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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太美妙的預感

永和殿里,龍椅上的淳慶帝一見了蕭慶之就面露愉色,禮畢,淳慶帝笑道︰「愛卿要是再耽誤幾日,他們用的功夫就白費了,蘇德盛早幾天就備好了朕要賞你的茶,巴巴等著愛卿回來好討賞吶!」

「臣是借著陛下的光,近些年得的茶葉府里堆了幾架子,但凡有佳客來沏了陛下賜的茶,沒有不稱好的。擱臣,臣可沒處尋這麼好的茶去。」蕭慶之一邊說一邊遞奏事章,上邊一一交代了這次巡防的過程。

淳慶帝接了奏事章看罷,說道︰「愛卿辛苦了,賜坐賜茶。賞的茶葉回頭你上御茶房取去,凡有看中的就取回府去飲,這趟差事辦得好,朕賞你個特例。」

「臣謝陛下隆恩。」

蕭慶之答謝完,群臣一塊兒起身行禮,齊聲道︰「陛下聖恩。」

坐下接了茶,蕭慶之嘗了嘗,滋味倒似是比往常在宮里喝的要好一些。他生在普洱茶的產地,對普洱茶可謂了若指掌。咳……陛下賜的茶,其實味道也就那麼回事,這回稍稍能好一點。

或是見蕭慶之喝了茶面帶欣然,淳慶帝道︰「愛卿今日杯中的茶莫非不同?」

「回陛下,這回醒茶醒得好。」

「那回頭愛卿多取幾罐,朕可不喝這個,喝了夜里合不上眼。」淳慶帝和群臣說說笑笑,賜完宴又賜戲,整個一天就沒怎麼消停,足見蕭慶之帶回來的是好消息,要不然淳慶帝不會有這麼好的心情。

待到黃昏時分,宮宴才算散去,夜里外臣是不能留在宮中的,只有大節的時候才會行夜宴,平日是不會有的。

蕭慶之由陳福安陪著往御茶房,這時宮里已經升了燈籠,昏昏的燈火並著斜陽的金輝,映照得宮牆一片暖調子。舒公公見這位默然地賞著景,自也不去湊話,只陪著往夾巷走著。

因為淳慶帝賞的特例,蕭慶之得自己去選茶,舒公公可不敢代勞。一進茶葉房的拱門,陳福安就听到了陳玉壁的聲音︰「細柳,提壺在手上是要用手腕來帶動的,誒,這樣對了。水斟到剛好就行了,現在是夏天,綠茶得用上投法來沏,先置了水再置茶葉進去才不會把茶葉燙死……」

「玉壁姐姐,怎麼這麼多講究啊!我們平時泡,都是直接沖的。」

「那就怨不得你說喝著發苦發澀了,綠茶細女敕,所以……」話還沒說完,玉壁就看到陳福安領著晉城侯來了,她不太明白這位怎麼來這里了。這里雖然不是皇宮,常能看到「整個兒」的外男,可也沒見過哪位大臣來過這邊︰「婢子拜見晉城侯,見過陳公公。」

小安子他們四個一听這是晉城侯,連頭都不敢抬地退到一邊去了,陳福安點點頭,似乎是對她某種能力的認可。蕭慶之則點頭致意,算是還禮了,這位一言一行間倒見著些儒雅氣,通身上下不像是行伍出身,倒似是個文官,氣度儀範都是不錯的。

「玉壁啊,陛下賞了晉城侯到茶葉房里隨意挑賞,你也跟著進來,好替晉城侯參詳參詳。」陳福安說道。

「婢子哪敢在晉城侯跟前現丑,普洱都在紫砂罐子里醒著,舒公公好些日子前就吩咐下來,晉城侯歸來陛下肯定要賜茶的,茶葉房里早早就準備著只待晉城侯歸來了。」玉壁從門口取了個茶勺和小盞,方便這位待會兒看茶聞茶。

這時天光還亮堂的,茶葉房里處處披著一層柔薄的金色,落日把整個茶葉房修飾得溫暖柔和極了。玉壁自然是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著一襲茶色宮衫行走在酸枝木做的架子間,背影頗有些清曼滋味。

蕭慶之只瞥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向著別處去,陳福安恰合時機地開口道︰「晉城侯可要嘗嘗旁的茶,今年的茶雖說出產不多,但滋味卻比往年要好些。」

「若分薄了陛下的心頭好,陛下該怪罪陳公公了。」蕭慶之幾乎把宮里每個常見的人名字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也是他在宮中頗受好評的主要原因。

「陛下最喜與人共享香茗,晉城侯取了去,陛下只會高興。」陳福安說著又說了幾句漂亮話,接著便由蕭慶之去挑茶。

蕭慶之壓根就沒聞沒看,只是隨便指了兩個罐子,小安子和小慶子便上前把大陶罐抱出去。這事到這本來就算完了,可玉壁愣是沒忍住嘴,多叮囑了一句︰「晉城侯,昔歸新到不久,既煞又烈,再敞些時日才好開沏,但晉城侯設若是喜此茶性,便正當品飲。」

「有心了,多謝。」蕭慶之又是朝玉壁點點頭,

挑完茶出來,陳福安讓小安子和小慶子他們幾個替蕭慶之抱著罐子送出去,蕭慶之打頭前走,不經意間一回頭,恰好看到站在門口的綠衫小宮女。約模十三四的樣子,卻沉默穩妥得像在宮里待了很多年的大宮女,多少讓蕭慶之覺得有些慨嘆,這宮里果然不適合姑娘家生存。

只是他還沒感慨完,便見玉壁側著臉沖另一個小宮女笑,也不知那個小宮女說了什麼話惹來她的笑容,一笑間盈盈有光便帶出幾分率真清澈來。

其實……是細柳在說蕭慶之的八卦啊八卦!

