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崔語星和崔展陽一起回了府,想著也沒什麼急事,兩人干脆拉上崔語月一起去了小竹林聊天談心。
繁盛的枝葉遮去了炎熱的日頭,絲絲涼風,沁人心脾,在這三伏天里,不啻為一種難得的享受。崔展陽端起一杯清茶,憋悶的心情略微舒展了些,「我們三兄妹有許久未曾如此坐下來一起品茶了,真是人生快事。」崔語月眼中帶愁,柔柔嘆了聲,「也不知下次又要等到何時了?」崔語星疑惑地打量了二人一眼,一個滿月復心事,一個面含憂色,不過卻都談不上快活,她有意緩解氣氛,嬌聲怪責,「你們是怎樣,喝杯茶,也弄得愁雲慘霧的。」崔展陽最先反應過來,正經地反駁道︰「小妹,你這話就不對了,關鍵不是我們想怎樣,而是旁人想怎樣?」崔語星一愣,不解地看向二人,「是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嗎?」崔展陽擔憂地瞧了崔語月一眼,沉聲答著,「都平侯府那邊傳來消息,姨父似乎又替宇澈談了一門親事,這次是太常卿大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崔語星不相信地否認著,「今兒我在許府還遇上芷兒了,沒听她提起此事啊。」崔語月卻是點頭道︰「千真萬確,可能芷兒還沒得到消息也不一定。」姨父與他們不同心,大姐與表哥的婚事不順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沒想會來得這麼快。任憑崔語星絞盡腦汁,也擬不出個章程來。崔展陽驀地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語中的,「最關鍵的是姨父與我們立場不同,很難有轉圜的余地。」崔語星凝緊眉,思忖著,「其實,我不明白的也就在這。柳家是為了支持自家人,謝家則是肯定要和我們對著干,可姨父又是為了什麼?眼見大皇子和丞相不行了,又立馬向二皇子挨近,完全沒有考慮支持三皇子的意願。他就真的如此不看好?」對于此事,崔展陽顯然比較清楚,他稜角分明的五官分明透出一絲不屑,「還不是幾年前的舊事了,具體情由我也懶得說了,總之是三皇子斷了姨父的某些好營生,他便記恨在心了。」「好營生?」崔語星隱隱約約有些印象,似乎是听余青提起過,好像是與逼良為娼、販賣人口有關。確實拿不到台面上來說。「好了,你們倆就別為我煩心了。」崔語月容顏疏淡,聲音平平地說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計較那麼多作甚。難道除了都平侯府,就沒別的地方可去了嗎?」
兩人同時抬起頭,掃了她一眼,崔語星立馬反應過來,朝崔展陽使著眼色,「大哥,說起來,我還是有一事想問問你。」講到此,她臉色稍稍嚴肅起來,「你可曾爹爹提起過白建其人?」崔展陽想了下,搖搖頭。她眼底生起一抹疑色,接著又問道︰「那夏雪了,可有听過?」崔展陽依然是搖了頭,「小妹,你為何會無端端說起這兩個陌生的人名?」「與風雨樓有關。」崔語星嘆了口氣,將自己此次在益城的發現還有余青和容藍的提醒一一道了出來,「我懷疑仇陵背負的血海深仇可能與我們崔家有關,更重要的是,根據我當日在碧水城的試探,他一定就在我們身邊,甚至可能是某位極熟悉的人。這就是相當危險的事了。」「所以你想去直接找爹求證?」見崔語星承認後,崔展陽眼底迸出一道精光,「若你想查清此事,最好還是不要去問爹,甚至是半絲口風都不要透露出來。」「為什麼」崔語月抿了一口茶,卻是替崔展陽答道︰「你們這些事我雖是不太清楚,但爹的個性我最清楚了,他不願提起的事情必是有不能說的理由,你就是去問了,他也決計不會吐露分毫,甚至還會引起警覺,阻止你們去探查此事。你想想,能牽扯到皇上的事,會是件小事嗎?」崔展陽贊同地附和道︰「我們眼下也不清楚此事後面到底隱藏著什麼,那個秘密到底是不是能踫觸的,便是真要去查,也一定是小心翼翼,不能讓人覺察,這樣,如有個什麼萬一,也能有退身之路。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謝家可能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謝家,」崔語星不解地看向他,「為何又提到謝家?」「你才回來可能還不知道,謝大人前兩日突然提起十五年前的一樁舊案,正好就是你剛剛有說到的閔濤貪墨一事。」