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黃立棠奉命護衛喬玉書被當場抓包到偷听偷窺後,鐘離淺看著黃立棠的眼神就頗有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雖然鐘離淺是以妾室身份進的門,可臨風山莊上下卻喜愛極了這個‘淺姨娘’。不愛支使人不說,平日里見了僕婦下人也都是一臉笑容地打招呼。再加上喬玉書格外的寵愛,竟連司徒老莊主都默認了家中上下稱呼她為‘淺夫人’。
喬玉書更是打定了決心,只要鐘離淺有孕,便會立刻將其扶上側室的位置,反正自己沒有正妻,側室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黃立棠對此二人雖頗有怨言,可還是得奉旨辦差,形影不離。
元宵佳節,最是夫妻和未婚情侶出游的好時機。喬玉書一早訂下鐘離淺最愛的‘蘇記菜館’,興沖沖地備好了馬車等在門口。
鐘離淺卻是一臉的不高興。
喬玉書惴惴地道︰「怎麼了?今日身子不舒爽?要不然別去了。」
鐘離淺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道︰「好不容易過個二人世界,還有電燈泡。」
「電燈泡?」
鐘離淺自知失言,忙笑道︰「哦,這是我們家鄉的方言,就是——礙手礙腳又不知趣的人。
雖然刻意輕聲,可黃立棠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一頭黑線。
喬玉書瞟了一眼身後吃癟的黃立棠,笑道︰「沒事兒,當他不存在就好。」
……
蘇記菜館遠在古鶴城的另一邊,駕車卻也不需要多久。一炷香的功夫,兩人便牽著手走進了大堂中預訂的位置。
蘇記菜館不設雅間,往來客人吃飯均是坐在大堂上,倒也熱鬧寬敞。元宵佳節,所有的位置都被人預先訂下,黃立棠可憐兮兮地望了鐘離淺一眼,鐘離淺嘆了口氣,沒好氣地道︰「你也過來一起吃吧。」
等菜過程中,百無聊賴,鐘離淺沒話找話道︰「你還沒找到適婚對象?」
黃立棠搖了搖頭。
鐘離淺憶起自己曾經做過黃立棠的愛情顧問,輕聲笑道︰「那個人你就不要想了,嚴堂主可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挑戰的。你不是嘗試過了麼?」
黃立棠心中一嘆,面上卻是笑得燦爛︰「听聞若是讓已經結了婚的人請客,便可以早已擺月兌光棍的現狀呢。」
想起這菜館樣樣菜都不便宜,鐘離淺捏了捏荷包道︰「你想吃啥?」
覷見街角有個賣糖葫蘆的,黃立棠本也是想岔開話題,便隨意一指道︰「就來一串糖葫蘆吧。」
喬玉書笑著正欲招手,卻被鐘離淺攔了下來。
喬玉書不解,難不成這幾文錢一根的糖葫蘆她也舍不得不成?卻听鐘離淺朗聲道︰「那糖葫蘆吃完,不是還剩個光棍?」
黃立棠汗顏,想了想道︰「那不如你請我吃兩根好了」
鐘離淺嘆道︰「兩根光棍莫非你這輩子光著不過癮,下輩子也要再繼續當光棍?」
黃立棠無語。
思索了片刻道︰「沒事兒,還是買一根,我吃完了把棍弄斷了,毀尸滅跡……」
鐘離淺大笑︰「你真是注定打光棍,把棍掰斷,那不是正好意味著你與適婚對象‘掰了’,一拍兩散麼。」
黃立棠被鐘離淺的光棍論打擊得有些憤怒︰「你請我吃個白米飯總可以了吧。」
「吃軟飯……」這次卻是鐘離淺話音未落便被喬玉書用一塊點心塞進了口里,笑道︰「黃副盟主,阿淺又犯了斗嘴的毛病。我在家里也常常敗在下風。」-
用過了飯,三人便沿著來時的路,一路閑逛過去。
出門之前,黃立棠便言辭鑿鑿地警告二人︰目前正值年關,城里可能有流匪作案。雖然喬玉書有功夫在身,可是萬一一個不小心,讓人綁了鐘離淺去,卻是太不值當了。
于是二人謹遵江湖人士忠告,換了身最普通不過,甚至有些殘次的粗麻布衣服,倒也不顯眼。
路上遇到間成衣鋪,鐘離淺一眼看中了掛在外面當招牌的那件女裝,于是便拉著喬玉書進了店里,細細地挑揀。
鐘離淺醉心于花樣繁多的女裝中,對老板異樣的神情全然不察。倒是喬玉書,感覺那老板一直在上下打量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各種鄙視。
看中一件金線繡邊的紅袍,鐘離淺欲言又止。喬玉書卻是知道她的心思——妾室是不能穿大紅色。體貼地笑道︰「不要緊,喜歡就買來穿。」
