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語桐怒極,語氣相當嚴厲,說得李寶清只是一個勁地低頭听著她的教訓。待她說完,李寶清滿臉愧疚︰「大少女乃女乃,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大招紫我。趙語桐冷笑一聲︰「不知道?不知道你還敢來招惹紫蘇?」
「是,說到底都怪我。以前也跟他們提過紫蘇的事情,他們說她是個好姑娘。」李寶清低下頭,又不甘心地道,「紫蘇,你真的不能接受嗎?沒有無不是的父母,他們這樣不過是為我好罷了,你就真的不能順著他們一點嗎?」
北風知道她說的是李寶清的家人的偏見,沉默了下,自古以來,人就被分成不同的等級,像他們這樣賣身為奴的,自然就是別人眼中看不起的存在。
紫蘇一臉失落,大大的眼楮里沒有了以往的光澤,總是含著憂愁。
之後,她對李寶清道︰「既然紫蘇大度不介意,你們二人的差事還是這樣著吧。假以時日,李掌櫃將會成為濟世堂的支柱,我還要靠你呢,紫蘇也是我的得力助手,沒有她看著,我還真是不放心。李掌櫃,你走吧!」
「別、紫蘇他們還看著呢!」趙語桐左躲右閃,就是拒絕他的親近。
「砰」的一聲,紫蘇的手指忽然一痛,滲出了血來。于是,他沿著甬道繼續往前走。
紫蘇看了他一眼,強迫自己的心硬起來,回話道︰「大少女乃女乃,一碼事歸一碼事,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對李掌櫃心存怨念的,您不用顧忌我。」
紫蘇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心中很是為她擔心。她不再是那個做事麻利的大丫鬟,很多時候還是豆兒和果兒為她收拾了爛攤子。
蘇展柏挨著她坐在大石頭上,笑著陪她道︰「是啊,以前從沒這樣覺得,听你一說,才發現這些平常不過的事情也是極為珍貴的。」
趙語桐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對,做人就要這樣,拿得起放得下,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平白讓人看了笑話。紫蘇果然是好樣的!
郊外,觸目之處盡是一片絢爛之色,青青的山,綠油油的田野,清凌凌的河水,微微吹過的風,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紫蘇,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該放下就要放下,別把自己憋壞了。」紫蘇這已經是第幾次打壞東西了,趙語桐忍不住訓斥了她。
將軍府,因為有了柳家的入住,頓時變得熱鬧起來。趙凌然像找到了知己一般,總是拉著柳之浩說話,像是兩人有了好些年的交往一般。趙承希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一個大男人,家里忽然住進三個陌生女子,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他的身上飄,這讓他很是有些坐立難安。
李寶清又看向紫蘇,她已經轉身往屋里走了,再次深深地向趙語桐鞠躬,感激道︰「多謝大少女乃女乃大恩大德!」
「三位妹妹在園子里賞花嗎?」趙承希不得不一視同仁地和三人打招呼,對柳詩桐有些放肆的打量視而不見。
趙凌然見了柳之浩,命人送了酒菜過來,又拉著他胡侃起來。
趙語桐透過他的肩膀看向紫蘇,她正一臉憂郁地坐在一塊大石上,旁邊北風在跟她說著什麼,的確沒有看向這邊的跡象。這才放了心,任由他施為。
