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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眨眨眼,視線已經適應了屋里的光線,那人俊俏而年少的五官輪廓就漸漸在眼里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那顆痣,鮮明而妖冶。

沒錯,她是記得叔連海跟朱印章一起離開酒樓的。可是……他離開的時候不是好端端的嗎?如今怎麼會這麼奄奄一息地躺在這兒?

「你別去動他,他傷得不輕。」朱印章喝著茶慢悠悠地說道,似乎在想著什麼,目光望出窗外,「今日之事三公子不想有其他人知道。」

柳安近前看著叔連海,臉色灰白如死,氣若游絲,全然不復在酒樓的風采。似乎是她的靠近驚動了他,他眼瞼微動,撐開一條縫。見是柳安,忽地就把眼楮睜大了,坐直身子顯然地生出警惕來︰「你怎麼在此?」

柳安退了一步,拍拍胸口定驚。突然想起廟會那天的事情,不禁笑嘻嘻地問他︰「三公子認得我了?」

朱印章一愣,茶蓋在手中停下撥動,怔怔看著那二人。

叔連海撐起身子站起,冷冷地瞥她︰「出去。」

「……」本是十分危險的預兆,可不知怎麼的,叔連海那氣得發白的臉讓柳安一點都害怕不起來。人人避之的海三爺受了傷,還不是一樣的脆弱。都是肉長的,他還能是超級賽亞人嗎?所以柳安還是筆直地站在他跟前,不慌不忙地道,「三公子的衣裳小女子洗得干干淨淨的,年下一直不得空進城,要是知道今天能踫上你,我便一起帶來還你了。」

「不必了。」叔連海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冰涼的目光越過柳安的小個子看向朱印章,似乎在問,這妮子到底哪兒來的?

柳安吁了口氣,其實那衣裳她拿回來就扔一邊了,誰愛洗誰洗。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這樣她回去就可以把衣裳直接扔了。

「你別動氣了。」朱印章終于被叔連海的眼神盯得不得不出聲了,放下茗碗道,「十三姑娘已經看過,那就請回吧。還請姑娘守口如瓶,勿對旁人說起這事。」

柳安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叔連海面無表情,心底卻翻江倒海。上回在廟會她無意間砸了他的酒桌,她明明會害怕,怎麼如今見了他非但不害怕,還漸有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的趨勢?太有損他海三爺的威名了。那冷臉目不轉楮地盯著柳安,雖然樣子可怕,可在眼底卻似乎有一種雀躍在生成蔓延。

柳安轉身就出了屋子,回頭道︰「那我就走了,海三爺千萬留步,不用送我,我認得路。」說罷就跑出了院子。

叔連海愣了一下,直到她跑遠了,才有點不敢相信︰「她剛才在說什麼?」

「哈哈哈……」朱印章癱在椅子里笑,「大概是這姑娘也被你的惡名給嚇住了,所以不要你送她,怕你謀害她,哈哈哈哈哈……」

叔連海蒼白的臉抽了幾下,無力地坐下︰「你怎麼放她進來?若是說出去……」

「不會。」朱印章道,「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你了解她?」叔連海問道,表情有些古怪。

朱印章忙道︰「你要是不信,我告訴你她住哪兒,你派人去盯著便是。」

叔連海這才沉默,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

柳安跑出後院,一口氣到大堂。阿咼已經包好了一摞藥,正等著她。見她出來,終于松了口氣︰「怎麼樣?海公子可有生氣?」

柳安把原本放在桌上剩余的一口茶喝掉,定了定驚,笑眯眯地道︰「沒事兒,生氣傷的可是他自己。哎阿咼,他怎麼一下子就傷得這麼重?不是一直有頑疾在身嗎,還舞刀弄槍不成?」

阿咼听了愣了好半天,忽然「噗啊哈哈」地笑起來,捶著自己的大腿直不起腰︰「……哈哈哈,這,這定是咱們先生說的。哈哈哈哈……」

「咦?」不是這樣的?可惡,又被朱印章給騙了。她登時一拍桌子,氣得咬牙,「那是怎麼回事?你說不清楚,我就告訴朱印章你給我娘的藥偷工減料。」

阿咼嚇壞了,趕緊收住笑︰「使不得使不得十三姑娘,我我我……我哪兒敢啊!」

「不敢就告訴我實話,叔連海怎麼在這兒?」叔連海是KO掉陳公子的人,報仇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就算了,她不會那麼無聊去干。只是存仁堂畢竟是她常來的地方,往後小心回避一些還是必要的。

阿咼被逼無奈,只好老老實實地說道︰「海公子受傷是老早的事了,是被城外石俊山青林寨的二當家一箭射中的。原是偷偷地讓先生給換藥,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不知怎的,前兩日跟誰斗了武,舊傷開裂,重上加重成了今日這副樣子。平時在自個家里忍忍也就算了,在存仁堂里我可是時常听到他申吟,可慘了……嘖嘖,我家先生說,幸虧當日他來得及時,否則小命就已經交代出去了。與之斗武之人也實在可惡,竟知道海公子身上有傷,專門攻擊他的傷口,所以才傷得分外重。」

「哦~~~~」柳安詫異,這樣說起來,叔連海可不像是平虎說的那樣的人啊!她盯著阿咼審視他的表情,並未發現有心虛的樣子,便也糊涂了。

叔連海如今也只有十九歲吧,而十九歲的他卻像是個存在久遠的迷。

「姑娘可要說話算話,不能到先生跟前胡亂冤枉我了。」阿咼遞給她藥包,一副姑女乃女乃你趕緊走吧的苦瓜臉。

柳安喃喃地點頭︰「那海公子受傷那天,我似乎見過他。」就是上回在城門口相遇,她無意間的一瞥,看到他臉色蒼白地在馬車里。她還以為他是舊疾復發,沒想到是受了要命的傷。嘖嘖,不過前幾天看他人前人後一副我很好很健康的樣子,就覺得這家伙的演技也是實力派的。那麼嚴重的傷,換做一般人怕是疼也要疼死了,哪里還有裝作若有其事的余力。

說實在話,柳安很佩服。

「哎,見過又如何?那秦姑娘不也是整日跟在海公子後頭,她都看不出來自家少爺受傷了,更妄說姑娘你了。」阿咼感慨。

正說著,留出的唯一一道進入鋪子的出口處,晃過來幾個人影。

「存仁堂……是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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