「謝佑?這麼巧」崔語星這才想起大哥已官復鎮北將軍之職,重返朝堂,消息自然是比她靈通。頓時來了興趣,催促道︰「你趕緊說說看。」崔展陽白了她一眼,「急什麼急,我自會說給你听。據謝大人所述,是當時逃出去的閔府管家,無意中讓人發現了蹤跡,眼下已被抓到廷尉府去了,當年未解的種種謎題,有望弄個水落石出。並呈請皇上重審此案。原本我也未多往心里去,但此刻想來皇上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似乎是過于激動了。」崔語月聞言,眼帶憂色,「大哥,你說會不會是沖著爹爹去的啊?」崔展陽回想了會,否認道︰「應該不會,爹當時的表情雖然有些怔愣,但明顯不是擔憂,反而是帶著某種期待。」崔語星癟嘴道︰「可謝家絕不會做無利的生意,不然誰會注意到一樁十五年前的案子,一定是有所針對才是。熙哥哥他怎麼看此事?」崔展陽威嚴的臉上露出一絲打趣的笑意,「我發現你這次回來,倒是挺注重六殿下的看法,之前還專門去他府上詢問了一番,這會也沒落下。怎麼,你就如此相信他,甚至超過了大哥?」崔語月垂下眸子,捂嘴一笑。「姐姐,你笑什麼,」崔語星羞惱道︰「熙哥哥他眼光精準,智謀也是高人一籌,我相信他也沒什麼。」「可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崔展陽肅穆的臉龐柔和了下來,有心逗逗她,「我記得你以前是說,那人啊,成天笑著,最假不過了,誰也看不清他的心思,若想安全度日,還是離遠點好。」「有嗎?我有這樣說過嗎?」說不過,崔語星干脆裝傻扮痴起來,「我可不記得了,就算你是大哥,也不能隨意誣賴人。」「你看看,」崔展陽大笑著望向崔語月,「這人可變得真夠快的。」崔語月淺笑著,「我還想過幾日再問問她的,看來是不必再確認了。爹爹和大哥可要出出力才行」崔展陽朗聲說道︰「還是讓某人口中只會假笑的那人去煩心吧,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咱們語星可不能跟著他去吃苦……哎喲……」他突然哼了聲,沒好氣地看向崔語星,「小妹,又是哪句話惹到你了,竟對大哥動起腳來。」崔語星瞪了他一眼,「你別亂說,我和他沒什麼的」「好了,好了,不說了,」崔展陽主動求饒,他這個威武大將軍,在自己兩個妹妹面前似乎從來沒什麼面子可言,「咱們說回正事,六殿下他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崔語星暗自琢磨著其中的意思,還未能領會,便听得一洪鐘般中氣十足的聲音,「听下人說,你們三都在這,我就過來了。正好讓你們一起幫我看看這些畫像」三人立時起身轉過頭去,卻見崔禮興高采烈地親自抱著一堆畫軸健步如飛地走了過來,往石桌上一擱,隨意打開一幅,亮給幾人看,「怎麼樣,挺漂亮的吧。這是中郎將家的三女兒。」崔語星和崔語月不禁面面相覷,同時看向崔展陽,生怕他難過起來。沒料,崔展陽卻是穩當地接過畫,仔細看了下,才說道︰「我不太中意這樣的。」隨後又將畫轉給了兩個妹妹品鑒。崔禮肅著臉審視了他的一番反應,突然大笑道︰「好,這才是我崔禮的兒子,拿得起,放得下」崔語星無奈地朝崔語月努了努嘴,撒嬌道︰「爹,這個女孩子臉太方了,不好看,配不上大哥。」「是嗎?」崔禮疑惑著又瞅了眼,「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是,那再換一個。」他又拿過一幅展開,「這個怎麼樣,模樣精致,看起來也溫順。」崔語月柔柔笑了下,「溫順不好,不適合大哥,也不適合咱們崔家……」「也是……」崔禮點頭放了下來,又翻檢起另外的,只是兩姐妹似乎總有不滿意的地方,到了最後,崔禮都頭疼起來,「看不出來啊,你們兩個是這麼挑剔的人,以後要找夫婿可怎麼辦啊。」崔展陽不贊成地看了二人一眼,「你們兩就別調皮了,認真點。」崔語星嘟噥著嘴,垂下頭來,崔語月卻是打量著手上的一幅,面有疑惑,「這人看得挺眼熟的。」崔語星忙湊過去一看,大叫道︰「是菲兒嘛」她這麼一說,崔語月立馬有了印象,「你們以前還經常一起玩來著,是個挺大氣的姑娘。」能得崔語月如此不錯的評價,崔展陽感興趣地瞄了眼,語出驚人,「那就她了。」「不行」崔語星更是出人意料地直言反對道,驚住了場中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