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嫻立在一旁默不作聲，良久才緩緩的說道︰「我恐怕他們不是失蹤，而是死了。」
甑清遠點過頭，「一年以後，寧王終于在離太原很近的一個小村子里找到了他們，不過那時的他們已經倒在血泊中了。後來經清點，死了共四人，仔細辨認後，其中包含寧王舊部的雙親和妻兒。不過寧王很清楚的記得，他的舊部一共是兩子一女，這就是說寧王舊部的一雙兒女幸免于難了。」
小嫻覺得事情越來越蹊蹺了，不由打斷甑清遠問道︰「那後來寧王舊部的兒女可有回來找過寧王？」
她覺得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淑妃突然像想起什麼來似的，看著甑清遠道︰「爹，你記不記得當時在朝中任刑部侍郎的楊子江？他好像就是宸妃的表兄，他當時也和爹一起調查宸妃離奇死亡案件的其中一人？」
「難道楊子江就是當年幸存者之一？」小嫻頓悟。
淑妃輕嘆道︰「我也不是清楚，不過听說楊子江自幼就寄居在寧王府中，寧王一直視楊子江如親子一般，曾經還听人傳過寧王有意招楊子江為婿，將待自閨中的宸妃許配給江子江。」
甑清遠點頭道︰「不錯，楊子江就是當年寧王舊部的遺孤。」
「照這麼說，寧王應該將宸妃下嫁給楊子江才是。」小嫻順著淑妃的思路繼續說下去。
淑妃道︰「話雖如此，可是寧王再有權勢，也抵不過一紙聖旨。」
小嫻一怔。不自覺的望向甑清遠，等待他的解答。
甑清遠調整了呼吸看著小嫻道︰「還記得你自己是如何進宮的嗎？」
「命定一說！」小嫻心中一怔。
淑妃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當初皇上執意在娶一個有夫之婦的真相嗎？
甑清遠「嗯」了一聲，正色的回答道︰「對。雖然旨意是先皇下的，可是此事背後真正的做主的人卻是太皇太後。」
小嫻不解，既然是宸妃是命定之人。為何太皇太後會對宸妃起了殺心呢？
「那是因為……」甑清遠斜睨了淑妃一眼，快步走到小嫻面前，悄聲說道︰「此事我不想讓靜兒知道，答應我，千萬別告訴她。」
小嫻點過頭，輕聲道︰「依淑妃的性子，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甑清遠感激的報之一笑。「因為當年的宸妃做了對不起先皇的事，而當今的皇上也並非先皇的親生的。」他把音量壓得極低，生怕一臉好奇立在一旁的淑妃听去他似的。
淑妃看著有些怪異的甑清遠道︰「爹，你們說了什麼，我也想知道。」
她從小就不喜歡被排擠在外的感覺。她想要的就是被人寵愛和關注。
甑清遠正欲解釋，沒想到小嫻就搶先開口道︰「相爺是怕我也落得宸妃的下場，剛在贈我金玉良言呢！」
淑妃本來城府就不深，也沒有深究下去，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爹，你還沒有說太皇太後要殺宸妃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甑清遠沉吟了一會道︰「那是因為宸妃逆了懿旨，太皇太後不得不殺宸妃。」
這話並非他編造，而確實是屬實。雖然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也是事發的誘因之一。
「抗旨不遵？」淑妃半信半疑。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忙質疑道︰「爹，宸妃怎麼會抗旨呢？」
她還很清楚的記得，當年宸妃在世時，先皇因寵幸一美人曾與下旨讓宸妃去彈琴助興，那美人因嫉妒宸妃美貌。不但當面讓宸妃難看，還向先皇討要了宸妃娘親遺留的玉簪子。當時的宸妃不但沒有發火，還雙手將玉簪子奉上。
甑清遠怎麼說實話，只能含糊的說道︰「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不過也是听太皇太那如此說說而已的。」
淑妃依然疑惑，低頭思忖著。
為了打消淑妃的疑慮，小嫻開口解釋道︰「先皇一直沉迷酒色，對朝政之事很少過問，很多政務都是由太皇太後代理，所以太皇太後想要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借口，所謂的抗旨不遵，想來為過是個借口而已。」
淑妃想了想，遂點了點頭。
甑清遠遲疑了半天，終究是問出了壓在心底多時的秘密，「靜兒，我問你，之前你月復中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朝中的議論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听見，不過他卻充耳不聞，即便他的靜兒做出了什麼事情，靜兒依然是他甑清遠最最寶貝的女兒，他是萬萬不能失去靜兒的。
淑妃嘆了一口氣幽幽的道︰「爹，你不是答應了靜兒了，永不相問嗎？」
當天的事情她不想再記起，也不想記起那個她不願意再記起的人。
「罷了……」甑清遠輕輕的閉上了眼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不說……我想我也猜到是誰了……」
淑妃頓時滑下淚來，上前抱著甑清遠抽泣著哭道︰「爹，是靜兒對不起爹，害爹受累了，這一切都是靜兒的錯。」
