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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殿里有個小廚房。

這本身是沒有的,後來因為洛玖和阮鳳歌每每都要在菊花殿里呆很久,兩人做的也都是體力活,獨自自然餓得比較快,然而這菊花殿里又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所以只能在里面建個小廚房,備上一些素材,由他們自己開爐灶了。

洛玖前世的出生應該不俗,她之前應該也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可不知道怎麼的,她特別會做菊花糕,也特別喜歡自己曬開菊花,然後再拿那些菊花拿來泡茶喝。

即便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她都樂此不疲地曬菊花、煮水、泡茶。

響燙的話,她就會將它放在邊上涼一涼。

這菊花本是寒性植物,所以菊花糕和菊花茶也是適合洛玖吃的。所以呢,這大半個月來他們倆基本上都喝洛玖泡的菊花茶,餓了就吃洛玖做的菊花糕。

此刻,洛玖正凝神坐在小廚房里打坐行氣,另一邊的蒸爐里蒸著她剛才做好的菊花糕。

只不過,等洛玖行完氣後,那菊花糕還沒蒸好。

洛玖也不閑著,又拿特意讓冬雪收集的朝露水去煮。

說來也奇怪,洛玖剛開始想到要煮菊花茶時,腦中就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另外,她的腦海中還會朦朦朧朧地浮現出一個站在雛菊叢中、身姿英挺的男子的背影。

雖然看不真切,但洛玖卻真實地感覺到每當想起這名男子時她心跳的頻率都會加快,就連血液也愈加興奮地在體內奔騰……

就如此時,她只是稍稍回憶了一下,而她的全身細胞竟像是冬眠初醒了一般。

這種夾雜著喜悅、興奮、迫切的感覺讓她一陣迷茫,是喜歡嗎?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之前的自己喜歡那個像菊花仙子一樣的男人嗎?

下一刻,洛玖想到了阮鳳歌,他不停地把她往外推、不斷地躲著她,會不會不僅僅是因為他在最初醫治小太後時動了些歪腦筋,犯下了一些極難彌補的過錯?或者說,因為他知道前世的她是有心上人的,所以她不想她在恢復記憶後犯難?

「唉……」

洛玖單手握拳錘了下桌案,她真的很苦惱啊,怎麼想真真切切地談個戀愛就這麼麻煩呢?

「嘶……嗚……」

不一會兒,朝露水燒開了。

洛玖趕緊去熄火,然後拿出了之前就晾干的菊花,用沸水沖泡。菊花在注入的熱水中沉沉浮浮,那曬開了的花瓣經熱燙的沸水灌溉後散發出沁人的香味,盈滿一室。

恰巧,在洛玖泡好菊花茶後,那菊花糕也蒸好了。

洛玖將里面的六塊糕點都拿出來裝進盤里,又將這茶壺、茶杯還有菊花糕全都放到了托盤里去,然後,她踩著夏日的陽光往練功房走去。

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去,隔著珠簾,洛玖看到阮鳳歌埋首于一堆醫術中,他的腰桿挺得很直,下顎微斂,手握紅墨毛筆,手指快速地在書本上移動著,像是在努力尋找著什麼。

七月底的太陽還算不上火辣,透過薄薄的窗戶照在阮鳳歌的身上,就像是給他的周身罩上了一層耀眼的光環一般,讓人很難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挪開。

洛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蕩起了一抹暖暖的笑容,她痴痴地看著阮鳳歌,看著他俊俏絕美的側臉,看著他挺立的背脊,想象著他那全神貫注、可能正放射著眸中奪目光芒的迷人鳳眼……

洛玖被他的這股子堅韌不拔的拼勁打動了,她覺得他的身上就像是燃燒著一大把火焰,他將他的所有熱情都投射到了這藥方的研究上去了。

很多年後,洛玖再次憶起這一刻的阮鳳歌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心湖中也像是注了蜜一般,泛著絲絲的甜。

認真做事的男人,很迷人,也很醉人。

這樣的阮鳳歌是為了她才會誕生的,他的這份特殊的魅力也是為了她才綻放的。

洛玖就這樣一直托著托盤,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阮鳳歌圈畫完手頭上的這本醫術,他感受到有股灼熱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狐疑地轉過頭去,入眼,便是那穿著淺黃色薄質裙衫的女子。

清風拂過,吹起了她的衣袂與碎發,這畫面沉靜得就像一幅極美的畫,而她,輕輕地在畫中微笑,眼中盛滿了暖人的春情。

四目相撞後,阮鳳歌咽下一口口水,他感覺自己很難繼續壓制心底的那份渴望與狂熱。

他回想著這些天她對自己態度的改觀、想著她的種種暗示、百般示好,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個神情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頭。

有很多次,他都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拉她入懷,害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地向她告白,告訴她︰阿九啊,我愛你,很愛很愛,從十二年前你在西鳳府對我展開笑容時,我就愛上了你

他挪了挪腳,想要站起來向她走去。

可在他的腿撞到桌案時,他幡然醒悟,腦海中回想起了下人們向他描繪的西鳳府當日的慘狀……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沖動,絕對不可以

可是,這一次他裝不出冷臉來面對他,他只有轉過頭去,裝模作樣地拿起一本醫書繼續翻看。

然而,此時此刻,他心如刀絞,又似有一層薄霧蒙上了他的雙眼,怎麼也看不了那書上密密麻麻的字。

老天啊,你是要把他折磨成瘋子嗎?

