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霧氣繚繞,嚴宣徽一身潔白衣衫,原本頗具冰冷的色彩穿在他身上,更是映襯得猶如天神下凡,舉手投足盡是優雅,朱玉潤不由自主地迷失在他唇邊的淺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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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園一處靜謐的角落,秋霜四下張望無人,便拐進了一條平日里對外宣稱廢棄的巷子里。
巷子盡頭是一堵磚牆,輕輕將昨天一塊微微凸起的青磚推進牆里,那磚牆竟從左側裂出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口子來。秋霜小心翼翼地鑽進裂縫,推上青磚,確認四下並無響動後,才放心地拍拍手。
磚牆後,是一處隱秘的院落。徑直奔向掛著藍布簾的房門,秋霜在門外輕叩三下,低聲道︰「秋霜求見青木執事。」
直到里面應了一聲,秋霜這才掀開簾子進去。房內,青木和林逸風正齊齊瞧著她。
青木急切地道︰「可是有了消息?」
秋霜點頭︰「老莊主果然已經開始懷疑,已經證實了喬少主手上並無黑痣。現下老莊主正在尋訪舊僕下落,听聞還有活口。」
林逸風蹙眉。當年知道少主真實情況的,這幾年早已下落不明,偶爾尋到一星半點的線索,卻發現那線索所指的竟都是些一早就死無對證的證人和證物。
現今這活口,恐怕也是喬玉書早就安置好,預備著老莊主起疑心時查訪用的定心丸。
想起鐘離淺,林逸風展顏微笑︰「阿淺可好?」
秋霜道︰「鐘姑娘和喬少主兩情相悅,每日都黏在一塊。」
不是訂婚當日還鬧起了別扭?本還想著如果鐘離淺恨上了喬玉書,能為自己所有。現在二人夫唱婦隨,倒是不好離間下手,林逸風失望︰「本還指望芸芸和阿淺,有一個爭氣的。現在看來,一沾上情愛,恐怕誰也靠不住。」
青木奇怪︰「顧堂主難不成也和喬少主兩情相悅了?」
林逸風搖頭,轉向秋霜道︰「替我傳個話給顧芸芸,讓她想個法子讓阿淺和喬玉書生些嫌隙出來。」
秋霜領命,正待離去。林逸風卻又叫住她道︰「還是多給自己留條後路,若是生不出嫌隙,想法子把喬老莊主的視線引過來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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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看到生得貌美的姑娘就會吐酸水,說她肯定沒什麼本事,最多就是個花瓶,擺在屋子里頭漂亮。要說古鶴第一貌美的,非東果郡主莫屬。
已經籌備給郡主指婚的宗制府拿到這麼一位身份既尊貴,樣貌性情又出眾的佳人資料,按理說,絕對應該鼓掌慶幸。這麼大好的姑娘,得有多少人家排隊等著娶回家才對。
可俗語有雲,丑妻近地家中寶,女子無才便是德。在滿是王孫公子,遍地貴人紈褲的古鶴,這樣的美人,確實人人都想一親芳澤。娶回家?那可得認真考慮考慮。
娶了郡主,郡主的母親是新君最疼愛的妹妹,日後這郡主必定不能給半點氣受。很有可能,連妾都納不成。郡主美則美矣,可听說做了郡主的夫君,不是隨便就能和郡主同房。得郡主傳召,若是不得傳召,就要獨守空房。
適合的指婚的對象,簡直就是鳳毛麟角。玉樹臨風的單身公子多,年輕有為的甚少;風流倜儻的適齡對象不少,成熟穩重的卻是九牛一毛。躊躇滿志排隊等著娶郡主的人不少,可不是毫無建樹就是相貌太普通。
宗制府總管哀怨地嘆了口氣,希望那郡主明年夏至生辰之前,千萬千萬自行解決了婚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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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十九夫人撫模著長長地禮單,眉開眼笑。對上朱玉潤茫然的神情,奇怪地道︰「珠珠,在想些什麼那麼入神?」
朱玉潤回神,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是想起養傷的那段日子。」
十九夫人以為她還在為嚴宣徽不來探視而糾結,寬慰道︰「嚴堂主上次下聘書的時候,已經同我解釋清楚了。那段日子他知道你沒什麼大礙,就去置辦彩禮了。娘親自看過那些首飾,件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是得花些時間。」
朱玉潤垂首,那些珍品,不是神仙堂多年積累的秘寶麼。
上次去神仙堂,感覺到他丟失的記憶,正在一點一滴的慢慢回復。那綠色的風雨亭,正是最好的證明。朱玉潤淺笑出聲,也好,就先嫁過去,和他一起慢慢尋回過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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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秋霜傳來的口信,顧芸芸只是望著門口發呆了片刻,隨即抬起眼笑道︰「他都不來,我有什麼法子?」
秋霜不說話,心里卻暗暗同情這位堂主。對這位美貌的堂主,她早有耳聞。想想她為了少主人居然連身家清白都能拋諸腦後,秋霜心頭莫名地涌起一股敬意。
「不用同情我。」顧芸芸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目光犀利。
「顧堂主……」
顧芸芸仿佛看穿了秋霜的心事,只是拍拍她的臉,正色道︰「日後,若是有人借著情愛的名義誘騙你去替他做事,想都不用想,一定要拒絕。否則,就跟我今天一樣。」
聲音輕柔,語氣里的決絕卻不容小覷。
秋霜得知顧芸芸不願插手,卻是松了一口氣。跟著鐘離淺許久,見那沒心沒肺的單純姑娘好不容易過上兩天好日子,怎麼忍心下手破壞?
顧芸芸覷見她那輕松的神情,唇角微揚︰「去吧,等會鐘大編自行尋過來,我又不得清淨了。」
秋霜不忍再看那面上的清冷,匆匆告辭。
西廂房,鐘離淺正和喬玉書下棋。
秋霜剛行至門口,便見二人正專心致志地落子,忙拉了冬雪問道︰「鐘大編什麼時候也學會下棋了?」
冬雪做了個‘噓’的手勢,輕聲道︰「說是什麼五子棋,和尋常的下法不一樣。是鐘大編自己想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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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了約莫二十余盤,鐘離淺頓時興致全無,訥訥道︰「好歹也是我發明的,也不讓著我點兒。」
喬玉書一本正經道︰「總是讓著你,怎麼會有進步。」
想起掌心黑痣的事,鐘離淺借著他落子的空當,把他兩只手看了個遍,果真干干淨淨,一點痕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