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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相護

董林站在原地,看著這邊相談甚歡的幾人,此時他們已經開始入座,安老大夫正在請那女人坐正座。

「一日為師終生為尊。」安老大夫含笑說道,「師父你別為難我。」

董林再次面皮抽了抽。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關系啊,誰是誰的師父啊?

「天下人人可為師。」齊悅笑道,將安老大夫的輪椅推到正座,「您老也別為難我了。」

他們說笑入座,似乎忘了屋子里還站著董林。

但董林卻不能甩袖子就走。

「安師伯,您什麼時候到了?院里的人都還不知道呢,我這就去告訴大家。」他陪笑說道,「蔡大人前幾日還說起要去探望您呢。」

安老大夫笑了。

「我已經不是太醫了,如今就是個在家頤養天年的老頭子,可不敢驚動大家。」他說道。

董林站在那里,看著胡三大咧咧的炫耀一般坐下來,反而沒人招呼他入座,知道這是要逐客了。

「安師伯來了就好了,我和我師兄正上愁呢。」他含笑說道,一面斟酒。

安老大夫點點頭。

「沒事,不算什麼大事,不用上愁。」他含笑說道。

董林愕然在原地。

這還不算什麼大事?陛下震怒,就是不掉腦袋也得月兌層皮,終生禁止行醫發配充軍什麼的那都是輕的。

這群人難道以為罪名推到周茂春身上,他們就平安無事了嗎?

「雖然千金堂是依周茂春周大人行事,但到底是其罪難逃」他忙提醒道,憂心重重的樣子。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從頭到尾都是千金堂行事,其實跟周大人無關,只不過他老人家偏偏在場,所以才被安上著察而不禁失職之罪.」齊悅含笑說道。

很好,重感情最好,還真怕人無情無義呢。

董林心里冷笑一聲。

「那這次行事太荒唐了!」他看著齊悅,一副語重心長的搖頭,「師師兄,你們這次實在是太貿然了。」

他這次可不敢再喊師佷了。

「不荒唐,不荒唐,做的很好。」安老大夫又含笑說道。

董林再次嗆了下。

「太醫院不是調查了嗎?他們做了什麼不是很清楚嗎?不荒唐啊。」安老大夫接著說道。

「怎麼不荒唐?」董林動氣說道,一面拿起桌子上的厚厚的紙甩了甩,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就師兄你寫的這些就能說明你們不荒唐了嗎?」

齊悅和胡三都看劉普成。

「老師,你寫的什麼?」齊悅好奇問道。

劉普成有些躲閃尷尬。

「沒什麼沒什麼。」他說道。

「你也知道沒什麼!你寫的這些還真是沒什麼!」董林氣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解釋?皇上什麼人?听你的解釋!」

齊悅看著劉普成恍然,原來是寫東西想要上達天听。

回京的路上被那群場衛看著,陰陽怪氣的自然不會听他們的話,周茂春也根本就不說不辯解,反而似乎對突然臨頭的大禍很是高興一般。

回了京周茂春被關起來見不到,常雲成也忙著,他們被陳氏接走,也沒人敢來陳氏門前找他們麻煩,但同樣也沒人來詢問他們什麼,就是想解釋自辨也找不到可解釋辨別的地方。

齊悅是托陳氏,劉普成竟然來托太醫院。

劉普成被當眾這樣說,面色更加尷尬。

「不听就不听,沒事沒事。」安老大夫又含笑說道。

這一下不止董林,齊悅劉普成胡三阿如阿好都看向他。

這是進門後,他第三次說這話了。

一次是寬慰,二次三次還是寬慰的話,是不是太虛假了?再不然就是真的沒事?

董林也不傻,眉頭跳了跳,有些不安。

「那既然安師伯說了沒事,那就是沒事了。」他松了口氣,帶著幾分感激看向安老大夫,然後那著那沓紙,「我這就去將這些呈給醫令大人,遞交宮中。」

安老大夫還是含笑。

「師弟,吃了飯再走吧。」劉普成說道。

董林哪里吃得下,忙搖頭。

「現在哪里還顧得上吃飯,等這件事過去了,再好好和你算帳!」他故作惱怒的說道。

不過這時候的惱怒就跟齊悅等人沒進來前的惱怒完全不同了。

劉普成心里嘆口氣,看來師父的話不听還是不行啊。

想到師父過世時,拉著他沒有交代醫術沒有交代身後事,只交代了一句對這個師弟要敬而遠之。

想到師父,他再次嘆口氣,打定主意一會兒要去師父墳前看一看。

董林走到門口了,胡三又想起什麼喊住他。

「對了,這位師佷。」他喊道。

董林差點一腳跌倒。

這混帳東西!

他轉過臉帶著幾分難掩的怒意。

胡三已經笑著走過來,伸手大咧咧的搭上他的肩頭。

「是喊師佷沒錯吧?我看你稱呼我師兄為師伯。」他笑道,「真是年齡長在輩上,我真不好意思了。」

我看你很好意思!

