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松林主人
——明知注定的結局,還要去改變,是痴傻,還是放不下那三千塵緣。——
此時雖是煙花三月,草長鶯飛,雲端松林仙境里仍是蒼茫白雪,三尺冰封。
松林園中,許多松樹如華蓋,生長千年,雪落樹梢,如同白頭。白雪皚皚,那棵棵松樹竟結了顆顆松籽,其間有眾多松鼠于松樹上追逐嬉戲,白雪中竟露絲絲生機。
白嵐于白雪間現身,腳步從緩,踩在雪上,簌簌作響,冷不防一棵樹枝被雪壓彎,咯吱一聲響,落于地上,驚得松鼠四散逃開。
一紅衣女子靜候門外,神色焦急,見白嵐回來,忙迎上去,恭敬道,「主人。」
白嵐解劍遞于女子,匆匆道,「漣嫣,你且準備傷藥,一好友傷重。」
被喚為漣嫣的女子神色略顯失落,她屈膝行了一禮,「是。」便轉身進側間,進入之時,忍不住略微回首,遲疑道,「主人可是找到雪姑娘了?」
听她如此說,白嵐眼中忽地掠過一絲隱痛,他搖搖頭,低聲道,「沒有。」
漣嫣愣了下,露出捉模不定的神色,柔聲安慰道,「主人且寬心。」
白嵐嘆了口氣,袖手一翻,水若依現身,此時的他,身上再也不是血流不止的樣子,而是容光煥發,精神也好了許多。他略微咳了咳,白嵐抬手,一個「請」的手勢,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水若依笑笑,二人便坐于小閣之中,暢談起來。
漣嫣顰笑,自側室出,手上一碗湯藥,一個茶壺。她來到二人身前,給二人滿上茶水,向水若依行了一禮,遞上湯藥,「公子。」
水若依疑惑,轉頭看了白嵐一眼,又看了那湯藥一眼,「松林仙境之風雪,可療傷,而這是何意?」
白嵐拿起茶杯,輕輕呷一口,抬眼道,「若依不知鳳翔千仞含有劇毒?」
水若依大驚,忙接過漣嫣手中的藥湯一飲而盡,疑惑道,「不知那名黑衣女子是何來歷,似乎與千年前鳳凰一族有關,武功身法竟至此!」
漣嫣見他喝完湯藥,微微一笑,退至一旁。
白嵐輕轉著手中的茶杯,心不在焉,「她的來頭可不小,這世間,除了姑兒山幻王,河列原河列,魔太子墨溯祈,無人是她敵手了。」
「哦?」水若依看著他,喝了口茶,笑道,「不愧是神之子,過去未來,無所不知。」
「呵。」白嵐冷笑一聲,將那茶杯放于桌上,聲音略顯悲涼,「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即使注定了悲劇,卻也只能眼睜睜見證這個悲劇,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好友可有想過改變?」水若依正色,「以你的力量,何愁重排命格,復立乾坤?」
白嵐笑了一聲,搖搖頭,「命運的輪盤流轉之時,眾人身在其中,無人可免,」他抬頭望向屋頂,似乎那就是蒼天,低頭望一眼水若依,輕笑,「神之子亦然。」
「哦?」水若依雙眉一挑,「既是注定,今**又何必救我?既是命運,你又何必落下雲端,雙足染塵?」他輕笑,嘆一聲,「你終究放不下塵緣。」
「若是我的母親白汐殿下放得下,也不會有今日白嵐化夢而來。」
「哈哈哈……」言畢,二人撫掌而笑,白嵐抬手輕指,「知我者,水若依。」
「你出仙境,所為何事?」水若依放下茶杯,忽然憶起此事,他笑笑,「應該不是專程為救我而來。」
提到此事,白嵐身體微震,有些失落的神色,「小雪出仙境,走失三月有余,她術法低微,皓連城凶險,恐怕凶多吉少。」
「哦?」水若依略微沉吟,喃喃,「難怪今日不見雪姑娘,你且寬心。」
白嵐揮手,臉上愁雲一掃而光,「今日不談此事,不談此事。」
水若依抬手指他,輕笑,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你可知我水族白蓮王後有了身孕?」
白嵐拿起茶杯,緩緩吹開漂浮的茶葉,漫不經心,雲淡風輕說一句,「知道。」
水若依眉頭倏地緊鎖,「你可知王後仍是處子之身?」
白嵐端詳著那漂浮的茶葉,輕輕一笑,「知道。」
「呵。」水若依長吁了一口氣,「你可知王後月復中胎兒來歷?」
「知道。」
「哦?」水若依一驚,呵呵一笑,「難怪,不愧是神之子,早知就直接來松林仙境了。」
「不過是昔日海神黎析于水後月復中復生而已。」白嵐輕呷一口茶,緩緩說道。
雲淡風輕的一句,卻听得水若依心驚膽寒,他忽的憤怒起來,一掌拍上桌子,留下深深的五指印痕,一側的漣嫣見狀,足足嚇了一跳。看著白嵐那悠閑的模樣,水若依心頭火起,一掌揮去,幾欲將他手中的茶杯打翻,白嵐抬眼,那幾欲被他打翻的茶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分毫未變,而白嵐仿佛沒有任何動作。
「你!」水若依忽的站起身來,怒道,「此等大事,你還能不動聲色,喝茶?」
「動了聲色,他便不復生麼?」白嵐抬眼,笑道,「無法改變的結局,不過是徒增自己煩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