說這位當初因為不肯娶公主,連武科頭名都拱手讓給別人,因為公主發了話要嫁給武科頭名。結果公主就是沖蕭慶之去的,等到武科結束再去蕭府找人,這位已經包袱款款離家參軍去了。

嗯,就是那位長公主,現在長公主一提起蕭慶之那也是愛與恨交加,嗔與怨並存。這其實也不算八卦,宮里人人都知道,也就玉壁這個剛出宮所的不曉得而已。

只是玉壁沒想到她一笑,蕭慶之就正好看過來,這可把她嚇了一大跳,趕緊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行禮︰「咱們走罷,小慶子小安子送晉城侯去了,只好咱們仨去膳所里提晚膳了。」

「是是是,咱們一塊兒去。」

斜陽余暈里,三個小宮女並肩子走在忽明忽暗的朱廊下,場景是陳舊厚重的,人卻是青春少艾,這對比頗有些強烈。如果片刻相逢就到此結束,或許就不會生出那麼多悲歡離合事來,至少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玉壁是這麼認為的。

時近七月夏,京城里熱得讓人受不了,宮里為著皇帝的避暑之行而忙碌著,據說這回竟然帶淑妃一道去避暑,再據說淑妃接到旨意後悲喜交加得暈了過去,再及,早梅現在在淑妃身邊兒侍候。

這些本來跟玉壁沒有任何關系,她是沒資格隨行的,只是沒想到舒公公到頭來怎麼把她排到了名單上,反而把小路子和小鄭子給落在宮里。一听說她能去,桃葉和細柳都替她興奮了好幾天,可做為正主兒她一點也不興奮︰「看把你們給樂得,要不你們倆誰替我去?」

「我倒是樂意,不過舒公公肯定不讓。」

「我也樂意,可我連什麼茶都分不清,再怎麼選人也選不到我頭上。玉壁姐姐去嘛,听說去避暑的行宮里侍候有機會可以出宮呢,玉壁姐姐不是想去宮外頭看看嗎,這可是個好機會。舒公公這麼看重玉壁姐姐,只要玉壁姐姐好言好語求舒公公,想必舒公公能讓姐姐出去瞧瞧的。」宮里頭的宮女哪個不想出宮去走走,天天悶在這四四方方院牆里,沉沉郁郁的。

一听到行宮避暑有機會出宮,她就止不住糾結,她本來還想裝病的……可她也確實想外邊的世界都想瘋了,衡量一下得失後,她決定還是去,反正她也沒什麼機會到那些貴人面前晃悠。

御茶房里總共才去六個人,舒公公押陣,玉壁和茶水房侍茶宮女侍茶太監各兩人,在這一行人里,玉壁是品級是最低的,茶水房里的四個都在宮里有三五年光景了,哪個都比她有資歷。

馬車上,他們四個玩牌,玉壁就是被指使來指使去的那個︰「玉壁,侍衛那邊該要茶水了,你趕緊拿了茶葉送過去,侍衛那邊不用講究,拿茶些末子浸大桶里讓他們喝就行了。」

「順便到內監宮女那邊看看。」

這里說的內監宮女和侍衛都是最低等階的,他們當然就喝最簡單的,拿布袋包一些篩下來的茶葉末,連涮都不涮直接扔大桶里沖開水,熱就熱喝涼就涼喝。

無非就是跑跑腿,玉壁倒不覺得被指使了有什麼不對︰「行,我立馬去。」

跳下馬車,抱著兩包茶葉末,一包是侍衛那邊的,一包是內監宮女那邊的。內監宮女離得近些,先給他們兌完茶水後就往後頭去,侍衛們馱著水桶的馬車在隊伍最後邊,雜使的伙夫、馬夫等也在這里取茶水。

「玉壁姑娘來了,中午讓我們取的水還滾著吶,就是從埋灶那邊的溪里取的。」侍衛們這幾天老見玉璧來,都跟她熟絡了起來。

「嗯,嘗出來了,這和玉簾潭流出來的水,是雪化了從山上滲下來的,待會兒你們喝喝看,就算這樣隨意泡了,滋味也不同尋常。這個可以沖兩次,待會兒留點底再摻熱水進去就可以了,別等喝光了來摻。」桶里的水灌得差不多後,玉璧舀一小杯水嘗了一口,雖然不能比紫砂壺泡的,但還是能明顯嘗出「石頭味兒」來的。

見茶水妥當了,她就往馬車下跳,還沒落穩呢,就听見侍衛們紛紛行禮稱道︰「晉城候。」

「聞見這邊的茶香了正好來討杯茶喝,像是陛下常喝的茶。」蕭慶之就著侍衛手里的竹舀接了一碗喝,也不講究那碗是侍衛喝了洗都沒洗的,沿碗邊一口一口地喝著。

看著麻溜無比把茶水喝光的蕭慶之,玉壁心頭莫明地升起點兒不太美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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