董林心里罵了聲。

胡三還怕他不明白,伸手拍著他的肩頭。

「真是沒辦法,我當初經劉師父再三堅持拜到齊娘子門下,沒想到安老大夫非要拜齊娘子為師」他笑道,「我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

董林扯了扯嘴算是笑了笑。

「所以師佷你可看清了,下次別亂了輩份。」胡三最後重重的拍了下,順手將董林送出門。

听的身後的門砰的關上,董林面色鐵青,他伸手揉了揉被拍痛的肩頭,狠狠的看了眼這間屋子,抬腳走了。

齊悅沒理會胡三跟董林說什麼,而是不解的看著安老大夫。

「老大人,你說的是真的?」她問道,「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安老大夫笑道,又補上一句,「因為你們是千金堂嘛。」

齊悅苦笑。

「老大人,你就別逗我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她說道。

「時候未到,時候未到。」安老大夫依舊笑道。

齊悅狐疑的看著他。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是不是就我一個人著急擔心上火啊?」她問道。

劉普成和胡三等人也都看過來。

安老大夫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自從這兩條腿廢了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回京城來。」他說道。

大家愣了下,不明白怎麼又開始說腿了。

「我這一雙腿就是在京城廢了的,我每次回來,都好像再經歷一遍那個過程。」安老大夫接著說道,神情沉沉的嘆口氣。

那一定不是個美好的過程。

在座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飯菜可以上了吧,咱們邊吃邊說,難得老師請一次客。」齊悅笑道。

劉普成自然知道齊悅這要岔開話,忙點頭應聲,讓胡三去催促。

「听我說完再吃。」安老大夫笑道,一面抬手按下胡三。

胡三只得坐下來。

「當初有個貴人的孩子病了,至于什麼病,齊娘子也見過。」安老大夫說道,看向齊悅。

齊悅略一想便知道了,點點頭。

「那個病是不好治,來勢凶猛,你們又沒有…沒有合適的藥。」她忙說道。

安老大夫笑了笑。

「可是當初我卻是和齊娘子一樣,認為能治。」他說道。

齊悅有些意外,想到當初在謝老夫人家安家的大夫可是一口斷定這病不可治,干脆連接診都不接的。

「當初所有大夫都說不能治,我接下這個病兒,因為賭氣對幾個前輩同行不敬,當時可謂四面樹敵。」他說道,臉上浮現笑容。

雖然他說的輕松隨意,但齊悅等人想象的到,當時的情況肯定不會是輕松隨意的。

生病是凶險的事,而治病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一件凶險的事,尤其是面對疑難雜癥以及別的大夫都說不能治的病,就如同高空走鋼絲繩,這個大夫要承受的不僅是病情的危難,還有四周人給予的危難,成功了則皆大歡喜,不成功的話

齊悅的視線落在安老大夫的腿上。

安老大夫看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治到一半的時候,病情沒有緩解,便覺得自己這次錯了,再加上四周人的議論,我覺得這個孩子我治不好了,與其熬到死,不如提早承認。」他說道,笑了笑,「後來貴人高抬貴手,只要了我一雙腿留下了我的命。」

「這也太過分了,別人不治反而沒事,你治了反而有罪。」胡三忍不住說道。

「這世上的事本來就是如此,做多錯多,不做無錯。」安老大夫含笑說道,「更何況我們大夫這一行看得都是結果,而不是過程,所以,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關鍵還是看結果。」

劉普成點點頭。

「所以這次的事,我們說什麼也不管用,是因為這次戰事的結果已經注定了。」他說道。

「可是那關咱們什麼事,他們打勝仗打敗仗,咱們只管救助傷兵,咱們救助的傷兵可是實實在在的。」胡三喊道。

「救助傷兵,救助了多少?」齊悅搖頭說道,「你知道這一戰總傷亡是多少?被掠人口財物是多少?城池損毀是多少?」

在那些數字面前,他們這些數字就如同小石子入海,連聲響都听不到。

自辨?皇帝才不會理會你折子上說的這些話!反而看了會更加惱怒!

胡三悶悶的坐下來。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低沉。

安老大夫笑了,拍了拍腿。

「我還沒說完呢,你們又打岔。」他笑道,「以前呢我覺得我被廢了腿也不冤枉,但後來遇到了齊娘子,我才知道我真是冤的慌。」

「不是,老大人,這不是你的錯,是你們的條件…」齊悅忙解釋道。

安老大夫抬手阻止她說下去。

「不,娘子你給我的那個藥方,我認真的研讀。」他說道。

那次拜師之後,齊悅將救治謝老夫人家孩子的做法等等詳情寫清楚送給了安老大夫,這便是他眼里的藥方,當然這個藥方更確切的說是病案。

「我發現,當時我做的跟齊娘子你做的異曲同工,只是,在那最凶險的一步,我沒能堅持下陣,如果堅持下去,再接著用藥,三日之後,病兒一定能緩解起效。」安老大夫說道,眼楮發亮,旋即又黯然,「只可惜,我當時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外界的質疑,家屬的威壓,自己的不自信,最終導致他自己放棄了。

「我真是冤啊。」他長長的吐了口氣,重重的拍了拍腿,然後看向齊悅,「所以齊娘子,你放心,我,我們,不會讓你,讓你們,也失去一雙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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