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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的屋里靜的壓抑。丫環婆子都退在外間,見沈青瀾和楚亦凡到了,忙上前行禮的行禮,打簾子的打簾子,並且高聲報給沈夫人知曉。
屋里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人進去,就見床帳子半掀半掩,沈夫人面朝床里躺著,一動都不動。
沈青瀾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床腳︰「娘,兒子不孝,來跟您請罪了。」楚亦凡垂著眼楮沒動,她倒不是不願意和沈青瀾同甘共苦,只是眼下這情況,實在不是她表演孝心就能完事的。
沈夫人半晌才悶聲道︰「你是沈家長子,你是做大哥的,你怎麼能……怎麼能……」話沒說完,聲音就哽咽起來︰「瑄哥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腦袋一發熱,不知道會闖出多大的禍來,你怎麼就不能讓著他點,非得逼得他離家出走呢?」
沈青瀾並不解釋,只一味的認錯︰「都是兒子不好,娘千萬別著急上火的,萬一您有個好歹,可叫兒子怎麼活呢?」
楚亦凡只盯著自己的腳尖,她在想,自己究竟是勸呢還是勸呢還是勸呢?勸誰呢?顯然沈夫人越來越像小孩兒,脾氣不發出來這事是不算完的,她也好,沈青瀾也罷,誰也勸不動,除非沈青瑄自己長腿跑回來。
勸沈青瀾?他這當兒子的,在母親面前除了認錯,還能指望他能做些什麼有創意的事?越解釋,沈夫人越生氣。
不過這好歹是親母子,不管怎麼爭怎麼吵怎麼鬧別扭,那都是親親母子,過不了多長時間就一切仇怨化解,又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可她要是張嘴,只怕沒兩句就得讓沈夫人給打出去︰多事。
她偏袒沈青瀾,沈夫人心里的火氣沒處發,不跟兒子撒,就得拿媳婦撒。她偏袒沈夫人罵沈青瀾,那更是找不痛快。兒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兒子,媳婦再好也是外姓人,那不是一家子人。掉過臉來,沈夫人就能唾著她的臉罵她。
因此楚亦凡只非禮勿視,非禮勿听,站的腿腳都麻了,才見縫插針的倒了杯茶遞到沈夫人身邊道︰「娘先喝杯茶潤潤嗓子。」要罵您也歇會再罵。
沈夫人不接,往旁邊一推,道︰「你們都走!我知道你們小夫妻嫌我們母子礙眼,今兒打發了瑄哥兒,明兒就該打發我走了。我不等你們攆,我自己識趣走行不行?」
楚亦凡拿穩了茶碗,才沒讓茶水灑到床上,心里不由的苦笑︰您老人家怎麼歪打正著了呢,這話雖不是事情的本質,卻也相去不遠了,沈青瑄借故離京,可不過幾天就該送沈夫人離京了?
照她這樣,一時半會是解釋不清的,可要是不解釋,老太太心里不得勁呢,說不定寧脾氣一上來,就是不走,沈青瀾還真拿她沒法。
楚亦凡低頭瞥一眼沈青瀾,他也正無耐而苦笑的望著她,修長的眉角微微凝皺,不知道是不是跪得腿也麻了。
楚亦凡便轉向沈夫人,輕聲道︰「娘息怒,昨兒大爺和三爺動手打了一架,疼的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的沒睡好,這會又入了秋,地衣涼的緊,只怕寒氣侵體,倒要讓大爺的身子虧損了呢。」
沈夫人的後背就是一僵。看來還是做娘的心疼兒子,听了這話,到底不忍心,卻仍是賭氣的道︰「甭跟我這虛情假意的做戲,有什麼話站起來說。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知道心疼自己……」
沈青瀾得了台階,便扶著床沿起身,道︰「還是娘心疼兒子,不過兒子也不是那等嬌慣的人,跪一跪也不會怎麼樣……」
楚亦凡暗暗撇嘴,他們娘倆,母慈子孝,就活該上演二十四孝,一直跪到地老天荒。她就多余張嘴。當下便道︰「娘的藥也該到了,媳婦去廚房瞧瞧。」
沒人理她,她便自覺的退了出去。
楚亦凡出了門,帶了泓藍徑直去了廚房。張婆子忙親熱的迎出來︰「大*女乃,您怎麼過來了?」
楚亦凡道︰「太太的藥呢?可熬上了?」
張婆子道︰「熬上了,奴婢這不是怕旁人不盡心,自己在這盯著呢。」
楚亦凡點點頭,道聲「有勞」,道︰「太太和大爺都沒用早飯呢,你去親自熬點清熱去火,又軟爛甜膩的粥來,再配上幾道開胃的小菜……這里有我呢。」