成衣店老板顯然是誤解了鐘離淺的肢體語言,對著喬玉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喜歡就買,哼說得好听,這衣服能把你們倆都買下來。見鐘離淺的手觸上衣料,老板驚呼道︰「這位娘子,這件衣裳要一錢銀子,你看好再上身哈。」
鐘離淺被老板的驚呼嚇了一跳,不悅道︰「要你管。」隨即,眼光卻又瞄上了一件寶藍色的對襟束腰長裙,對著喬玉書笑道︰「你看,那件如何?」
喬玉書頷首道︰「阿淺穿什麼都漂亮。不如兩件都要。」
成衣店老板換上了一副譏諷的神情︰「二位,這件是我們的鎮店之寶,一兩銀子。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可不能還價。」
鐘離淺這才听出老板話中的不屑含意,登時氣得一張臉煞白。正欲怒罵老板,身後卻傳來一個柔美的女聲︰「阿淺,喬師兄。」
老板此刻已是滿臉都堆著笑容,點頭哈腰地道︰「郡主,您慢選哈。您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您喜歡哪件?我給您送到府上去?」
朱玉潤卻沒有看向那老板,確實訝異地對著二人道︰「今**們二人是要玩什麼?怎麼穿成了這副樣子?」
鐘離淺氣鼓鼓道︰「不穿成這樣,怎麼知道有人狗眼看人低。」
成衣店老板一臉憤慨︰「出去出去,郡主在這里,你們也是隨便能進來的。讓你們進來開開眼是可憐你們,別妨礙了貴人,拿你們的小命也賠不起。」
朱玉潤掩口而笑,對著老板悠悠地道︰「老板,你店里有妖怪不成?」
成衣店老板一頭霧水,訥訥道︰「郡主看見了?」
朱玉潤搖頭︰「沒看見。」
成衣店老板陪笑道︰「郡主莫拿小人尋開心,若是傳開了小店里有妖怪,日後可就沒有人來了。」
嚴宣徽會意道︰「若是沒有妖怪,那老板剛剛是和誰說話?」
成衣店老板登時醒悟,原來郡主和嚴堂主是誤會自己‘指桑罵槐’,忙不迭地解釋道︰「小人是說這兩個窮鬼……」
話音未落,黃立棠卻是急吼吼地闖了進來︰「喬盟主淺夫人你們可讓我好找」
成衣店老板徹底黑線……喬……喬盟主?淺夫人?就是臨風山莊的少主和寵妾?捂住一頭冷汗的額頭,半晌無語。
喬玉書並沒有如他預料般的打擊報復,卻是微笑道︰「把夫人看上的,都包起來吧。」
成衣店老板愣了片刻,忙換了副笑容道︰「是是。小人一定送到府上。」
鐘離淺卻是冷哼了了一聲︰「便宜你了,要不是看在衣服面子上,饒不了你。」
成衣店老板戰戰兢兢,咬著牙道︰「小人有眼無珠,這些衣服就送與夫人,當時小人給您賠罪了。」
朱玉潤好笑道︰「那也不必。你做生意也不容易。」言畢,便從袖子里掏出個香囊,將米粒大小的金子放在成衣店老板手中。
鐘離淺得了實惠,這才轉怒為喜︰「你看,惡人我做了,好人卻是被你搶了。」
對著喬玉書眨了眨眼,朱玉潤對著鐘離淺動了動嘴唇。
鐘離淺看得分明,是‘嬸娘’二字,登時臉羞得通紅-
各懷擔心,黃立棠和林逸風很是平靜了一段時日。
林逸風大概是知道自己復仇無望,索性平靜度日,每日寫寫畫畫倒也過得愜意。
黃立棠卻是有些坐立難安。日常除了奉旨保護喬玉書外,司徒震卿與顏貞的那段公案也因為過年而押後審理。
雖說目前的情況有些詭異,可黃立棠就是信息接不上檔,不知道是哪個環節遺漏了。無論他如何分析判斷,卻總是有些不倫不類。身體跟在喬玉書和鐘離淺的身後,腦袋里卻是終日盤算著這些大大小小的瑣事。
思考了許久,黃立棠得出一個結論︰一定是在環節漏掉了信息。而這個環節,很可能就是因為自己求婚不遂,對自己另眼相看的昭定帝。
說來也怪,以往昭定帝無論大事小情,統統都喜歡把他召到御書房商議。可如今,事情一件件的發生,卻是十天半個月也難見到昭定帝本人一次。
莫不是昭定帝對自己起了什麼疑心不曾?可昭定帝還是如往常一樣,有了什麼好東西都給自己送上一份,甚至比以往的還要好。莫非這是為了穩住自己?
黃立棠百思不得其解。
昭定帝卻是也十分糾結。
以往,有黃立棠出謀劃策,行事也省心些。可如今,曾信誓旦旦承諾他的婚事成了泡影,讓自己這一言九鼎的皇帝顏面何存?|怎麼坦然地面對他?
懷著對小黃的無比愧疚,昭定帝很是過了一段‘隨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