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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內一片寧靜,來往的侍女們都不自禁的放輕了腳步,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匆匆忙忙的進了安王的書房,放下熱水、手巾、藥貼,很快又魚貫而出。
偶有膽小的侍女,已經臉色發白,幾欲作嘔,只是不敢放肆,因此忍的十分辛苦。更有捧著帶血紗布的侍女急步快速而出,眼楮都不敢瞧,只一徑的去處理了。
院門口,有個小侍女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被一個侍女叫住,輕斥道︰「做什麼?」
那小侍女便咧嘴一笑,道︰「是娘娘讓我來瞧瞧王爺在做什麼……」見那侍女沉了臉色,忙道︰「娘娘替王爺做好了夜宵,原本親自端過來的,又怕誤了王爺的大事。」
年長侍女臉色才略微好看了些,囑咐道︰「王爺正忙著呢,想必一時半會也沒有胃口,你只管去跟娘娘說,且先放著吧。」
年紀小的侍女不住的點頭,又再看了一眼望不見的書房,輕聲道︰「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可是誰受了傷?我在這都聞見血腥味了……」
年長侍女待要發作,看在她是安王妃身邊的小丫頭,也就捺著性子解釋︰「是肖侍衛手底下的曾安,路上遇到了強人,故此受了些皮外傷,已經著太醫看過了,不妨……」
她盡量說的詳細,橫豎是要轉述給安王妃听的,她雖是王爺身邊的人,但誰又不知王爺對王妃敬寵有加呢?
小侍女也就做恍然狀,道︰「多謝姐姐,我這就回去了,娘娘還等著呢。」
安王一直沉默的看著被包扎好了的曾安,見他氣色略有恢復,才命人把他扶到椅子上,問道︰「肖不寧他們三個……」
曾安做勢欲起,被安王示意,這才道︰「已經自刎而亡。」
曾安眼里就涌起了一層血色,頓道︰「都是小人沒用,肖侍衛為了讓小的月兌身,才……」
安王擺了擺手,道︰「本王已經派人去秘密替他們收尸,身後事本王也都處理好了,你把這一路上的事都講給本王听吧。」
曾安吸了口氣,咽下心口里翻涌的悲憤和氣恨,一五一十的講述道︰「小人奉了王爺的吩咐,跟著肖侍衛一路南下……」
講到沿途都能看見楚亦凡親手做的畫,卻只見畫不見人,他也有些懊惱。安王接過他遞上來的畫,看了片刻,便明白楚亦凡的初衷了。
她不去尋沈青瀾,竟然南下,大海里撈針一般的去尋沈青瑄,目的何在?
待听曾安提到路遇楚鴻程命人攔截追殺,李昂的心豁然就明白了什麼。他咬著牙,點點頭,道︰「好,好,此仇不報,才真是讓人死不瞑目。」
他安撫了曾安幾句,命人抬他下去休息,立即起身吩咐人︰「去請程大人、左大人和梁大人——」
李昂一夜未歸,胡氏也就一夜都睡的不安寧。她隱約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了,心里亂成一團麻,偏偏有心無力,一點忙都幫不上。
直到天光大亮,李昂也沒回來,卻見府里的管事匆匆跑進來,回道︰「娘娘,皇上駕崩了——」
胡氏一時站立不穩,扶住了身邊的侍女,看向管事,問︰「你,你說什麼?」
管事跪倒在地,道︰「宮里傳來消息,先帝早就駕崩了,是皇後娘娘隱而不發,一直耽擱到現在。王爺听說此事,已經趕奔去了宮里——」
胡氏盡力的消化著這個消息,不由的又擔心起安王的安危來,問︰「王爺身邊都有誰跟著?如今宮里可還平定嗎?」。
管事搖頭︰「王爺身邊有曾平幾個人跟著,一時倒也無虞,只是這全國舉喪,府里是否也要布置下去?」
這還用說嘛,自然是要布置的,胡氏定定心神,一一分派下去。
李昂回來時,已近薄暮時分,面色疲憊,雙眼卻異常發亮,滿是憤怒。
胡氏迎著他進屋坐下,吩咐人打熱水端熱飯菜,一邊替他按捏著肩膀,一邊問︰「王爺此去宮里,可還順利?」
李昂冷笑道︰「順利?皇後娘娘派了大批御林軍嚴防死守,竟然矢口否認父皇駕崩。若不是有人證在,只怕她還要瞞下去。」
她瞞著皇上駕崩的消息做什麼,胡氏不用問也清楚,自然是等著潛王回來。她小聲道︰「如今城里怕是已經亂了?」
安王用熱手巾擦了把臉,勉強振作一下精神道︰「無妨,城中御林軍雖少,九門提督又是皇後娘娘的兄長,但事關國運,諒他也不敢做出不忠不義之事,如今我已經控制了局面,只等著明日朝臣們上書諫言,拿出細致章程來,大事便可定了。」
胡氏小心的問︰「那,朝臣們意見可統一麼?」