趙承希听不下去了,提起母親,他心中也有些難受,這麼些年了,不知道她現在何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見父親難受,他連忙勸道︰「父親,我們不是到處派人去找了嗎?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娘的消息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柳謹桐看了有些不忍心,她安慰地握了柳許桐的手,轉移話題道︰「哎,這將軍府真是太大了,走了這麼久,我腳都酸了。二位姐姐,要不我們找個地方歇一歇如何?」
「趙大哥!」嬌嬌柔柔的聲音里含著一絲興奮,不用想,趙承希也听出了這是柳大小姐柳詩桐的聲音。
北風遠遠地看著她,她這樣坐著不知道有多久了,他一直看著她,她居然沒有說什麼。
柳詩桐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是啊,將軍府果然別有一番風味,大氣中透著細膩,移步換景,構思巧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不,父親剛剛又派他跑路,讓他去請柳之浩。趙承希埋怨過不止一次了,府里那麼多小廝,為啥要讓他一個大男人跑腿。誰料趙凌然總是敲上他一記響頭︰「你懂什麼?人家是來做客,若是隨便打發個小廝過去,多不禮貌?人家還不多心了?」
柳之浩也道︰「是啊,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們爭著要一只老鷹風箏,可是攤主只有一只,她非要,我就說了一句‘一個女孩子玩什麼老鷹啊?’她就追著我打。」
柳詩桐懵了,心道糟糕,之前似乎听人說過語桐是因為母親產後虛弱無法撫養才被送人的,看樣子應該是不在了。她怎麼還在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暗暗跺了跺腳,又想找新的話題,可還沒有開口,趙承希已經禮貌地走開了。
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可是再小心也沒有用,做起事來不是這里錯了,就是那里漏了,趙語桐又不忍心再罵她。
趙語桐一番話讓李寶清羞得無地自容,失去了紫蘇,意味著他不僅失去了喜歡的女子,還同時失去了趙語桐的信任,跟紫蘇要好,其實何嘗不是有這種原因在里面?如今得罪了她們,日後他又該何去何從?
柳詩桐不悅了,臉色立即晴轉陰,斥道︰「胡說什麼?人家堂堂將軍府的公子,年輕有為,豈是你一個商戶庶女可以惦記的?」
漸漸地二人都有了些朦朧的醉意,趙凌然開始懷念起自己的妻子來。
紫蘇說完,瞥過頭去不看他,趙語桐冷冷道︰「你讓她接受什麼?讓你另外再娶一個女子是麼?可以,那是你的事情,從此以後與紫蘇無關!我的紫蘇,我還舍不得讓她嫁到你家去受這種罪,她需要有更好的人來疼愛,不是讓你們李家來糟蹋的!」
柳詩桐這才放過了柳許桐,傲慢地瞥了她們一眼。每當這時侯,她嫡女的身份就讓她自覺高人一等,可她並不知道,她這樣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也不過是商戶的女兒罷了,士、農、工、商,「商」字永遠排在末尾,一頂大帽子就決定了她的未來不可能有多光明,她這樣貶低自己的妹妹,不過是再次顯示她的短淺的眼光罷了。
柳許桐被她這樣一堵,黯然地低下頭。是啊,自己不過是卑微的庶女,有什麼資格對這樣的貴公子起了心思呢?無端端的妄想只能讓自己更為悲哀罷了!
「豆兒,我沒事!只是……我又闖禍了!」紫蘇默默地低下頭,最近她真是怎麼了?
