿,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朕就成先帝了。」
朱天然抬頭看了秦落一眼,揚手,「去吧,畢竟是我的親哥哥。」
一夕之間。皇宮內外就換了主子和親信,朱天凜從前的侍衛全被秘密處決。名義是為護駕而戰死。
有功之臣秦太尉處理完尸首之後,帶著名小廝離開了宮門。
剛上馬車,馬夫便高揚起長鞭疾馳而去。
馬車異常顛簸,卻不是回秦府的路。
一直拿帽檐兒遮住半邊臉的小廝抬起頭,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憤恨,「想把朕丟進亂葬崗子嗎?」。
假寐的秦落睜開眼,笑了笑不與他計較,「邊境有座小鎮很是僻靜,待會到了城外自會有人接您去那落腳。院落我已經布置好,如果缺什麼但問那人去要。只是以後,最好靠您自己。」
朱天凜冷道,「是要放了朕?還是要做緩兵之計?」
秦落微笑,露出頰邊兩個淺淺梨渦,「現在的還有什麼值得我緩的?」
「難道就不怕然王知道後處決了?朕那好弟弟的暴戾應該明白。」
秦落挑開車上的窗簾,仰頭看著當空明月,馬蹄太快,月色好像連成了一片,慌張的從他身邊逃離後退。
「既然然王狠辣,我又是知情人,他繼位之後容不了我多久,我也得留張牌不是?」
「想拿朕牽制然王?」
秦落托腮欣賞起月色,「我們現在對對方都有用處,他知道我不可能反他。」
朱天凜咬牙切齒道,「那就不怕朕有朝一日殺了?」
「或許手中還有誓死效忠的暗衛,不過想殺我也沒那麼簡單。之所以放了,大概是不想有人恨我。雖說死不死的對我無所謂,可對有個人來說,可能是她十年間的全部。」
朱天凜在听到‘十年’這兩個字的時候神色陡然變得激動,「在說誰?知道她在哪!劍笑曾對朕說過,在天叢邊境見過她!」
秦落扶額,抬眼笑道,「我不知道嘴里的她是誰,但絕對不是那個清冷似仙遺世獨立的女子。」
朱天凜恨不能操拳頭揍他,「那念叨什麼十年!」
「十年而已,不妨等等,說不定能等來下一個十年。」
所以,他這只落魄的老虎還不能死,為了秦落嘴里可能重逢的十年,他得苟延殘喘的在那里等她。
朱天凜自始至終昂著頭,看著秦落身後馬車里那張牙舞爪的繡紋,他忽然記起在宮中那處偏殿里,他曾對她許諾過,‘建一座城,只有我’。最終卻是親手推開了她,死生不見。
如今他被趕出皇宮,就連日後的棲息地也是他人一手操辦,他忽然很慶幸此刻見不到她,那樣她永遠看不見他落魄的模樣。
半晌後,朱天凜合上眼,喃喃自語,「死了也好,就說朕死了吧。」
秦落沒有接話,眼看著樹影重重風吹星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