「還好,潛王是戴罪之身,又不在京城,倒是多一半人都支持我。」安王疲憊的抹了下臉,道︰「已經有探子來報,潛王帶著十萬大軍,已在回京的路上。」
胡氏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這可該如何應對?城中統共也超不過兩萬人……」
李昂卻只是沉默了一瞬,道︰「餓死了,也累死了,可有熱乎的飯菜,吃完了我得好好歇上一歇。」
胡氏見他不願再提,也知道暫時無法可想,只得撂下心時的擔憂,叫人傳膳,她親自服侍安王用膳。
又服侍他泡了會熱水,等他上床睡著了,這才守到一邊,對著搖曳的燭火,憂心如焚。
門外卻響起唏娑聲,胡氏一回身,卻見李謐掙月兌了乳娘的手,跑過來撲進胡氏懷里,小胖胳膊摟住她的腰,將頭扎進她的懷里,道︰「娘,我害怕。」
胡氏怕他吵著李昂,伸手將他抱起來,走到外間,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小聲道︰「你怕什麼?」
他吭吭唧唧的說不清楚,只說︰「我怕,娘抱。」
胡氏一邊拍著他一邊道︰「不怕,不怕,娘在這里呢。」
小孩子家懂什麼?大抵是自己這兩天亂了心神,一時沒照應到,他便覺得淒惶不安起來了。
乳娘在一旁垂手道︰「小公子到了該睡的時辰了,卻忽然哭鬧起來說是要見娘娘,奴婢沒辦法,怎麼哄也哄不住,只得跟他來打擾娘娘……」
李謐是個脾氣倔的,一般人還真是哄不住他,胡氏也就不忍苛責乳娘,只擺手叫她退到一邊,這才攬著李謐道︰「你怎麼還不睡?」
李謐模著胡氏的耳朵,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只不說話。
胡氏倒笑了笑,心道,一個小孩子,自己也痴了,問他什麼,他哪里听得懂?又怎麼會和自己一問一答。
胡氏抱起李謐,道︰「娘陪你睡好不好?」
李謐便又歡喜起來,道︰「和娘睡,一起睡。」胡氏抱他往外走,他又不開心了,指著里間的大床,道︰「這里,這里睡。」
胡氏笑著擰了擰他的臉蛋,道︰「別吵,謐兒乖,爹爹睡著了,我們不要吵他好不好?」
李謐便靜靜的看著胡氏,將手指放到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一起睡。」
瞧著他那又精明,又可愛的小模樣,胡氏忍不住親了親他光滑的小臉蛋,道︰「改天吧,爹爹太累了,等他睡醒了再陪謐兒玩好不好?」
胡氏把李謐抱回房間,拿著玩具逗弄他,又替他講故事,等到哄他睡著,都過了二更了。她替李謐蓋好被子,又檢查了一回門窗,看了看爐火,這才又吩咐乳娘好生看顧,帶了侍女回了自己的寢殿。
李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睜著一雙大眼,坐在床沿盯著某一處出神。被她的腳步聲驚動,才緩緩的抬起頭,臉上的戾色未減,一時倒把胡氏嚇了一跳。她急步走過來問︰「王爺,你怎麼了?」
李昂順勢將胡氏攬進懷里,不答反問︰「你去看孩子們了?」
胡氏偎在他的懷里,很是貪戀他懷里的溫暖,點頭道︰「是啊,謐兒睡不著,我哄了這半天……」
李昂低低的俯在胡氏耳邊道︰「辛苦你了。」
胡氏听這話,差一點掉下淚來,想來是大戰在即,他和自己神經都繃的太緊的緣故,當下強顏歡笑,輕輕推開李昂,嗔道︰「王爺今兒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倒說起這等見外的話來,是你的兒子,難道就不是妾身的兒子?何來辛苦之說?」
李昂淡淡的笑了笑,撫了撫胡氏的眉眼,道︰「這些日子你一直都沒睡好吧?瞧你的臉色,白的嚇人,快床上歇著吧。」
胡氏不欲和他辯駁,果然就依了他。只是她才除了鞋,寬了衣,李昂卻已經起身披上了外袍。胡氏驚問︰「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李昂安撫她道︰「我不放心城里,這就帶人去城牆上看看。」
夜半三更,他都睡不安穩,可見形勢要比自己知道的危急的多了。胡氏只得按下煩憂的心緒,道︰「外面天冷,王爺多披件衣服。」
李昂按住她,道︰「你別動,不是有丫頭們服侍嘛。」
胡氏卻摟住他的腰,低聲道︰「我很怕,很怕……怕以後再沒機會服侍你了。」
李昂手上用力,按的胡氏瘦削的肩膀有些疼,他微微有些發怒的道︰「別胡說,有什麼好怕的。」
胡氏偷偷按了按眼角,自嘲道︰「我倒和謐兒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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