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宇澈走時,龐達已調來大批的官兵,將若水居圍了個水泄不通,雖說沒有將崔語星直接拿下,但已經形同軟禁。晚間,蕭宸熙匆匆過來寬慰了她一聲稍安勿躁後,又趕著回了鹽政司。崔語星從他的神情,已經猜到情況應是不妙,只是具體如何,還得等鐵血回來後才能知道。
「小姐,」鐵血悄悄潛回院子,急著找到崔語星,神色肅穆,「鹽政司眼下是鬧翻了天,諸位大人听龐縣尉稟報了今日之事後,紛紛強烈要求將小姐關押起來,嚴懲不貸,殿下原本還以證據不足為由,強壓了下來。卻沒想,在這節骨眼上,武迅突然拿出了小姐與之聯系的親筆書信,以此證明他指你為幕後主謀之事絕不是信口胡言。殿下無法之下,只能同意先暫時將您軟禁起來,待案件有進展後再說。即使如此處置,依然有幾個頑固不化的官員眼下正跪在殿下那,執意要求將您押解監牢。」崔語星眉頭緊皺,憂心忡忡,「鬧得這麼大,若是傳回京城,只怕那些御史又要參上一本,說熙哥哥徇私不公了。」她輕嘆了聲,「不就是去牢里呆兩天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他何必如此固執?」言語間擔心蕭宸熙反多過于擔心自己的處境。彩衣看得真切,暗自搖了頭,也不點穿,而是勸道︰「小姐,目前最緊要的是,您要想出法子從私鹽案中月兌身出來,殿下面臨的困境自然而然就化解了。」「說得是,」崔語星呼了口氣,恍然大悟,「總不想因為我連累到他人,一時慌了陣腳,卻忘了最重要的。」她將鐵血的話反復仔細想了幾遍,沉吟著說道︰「武迅所謂的親筆書信應該是余青根據我的筆跡偽造出來的,肯定有破綻可尋,關鍵是我必須見過後才能確認……」「小姐,還有一點很重要,」鐵血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補充道︰「武迅手中那幾封信件,除了確認是小姐的筆跡外,信尾更蓋有小姐那枚‘閑人居士’的私章。」
崔語星聞言詫異不已,「這枚私章不過是一時興起刻的,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極少拿出來用,沒想竟也讓他們想到了。」余青和柳海青這兩青的聯手,還真是相得益彰,威力驚人。只是要如何應對,她還真得好好想想。「鐵血,即刻安排人手,隨時留意柳海青的動向,若有可疑之處,即刻報來給我。」她可不會傻到認為,柳海青只是為了單純對付自己或者是自己身後的崔家如此簡單,他一定還有其他目的!
入夜,許是雷雨即將來臨,空氣異常的窒悶,加之紛繁復雜的事情接踵而來,崔語星左思右想,怎麼都無法入睡,干脆起了身。睡在外間的彩衣听見動靜,也立馬驚醒過來。揉著睡意朦朧的雙眼,走進室內,「小姐,怎麼就起來了?是缺了什麼,奴婢馬上去取。」崔語星壓下心頭的那股煩躁,搖搖頭,「就是睡不著,想出去走走。」彩衣睜大了眼,睡意頓時全無,「出去走?這時候?小姐,你怎麼了,可別嚇奴婢。」說著,就伸過手來,探她額頭的熱度。崔語星沒好氣地扒開她的手,「我沒事,只是心里鬧得慌。」「那就好,那就好。」彩衣撫著心窩感嘆著,「奴婢最近是嚇怕了。」她低頭拿過一旁的衣裳,說道︰「眼下雖說已立了夏,這晚上天還是有點涼的,奴婢先服侍您把衣服穿了,再出去轉轉如何?」「恩。」崔語星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任她擺弄著衣裙。待一切妥當後,兩人才走了出去。
屋外,天沉得厲害,不但不見月色,更是連半顆星子都無。崔語星瞧著遠處廊下依稀的燈火,心里空落落的,連日來發生的事,饒是在旁人面前表現的從容淡定,其實能否全身而退,心底一點把握都沒有。她一身落寞,卻是含笑問道︰「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彩衣何嘗不懂她的心思,心中輾轉,卻還是安慰著,「小姐放寬心,有六殿下在那,必定很快能水落石出了。」「你們都是如此說。」崔語星悵然抬頭,望了眼黑壓壓的天空,「希望真能如此吧。容雲前兩日已將此地發生的事情直接飛鴿傳書給了爹爹,這會怕是早已得知消息,又要為我心急如焚了。」提起京中的老爺,彩衣不禁笑道︰「以大人那火爆又護雛的脾氣,恐怕又要去皇上跟前鬧一番了。」崔語星輕笑著搖搖頭,「若是往日,倒也說不定。不過眼下這個案子是熙哥哥主審,他怎麼都會給個面子的。」只是私下里肯定還是會嘮叨不少話,想到老爹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她又忍不住偷笑,心中泛起一陣暖意。