「紫蘇姐姐,你沒事吧!」豆兒連忙跑過來,關心道。
豆兒同情地看著她︰「你別擔心,大少女乃女乃不會怪你的!只是你真的要注意點了!」
紫蘇不解,抬頭看他,嗔怪道︰「你真是個怪人,哪里有你這樣安慰人的?我變成這樣,你就高興了?烏鴉嘴!」
紫蘇沒有答他的話,幽幽地看向遠方,半天才道︰「人與人之間,難道真的非要分個高低貴賤?不可逾越麼?」
這天,她提議出去散散心,蘇展柏對她自然是言听計從,當即決定出門踏青。
紫蘇因為李寶清的事情,整個人有些懨懨地,做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笑臉,覺得周圍的人對她有了變化,仿佛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指指點點,一等她走近,便立刻噤了聲,這讓她很是難過。
柳詩桐這番話算是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她本來是吹捧一下趙承希的母親的,可是她忘了趙承希的母親早已不在了。
趙語桐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感嘆道︰「真好啊,藍天白雲,綠樹紅花,暖暖的陽光,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天爺無條件賜給我們的珍品!」zVXC。
「大姐姐,這趙公子不僅一表人才,還好體貼人呢!」柳許桐目送著那道挺拔俊朗的身影消失,感嘆道。
「是,你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當然為你好,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摘給你,這本來無可厚非!但是,若是要這樣踐踏我的尊嚴,叫我怎麼能接受?」
趙語桐輕輕靠著他的肩膀,忽然有了一種談戀愛的感覺,莞爾一笑。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像是給她鍍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蘇展柏有些迷惑了,緩緩向她靠近。
趙語桐把他的失落惶恐看在眼里,越發肯定她的強硬是正確的。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子,如果不是單純的出于對她本人的喜歡,這樣是不行的。她看了李寶清好一會兒,問紫蘇道︰「紫蘇,你覺得日後見了李掌櫃會不會覺得尷尬,你們的差事要不要調整一下?」
趙承希遠遠地看見柳詩桐三姐妹從花園深處走出來,剛想收住腳步避開,可轉念一想,這樣也不是辦法,她們還要在家里住上多久都不知道,若是一直避讓著,倒叫她們多想了。
「萱娘看似柔弱,心里其實很有主見,你不知道,我在她面前吃了多少虧!每次一吵架,說好話的一定是我,她就是十天半月不和我說話都可以,想想真是的。」
「紫蘇,你怎麼了?」他小心地問,不知道她這般是為何。
就算是紫蘇願意,趙語桐也不干了。現在這種情況,明擺著就是李家父母嫌棄紫蘇的身份不高,百般刁難,這就是為奴的悲哀。雖說之前,李寶清的家庭或許更寒微,但他卻是普通百姓,是良民,而奴僕的身份卻是賤民。有許多奴僕,像紫蘇這種大丫鬟,其實月例銀子敵得過好些家庭半年的開銷,算是很富余的了,可因為身份的問題,還是遭到歧視的。如今這樣,她若是嫁過去了,人家看你不順眼,照例會百般刁難,所以,她是一定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紫蘇要人品有人品,要能力有能力,她還就不信,除了李寶清,就沒有別的男人看得到她的優點。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趙承希微微扯出一絲笑容道︰「妹妹客氣了,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二嬸管著的,這當然也還是出自她的手筆。幾位妹妹如果無聊的話,多跟二嬸走動走動,三妹妹也很清閑,倒是可以陪你們好好游游園子。」
紫蘇一臉慌張,連聲道︰「對不起,大少女乃女乃,我不是故意的,以後一定小心!」
紫蘇跑回自己的屋子哭了好久,趙語桐听著哀哀的哭聲,心中有些難過。難道,世上就真的難尋真正的感情嗎?她和蘇展柏的愛又能維持多久呢?
趙承希哭笑,父親一向粗獷大氣,何時竟然像個女子一樣細膩了。他也不想想,每次遇到柳家姐妹,他有多不自在。
蘇展柏並不放過她,索性將她箍在懷中,捉住她不听話胡亂揮舞的小手,在她耳畔輕聲道︰「你就別擔心了,他們又不是不識趣,再說,你看她們有心情看我們嗎?」
想了想,他安慰道︰「其實你又何必這樣在意呢?或許,你沒有跟李掌櫃成親,倒是你幸運了。」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聊,簡直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一個說南征北戰轟轟烈烈的事跡,一個說自己走南闖北白手起家的艱辛。難得的是,二人竟然能說得興致高昂,讓一旁听著的趙承希頗有點意外。
北風知道她說的是之前他曾經說過的話,訕訕道︰「那個,你就別怪我了好嗎?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要不,你打我幾下得了?」
「好了好了,不怪你!」紫蘇見他低聲下氣的樣子,忽然有些好笑。「又不是你的錯,我怪你做什麼?」能怪誰呢?要怪就怪自己識人不清,太天真了吧!
北風看她笑了,終于放心了些,可是她臉上的哭笑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痛。不由月兌口道︰「紫蘇,讓我照顧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