甑清遠顫抖著雙手抱著淑妃痛哭了起來，「不是靜兒的錯，是爹沒能保護好靜兒，爹有虧你娘臨死前的托付……」
兩父女相擁痛哭了一會後，才相互為對方擦試了眼淚。
小嫻看著甑清遠說道︰「我很想知道，太皇太後究竟是如何得到黑金牛的？」
她從師傅那里得知，黑金牛生活在陰暗潮濕且離地十來尺的墓地，是極不容易抓捕和伺養的一種啃尸蟲。
甑清遠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總是以鬼臉示人，或許除了太皇太後。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他的臉。」
「他身高如何？聲音又是如何？」小嫻知道即便看不真面容，也能夠從那人的體貌體征來縮小猜測範圍。
甑清遠沉吟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五尺一寸，聲音略微沙啞。川北口音……」
「川北口音？」在小嫻的印象中，似乎沒有這樣的人。
淑妃喃喃反復念叨著，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看著甑遠清正色的說道︰「爹，我小時候見過他。」
甑清遠渾身一個激靈，詫異的望著淑妃道︰「靜兒，你怎麼會見過他？你又是在哪見過他？」
淑妃仔細的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兒時隨父親進宮時在太皇太後那里見過……」
那時候他與皇上在太皇太後的院子里玩躲貓貓的游戲，為了不讓皇上找到她，就躲到了太皇太後屋里的床底下。
原以為一向聰明的皇上會很快就找到她的。可沒想到一直等至了天色發黑，依然沒有看見皇上的身影，就在她想放棄鑽出床底時，卻听見一陣腳步聲。原以為是皇上找來了，可她卻見到了一雙不屬于十歲孩童的鞋。
那雙黑色的鞋停在不遠處沒多一會。她又听到了一個沉穩而氣足的年老的女聲，那女聲極為熟習，是從小疼愛她的太皇太後的聲音。
因為有外人在，她沒有出去，只是靜靜的趴在床底下，或許是因為談話內容太過于煩悶，她也沒怎麼听，只是記得和太皇太後的那口特別的川北口音。
沒過一會的時間，她就睡了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里已經沒了任何的動靜，可就在她爬出床底欲打開房門溜出去的時候，房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來不及思考，她立刻躲到了屏風後面，透過兩扇屏風之間的縫隙，她終于看到之前那雙鞋子主人。一個書生打扮，但臉上卻橫著條傷疤的男人。在目睹那個男人將一個錦盒放到桌幾上離開後，遂才敢走出來，因擔心皇上沒找到會生氣，所以對桌幾上的那個錦盒也沒敢多看，拉開房門見門外沒有人就急急的跑出去了。
小嫻揚起一笑容道︰「你可還記得他的容貌？」
淑妃點了點道︰「當然記得，就為那人臉上那道傷疤，我連著幾天睡不著覺，非得爹和爹擠在一個被窩里才能睡。」
「靜兒，那他沒看見你吧？」甑清遠有些忐忑不安的問道。
淑妃搖著頭，當時她哪敢出聲，自己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巴，嚇得眼淚直直的在眼眶里打轉。
小嫻借著微弱的光，模索著找來了紙筆遞給了淑妃道︰「既然你記得，何不把他給畫下來，日後我們遇見了也有所防備。」
淑妃有些尷尬，「我不會……「她說著不由的看向了甑清遠說道︰「記得爹爹幾年前曾跟人學過一段時間的丹青，不知現在是否生疏了？」
甑清遠遲疑了一會，接過小嫻遞上來的紙筆道︰「我盡管試上一試吧？」
小嫻把守在門外的倩影叫了進來，吩咐她多點了幾盞燈後，低聲叮囑了幾句後，又讓她守到了門外。
而後甑清遠就是淑妃仔細的描述之下畫起了那人的輪廓，隨著對五官的填補之後，那人的容貌也總算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沒錯，就是他！
他就是師傅的大仇人，藥王谷的叛徒齊連城。
「既然是他？」甑清遠直直的盯著墨跡未干的畫像驚呼道。
小嫻詫異的問道︰「你，你認識他？」
甑清遠重重的點了點頭，忽然看向小嫻冷聲說道︰「難道你不認識他嗎？」
小嫻不解的問道︰「相爺這話是何意？」
她是認識齊連城不假，可只是听過他的名字，見過他的畫像而已。
「是嗎？我曾在呼延皓霆身邊見過此人！」甑清遠不相信的看著小嫻，他根本就不相信小嫻不會不認識。齊連城那雙如鷹一般犀利的眼楮，他至今也無法忘記。
「皓霆的一切我從不過問的，更沒有見過此人。」小嫻這才想到皓霆之前是曾和她說過此事，不過齊連城向來行蹤不定，即便是皓霆吩咐齊連城做事。齊連城也是瞬間即逝，更不會在一個地方多停留半刻。
甑清遠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沒見過沒過系，不過你應該听過他的名的。」他察覺到小嫻一定有所隱瞞。遂繼續追問下去道︰「你既然是大夫，應該听說過藥王谷？」
小嫻點了點頭，這個她確實是知道的。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
甑清遠又道︰「他就是齊連城，藥王谷司馬從一的的關門弟子。」
