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淺森家小老四即將大駕光臨的前夕,一向國防身材的白玉卻意外病倒了。
大床上,一臉愁容的莞翰伊輕輕摟緊懷中的小身子,一雙眼期盼著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的醫生,小家伙的身子燙的灼人,肩上的紗布下隱約又滲出些血跡,盡管如此莞翰伊還是不願意的松開懷抱。
他知道她的身子是熱的,心卻是冰冷的。
「…住手…」昏迷中的白玉口齒不清的低喃著,尾音里竟然帶了些哭腔,隨即滾燙的一滴水滴落莞翰伊胸膛。
不可置信的垂頭望去,莞翰伊只感覺心揪得縮成一團,此時的白玉一掃往日的氣勢凌人,雙眉緊蹙,滾燙的淚順著通紅小臉緩緩滑落,好像是陷入了某種不堪的回憶里,雙手在半空里胡亂抓撓。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這樣的表情,明明刀都落下,她還是固執的伸手抓著刀刃,那一抹解月兌般的笑容讓他感覺心中一酸。
會有人把‘死’作為一種解月兌嗎?活著對于她來說就這麼痛苦嗎?
白玉啊白玉,你的過去究竟都隱藏著些什麼?
「…雪…雪,快逃…」小手搖搖晃晃的抬起,五指緩緩張開,瞬時被莞翰伊同樣張開的五指交纏握緊,溫暖的大手不由分說包住她的小手,便再舍不得放開。雖然不知道她是在說些什麼,可莞翰伊知道這些都是她深深煎熬著的痛苦過去,哪怕只是這一點點溫暖,莞翰伊也渴望能替她做點什麼讓他不至于這麼無措。
懷中的小小身子不住的顫抖,雖然發著燒神智有些迷糊,但死死扣住大手的指尖力道足以說明她現在在回憶中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她從沒病過、也從沒在他面前這樣哭過,突然這一切真真切切發生在面前,莞翰伊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死神魔…女…」唇齒間突然憋出這四個字,頓時緊抱著白玉的莞翰伊神經繃緊起來,混沌的大腦中突然一陣嗡鳴,這時候他猛的意識到,這個時候的白玉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是最誠實的,盡管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詢問她什麼。
但,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輕輕垂下頭,莞翰伊趨近她耳畔輕聲蠱惑︰「告訴我,你的名字究竟叫什麼。」可問了這句話之後又有些後悔了︰這情景好陌生,懷里明明就是白玉,卻好像總來都不曾有這個人,這麼一問仿佛兩個人之間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白玉說出了一個自己沒有听過的名字,那麼今後要在怎麼面對她?
「…白玉。」小家伙揪著空無一物的脖子低聲的喃喃︰「是…白玉。」
听著她的呢喃,一顆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地來,是嗎,名字是真的,至少她真的叫白玉。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莞翰伊趕緊扭頭向門口望去,醫生在黑澤的帶領下急匆匆的奔進門來,招招手,莞翰伊示意兩人不必行禮,優先白玉的病情要緊。隨即醫生大步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探上白玉的額頭試探溫度——燙的灼人,頓時醫生臉色一沉。
「要緊嗎?」。見醫生臉色難堪,莞翰伊忙問。
「發了高燒,看樣子燒了有一陣子了,應該是傷口發炎引起的,沒有大礙,我先替白玉小姐打一針退燒針,先退燒再說。」說著動手開始配藥。
直到親耳听見醫生確定白玉的病情沒有危險,一邊眼楮瞪得滾圓的莞翰伊這才松了一口氣,站在角落的黑澤趁著空檔靠上前來壓低聲音回道︰「伊少爺,伊春小姐剛從‘那邊’回來,說是淺森家的四小姐人已經要到北王住處了,咱們…」是不是也過去看看?
是嗎,藍色的瞳中一絲陰狠閃過,這麼快就迫不及待的趕來了嗎?
垂頭望著胸前趴著的虛弱身子,想著小家伙平日里那張泛著微紅的可愛臉蛋,一時間莞翰伊的心底突然涌起無限溫柔漣漪,也不顧及旁邊還有外人,他慢慢垂下下巴親昵的蹭了蹭白玉滾燙的臉頰,隨即周身的神座之力絲絲縷縷溢出身體——神座之力有自愈的能力,哪怕只是一點點,莞翰伊想在她的體內留下一絲力量,就算他本人不在她的身邊,也有這股妖力守護著她。
想到這里他竟有些失笑——原本是自己最討厭的力量,現在竟然成為了連接他和白玉的線。大手輕輕撫上白玉的心口,莞翰伊將體內適合劑量的神座之力慢慢注入白玉的身體,只見一小股氣流隨著他的大手緩緩蜿蜒伸向白玉,頓時大床四周一片燦爛熒光,白玉心口的契約印記隨著他大手的接近變成灼熱的紅色,吸收了這小股神座之力的白玉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紛亂前夕莞翰伊貪戀著這一刻的寧靜,薄唇緩緩趨近她耳邊,他用最溫柔的語氣哄著根本沒有意識的小家伙︰「我必須要出去一趟,在我回來之前它代替我守著你,所以快點好起來吧,好嗎?」。
這種氣氛,兩人仿佛就是一對默契的情侶。
一旁的醫生和黑澤早已經看呆,平日里冷冰冰又脾氣暴躁的伊少爺竟然還有這樣一面,用盡溫柔和甜言蜜語去哄一個根本听不見的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聯想面前這溫柔的人和那個冰冷的伊少爺是同一個人。
好像听到了她的話,昏睡中的白玉眉頭稍稍舒展開來,莞翰伊微笑著將懷中的小身子放到床上,仿佛動作稍大些她就會碎掉一般,拉過一旁毛毯細心為白玉蓋上,做完這一切,莞翰伊最後垂頭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黑澤,」站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她,莞翰伊前一秒的溫柔口氣消失的蕩然無存︰「從今天起除了必要的醫務人員以外,不準任何人來打攪她休息。」接下來要忙的一切才剛剛開始,何況兩人已經約定好在淺森家的老四在這里的期間要保持距離,只要是為了保護小家伙,他豁出去、咬著牙忍耐個幾天不能見她又算什麼!
不過,他莞翰伊可不是那麼大度的人——這張可愛的小臉連他這個正主都不能見,別人當然更不準見!
「是,我會安排下去的。」黑澤恭敬的欠欠身。
「恩,」說著轉身欲走,突然想起什麼般扭頭偏向醫生那側,卻沒有完全轉頭過來,一雙眸子中迸射出的陰寒目光簡直要將醫生射穿︰「給她用的藥必須全部先讓旁人先試過,要是出了什麼差池我要了你的命。」說著,瀟灑大步出門揚長而去。一旁的黑澤投來一個深表同情的目光隨即也跟著奔出去,剩下醫生顫抖著手拿著針劑不知所措——這…這不是要老命嗎!
床上的白玉還在沉沉昏睡著,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差點無意間禍從口出。
可憐那醫生沒有試藥的人,只能挽起袖子把要用在白玉身上的藥都一一在自己身上先試一遍,確認無誤之後才敢用在白玉身上,打過退燒針的白玉明顯安分了不少,也不再掙動,只是偶爾顰蹙著眉毛呢喃什麼,到最後也沒了聲音,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中,是那漫天的火勢,年幼的雋浩拖著受傷的手臂將自己拖出火場。
眼前是燒得‘ 啪啪’作響的熟悉宅院,空氣里是死尸燒焦後的詭異味道,遍體凌傷的小白玉站在漫天大火前狠狠拭去眼角的血和淚水。
以此刻骨之恨起誓,從此不再做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