兩人隨意在院子里邊走邊聊,談起過往趣事,也甚是愉悅。崔語星也漸漸安定了下來。此時,卻有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正飛速向此處行來,崔語星和彩衣警惕地互看了眼,屏住呼吸,閃身躲向了樹後。果然,稍許,一道身影躍進了院內。崔語星眯眼仔細觀察著正向自己臥房模去的黑衣人,此人一手按著臂膀,始終沒松開,很明顯是受了傷。一個受傷的人半夜闖進自己的房間,做什麼?而且奇怪的是,總覺得他的背影有點眼熟。就在崔語星猜疑不定的當口上,黑衣人卻停住了動作,小聲喊了起來,「二小姐,二小姐!」她頓時神色大變,急忙從樹後走了出去,「容雲!」那人聞聲轉過頭來,黑暗中辨別了半晌,才確認道︰「二小姐,原來您在這里。」崔語星這才完全確認,來人果真是容雲,一時也顧不得多想,上前拉起其衣袖一看,的確是受了傷,應該是剛剛與人交過手,血都還沒止住,于是趕忙吩咐著身旁的彩衣,「去準備點清水和刀傷藥來,快!」而後小心地扶起容雲,關心地問道︰「你是潛進來時,被守衛的官兵發現了嗎,竟然中了一刀?」說著,她又自顧自地搖了頭,「不對,他們應該不是你的對手。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容雲沉默著,尚未回答,又是一陣喧嘩聲傳來,卻見花管家滿臉怒容地跟在了一群官兵身後,院內頓時燈火通明。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崔語星根本來不及藏起容雲,只得攔在她身前,故作平靜地掃了眼領頭的那位,居然又是龐達!她心下驚疑,面上卻未顯出半分。「花管家,怎麼回事?大半夜的竟讓人闖到這來了,太尉府的家規是擺著好看的!?」花管家一臉憤懣,顧不得擦額頭上的汗,指著那些官兵怒道︰「奴才也沒料到,這些當兵的個個跟土匪似的,問都沒問上一句,就直接沖了進來。好歹我家老爺也算得上是他們的上司,竟敢如此囂張跋扈!」龐達卻恍若未聞,兩眼無禮地直視著崔語星,冷側側地出了聲,「就算太尉大人掌管朝廷軍事,可若是犯了法,一樣要依律處置,更何況是崔二小姐你了?勸小姐一聲,大戲也別唱了,乖乖束手就擒的好。」面對龐達的咄咄逼人,她不急不惱,安然地吩咐著,「花管家,你先帶著人退下去吧,此事我自會處理。」
花均雖是百般不願,但還是在崔語星安撫的目光下遲遲離去。等到他們走遠,崔語星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眸光轉厲,「龐縣尉,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三更半夜,你不在自個家睡覺,卻帶著人跑到我府里大吵大鬧,這究竟是個什麼理?你可得好好解釋解釋。」龐達輕哼了聲,「本官是奉命追捕人犯到此!」又是人犯?她冷笑了下,「龐縣尉,白日里你才來追捕過姬千里,卻讓他給逃了,這會是怎樣,你是想說姬千里又來造訪我府了嗎?」「自然不是,」龐達伸手指向她身後的容雲,「本官此來是為了這個女子!」崔語星心中咯 一下,瞥向容雲,卻見其神色陰冷,不同于剛才,不禁略有不安。剛才太急,也沒來得及問出了什麼事情。她定了定心神,淺淺一笑,「龐縣尉真會說笑,容姑娘不過是美奐制衣坊的當家,裁裁布,做做衣服就沒問題,至于違法的勾當,我可不認為她有這個膽量。」「沒有這個膽量?」龐達諷刺地掃了崔語星眼,「身為崔小姐的部下怎麼會沒有膽量了?」「我的部下?」崔語星一驚,猶疑地望了容雲一眼,到底是生了何事,竟連身份都暴露了。她心中焦慮,可也別無他法,只能硬拗下去了,「龐大人的想象力越來越豐富了,我不過就是偶爾到美奐坊做身新衣服,怎麼容大當家的就成了我部下了?」「若不是你手下,此女豈會犯了事就會往你這里逃?若只是普通制衣坊的當家,又怎能避開層層官兵,進到府里來!」龐達一句一句毫不留情地逼問著,「崔二小姐,你還是別自欺欺人了!」她的臉色越來越冷,「龐縣尉要如此認為,我也沒有辦法。只是要抓人,你也該有個說法吧?」龐達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勝券在握的笑意,悠然答道︰「她,剛剛殺了前平城鹽場大使武迅!」容雲殺了武迅!這不成了自己指使屬下殺人滅口了嗎?崔語星頓時面色大變,只道此事不能善了,私鹽案主謀的罪名自己怕真是要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