「听說齊連城盡得司馬從一的真傳，在制毒用毒方面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籃，不過很可惜的是，齊連城為人陰險歹毒，為了獨吞藥王谷所有毒物，竟然殺害了司馬從一……」小嫻對這等卑鄙無恥的人痛恨得咬牙切齒。
「可我听到的卻是鬼醫白磊殺害了司馬從一。而且這事江湖人盡皆知……」甑清遠一怔，疑惑的盯著小嫻說道︰「至于你說是齊連城殺害了司馬從一，這一說法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宮中人盡傳新皇後醫術了得，剛開始他也是半信半疑，可眼下他卻信了。因為他親眼看到了靜兒活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
黑金牛也是她在宸妃死後後翻閱宮中古籍才得知了此等物種的。他萬萬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麼一種蟲子，能夠悄無聲息的鑽進人的體內迅速繁殖，而後將人的大腦啃食干淨，這種死法遠比一刀致死而痛苦千百萬倍。
「因機緣巧合，我曾見過鬼醫白磊，而且曾向他討教過一二。」小嫻知道此時有任何的謊言也騙不了甑清遠，所以話也是一半真一半假。
甑清遠輕聲「嗯」了一聲，看向淑妃道︰「靜兒。時候也不早了，為父要先行出宮了，你要好好的養傷，太皇太後那邊我自有辦法應付。」
淑妃眼中轉動著淚花，頻頻點著頭，「靜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爹也要保重好自己……」她的聲音幾度哽咽，但依然繼續的說了下去，「爹，你放心，靜兒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靜兒了，靜兒會為自己打算了。」
再次經過生死，她對皇上的愛已經變成了恨。
那個曾經執著她的手，許諾會生生世世疼愛她的皇上，已經被她從身體的某個部份抽離出來了。
小嫻上前扶著淑妃說道︰「我藥下得不重，趁他們還沒有醒來，快些走吧！」
在甑清遠進來之後，她已經吩咐倩影將迷煙吹入了各個宮婢和太監的房間，以保證甑清遠不被任何人發現。
淑妃有些不舍，竟別過臉去，在向小嫻再三確認甑清遠離開後，方才緩過來。
小嫻安撫了淑妃幾句，就讓倩影先將淑妃送回屋，而後又將李愈並非龍種一事告訴我倩影。
得知事情真相的倩影驚得目瞪口呆，反復問道︰「你有沒有听錯，皇上若是孽種，太皇太後又何以後扶持他登基呢？」
「這個也是我覺得很奇怪的地方？」小嫻也不是很明白，倘若這事是真的，那麼太皇太後根本沒有任何理由讓李氏江山斷送在自己手中。
倩影點頭道︰「就算是太皇太後再糊涂，也沒理由讓一個孽種坐擁江山呀？」
太皇太後雖然年歲大了，可是腦子卻非常好使，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有辱家門的事情，難道就不怕駕鶴歸西後沒臉見列主列宗嗎？
「這件事情很蹊蹺，宸妃早已經仙去，世上沒幾個人知道了，難道真是我親自去問太皇太後嗎？」小嫻喃喃的說道。
倩影譏諷道︰「就算是你願意厚著臉皮去問，太皇太後她能告訴你嗎？」
小嫻嘆了一口氣，「我怎麼會不知道，現在除了太皇太後之外，我想不到其它人。」雖然甑清遠已經將事情的大概說給她听了，不過她覺得甑清遠知道的並非事情的真相，況且甑清遠還有些事情依然沒有對她說實話。
「你也真笨，那甑清遠不是人嗎？」倩影還在氣剛剛小嫻讓她在門外吹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冷風，沒好聲氣的道。
「甑清遠？」小嫻沉吟了一會，突然想到當年甑清遠不過是三位徹查此案的大人之一，如果能找到其中與宸妃有過婚約的楊子江，或許就能夠理出頭緒來。
看著小嫻莫名興奮的臉，倩影問道︰「你又想到什麼了？」
小嫻微微一笑，「我記得當年徹查此案的共有三位大人，其中有一個是刑部侍郎楊子江，你可認得他？」
倩影沉吟了一會道︰「楊子江這人我倒是听說過，不過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辭官歸故里了。不過很可惜，听說他在歸鄉的途中遇上了匪徒，而後就被人發現慘死在山崗之上。」
「那可還有生還者？」小嫻記得甑清遠說過，楊子江還有一個妹妹。
倩影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此案是寧王奏請皇上由大理寺偵辦，雖然抓了臥龍崗一干劫匪，但是卻讓土匪頭子給溜走了。」她當時也沒太留意，所以至于這件事情後來怎麼了，也沒去打听了。
小嫻不相信事情真那麼巧，剛一出城就遇到了劫匪，「我听說楊子江還有一個妹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在世？」唯一能給她解答的，就只在知道最接近事情真相的人，倘若楊子江真的死了，那麼就只剩下楊子江的妹妹了。
經小嫻這麼一提醒，倩影又想起來了，「是，楊子江確實有個妹妹，不過听說當日為了躲避匪徒的追趕，掉進河里被沖走了。」照著她的估計，楊子江的妹妹應該是九死一死，生還的機會應該很小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