張婆子了一聲,道︰「是,奴婢這就去,還是大*女乃想的周到,太太如今病著,只怕大爺、女乃女乃都沒心情吃飯,正是應該用些清熱敗火的粥才好。」
張婆子自去了,楚亦凡便接過蒲扇,真個的在一旁守著藥鍋。泓藍瞧了瞧,知道楚亦凡是要親力親為,媳婦侍奉婆婆湯藥,原本就是孝順的事,她親自做也是天經地義,便不去搶著做,只是替楚亦凡搬了個小杌子。
楚亦凡則打發她︰「你也別在這杵著,或是去瞧瞧太太,或是去給張媽幫個忙。」
泓藍也就走開,不去打擾楚亦凡,留她一個人待在紅泥小爐邊,對著那跳躍的火光發呆。
沈青瀾進到廚房時,一眼就看見了對著火光發呆的楚亦凡。廚房這麼熱鬧,人這麼多,她又顯得玲瓏嬌小,坐在那里,如果不仔細瞧,是發現不了她的,可他就是一打眼就找著了她。她嫻靜如朵純淨的茶花,散發著淡淡的馨香,清雅怡人,令人見之忘憂。
他一時就呆立在那,出神的看著出神的她。
像是兩幅畫,如此靜寂,如此純美,如果沒有外人的打擾,各自獨成一個世界,誰與誰都不相干。
楚亦凡看藥鍋差不多了,站起身準備將藥吊拿下來,剛伸手,就听身後有人道︰「小心燙手——」
她倒嚇的一哆嗦,回身看是沈青瀾,不由的失笑道︰「你怎麼在這?倒嚇我了一跳。」
沈青瀾伸手將她的手拿開,道︰「不過是叫你過來瞧瞧,哪就輪得到你親自動手了,你來,我跟有你事要說。」
楚亦凡只得做罷,叫泓藍過來照看藥鍋,跟著沈青瀾出了廚房。兩人一直沉默的往前走,直到快要到棲霞院了,沈青瀾才站住腳,道︰「我已經跟娘都說妥了……」
楚亦凡並不追問,只點點頭。
沈青瀾盯著默作聲的她,見她沒有一點發問的意思,說不出來的郁悶,只得道︰「過幾天陳公子進京,由娘出面,你安排一下……」
能勸得動沈夫人出面,楚亦凡還是很驚訝的,看向沈青瀾的眼神就帶了些善意的嘲弄。看來母子間果然沒什麼仇怨,三言兩語,他就把事情都解決了。
沈青瀾不由的有些好笑,她這是什麼眼神,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信心勸說的動母親一樣。在她眼里,他就是個一味愚忠迂腐的孝子麼?
楚亦凡已經連連應承︰「有母親把關,我就放心多了,畢竟我年紀小,看人未必精準……」
雖是這麼說,楚亦凡還是親自詢問望了一下貞娘。她的意思是叫貞娘在簾幕後邊偷偷的看一眼,不管親事成與不成,也好心里有個底。
貞娘卻無比的堅決︰「多謝嫂子的好意,不過我還是不去了,有母親呢,就是嫂子,我也是全然相信的。」
楚亦凡苦勸無效。她能怎麼說?要過日子的是貞娘,不是別人,她就對這門十之七八會成的親事沒有一點感覺?她應對這個很有可能成為她一輩子的天的丈夫沒有一點好奇?
可她堅持不去,楚亦凡也不好再勸,人家是未出嫁的閨閣千金,總是要更害羞更矜持些的。
九月末,陳公子果然進了京,他是打著看望沈夫人的名義來的。
沈夫人在松鶴堂見的陳公子。他三十歲上下,儀表堂堂,人看上去,整體氣質很舒服,沒有特別扎眼的地方。說話親和,語速稍微有點快,但十分愛笑。一說話,兩頰就現出兩個小酒渦,這使得他雖然年紀大些,卻不顯得蒼老。
與沈夫人見過禮,便叫他坐了,沈夫人與他敘話,不過是問些一路上京的情景,家中情況等等。他十分健談,說話風趣,很是得沈夫人的優待。
就是楚亦凡看了,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
坐了幾盞茶的時間,陳公子便起身告辭,沈夫人道︰「青瀾不曾在家,不然很應該留世佷吃個便飯,叫他好好陪陪你的。」
陳公子連稱「不敢」,說道︰「國公爺公事繁忙,我不好多打擾,既然已經識得大門了,自然以後少不了多來叨擾……」
看來這便是對這門親事也很滿意了。
楚亦凡不由的感慨︰這個時代,盲婚啞嫁習以為常,不管娶或嫁的是個什麼人,哪怕是瞎了瘸了,只要不是真的過不下去,沒有誰會去反抗,倒顯得她是如此的矯情。
送走陳公子,沒幾日他便托了人上前求親,沈夫人和沈青瀾也沒多加阻隔,很快就交換了庚貼。
陳公子也寫信回家,只等問過父母的意思,便要備了彩禮娶。
眼看著一樁雖不算太美滿,但好歹也是門當戶對的姻緣就要成就了,楚亦凡不由的松了口氣,可誰想平地一聲雷,事情竟急轉直下,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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