想見她,卻又害怕見她;愛她,卻又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大大方方地追求她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折磨人的?

還有嗎

阮鳳歌的心里波濤翻滾,他狂怒地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老天,一遍又一遍

老天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在心底苦笑,然後在沒人的夜里坐在牆角買醉。更白痴的是,他竟然為了不讓她察覺出異樣而天天清晨沐浴洗澡,因為擔心酒味殘留在身上,他還在浴桶里加了去酒味的藥材……

「唉……」

見阮鳳歌如此,洛玖再一次長長地嘆了口氣,她要是真的能習慣這樣的阮鳳歌就好了。

可是,她偏偏就是個固執的性子,每次見到他眼中的狂熱時她就會期盼他的靠近。即便她很清楚,基本上用不了幾秒,他眼中的狂熱之情就會瞬間融化成冰塊

她稍稍收拾了下自己那躁亂而失落的情緒,努力擠出笑容托著托盤向阮鳳歌走去,將那個托盤放在了桌案上,拉開椅子在他的邊上坐下。

她很少向現在這樣逼迫他,只不過,隨著她武功的完全恢復,她腦中的疑問就越來越深。她是不善于在心里藏下疙瘩與疑問的人,她決定認認真真地問一問他。

「能不能先停一停,我有話跟你說。」在阮鳳歌又作勢要翻頁的時候,洛玖拉住了他要翻頁的手,淡然地說道。

阮鳳歌怔怔看著那只抓著自己指尖的手,感受著皮膚上的那抹光滑與細膩,「砰砰砰」心髒快速地跳動著,方才他極力壓下的熱情也因這親密的接觸而被重新點燃了起來。

阮鳳歌看向洛玖,微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當他見到她衣服上的那一朵朵小小的雛菊花後,他閉起了嘴,再一次沉默了。他又將目光放在了菊花茶、菊花糕上,他苦澀一笑,抽回了被洛玖握著的手。

這輩子,他真的很討厭菊花,非常非常地討厭

「阮鳳歌。」洛玖不想他繼續沉浸在痛苦的沼澤中去,她適時地喊了他一聲,企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直到阮鳳歌目露清明之色地看向她時,她才淺笑著將一塊菊花糕送到了他的嘴巴前,道︰「忙了這麼久,累了吧?先吃塊點心點點饑吧」

阮鳳歌看著那塊蒸出淡淡菊花香的菊花糕,輕輕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太後,你自己吃吧,在下不餓。」

只要一看到菊花,他就會想到那個人,他真心地羨慕也嫉妒那個人,那個人奪走了洛玖真心的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一直都只喝白開水,除非很餓,要不然他是不會動菊花糕的。尤其是阿九做的菊花糕和菊花茶,他是絕對不會喝的。

他一直都很清楚,阿九是因為那個男人才學做菊花糕、甚至養成只喝菊花茶的習慣的。

其實,這也怪他自己不好,若是他不選擇這間菊花殿的話,也不會觸動她這方面的記憶。只不過,放眼這整個甘泉宮,確實只有菊花殿的地理位置最隱蔽、也最為寬敞啊……

「阮鳳歌,是不是你不喜歡吃菊花糕?」洛玖追問。

「嗯,是不太喜歡。」許是阮鳳歌覺得這樣的回答會傷了洛玖的心,他又補充了一句,道︰「但主要還是因為在下現在不餓,在下沒有吃零食的習慣。」

「在下」、「在下」的自稱讓洛玖听得很難受,她將那塊菊花糕放回到盆子里,不爽地嘲諷道︰「你不覺得你應該自稱‘為師’嗎?」

阮鳳歌倒是沒生氣,別過頭去看似淡然地說道︰「你明白的,這只是在做戲。」

「我可以不問你之前的事,也不打听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反常。但是,阮鳳歌,你不覺得你為了不讓我恢復記憶而故意只刺激我武功這方面的記憶,而完全不管我記人、計事方面的記憶有點兒太不道德了嗎?」

洛玖不給阮鳳歌解釋的機會,繼續道︰「阮鳳歌,一月病愈的承諾中也包括恢復記憶這一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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