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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辛苦

大雨里兩個男人各自背著一包被油布裹著藥材跑進後院。

屋檐下兩個肅立的營兵看著他們。

兩個男人的腳步不由停了。

雖然能走近這里的都是已經經過盤查的,但見他們停下來,營兵的眼神還是帶上幾分戒備。

這里是防疫物資的重要所在地,不能有半分差池。

見兩個營兵的眼神,後邊的男人回過神,借著向前走撞了前邊男人一下。

二人一前一後的站到廊下,也不去看那兩個營兵將油布解下,搭在一旁,將兩個完好無濕的藥材包送進屋子里。

再出來,兩個營兵目光已經看向院門口,本能的察覺到注視,他們同時轉過頭。

從屋門里出來的兩個男人正呆呆的看著他們。

四目相對,一時無聲。

兩個男人的身形下意識的繃緊,手也不自覺的放到腰上。

雖然那里什麼都沒有…

在營兵到來之前,千金堂人手不足,于是雇佣了二十多個送石灰的人力充作雜工,負責人群隔離貨物運送等等工作,如果不是他們,那些慌亂奔走的人群根本就控制不住,也避免了物資被哄搶等等狀況。

等營兵來了後接手了人群隔離,但這些人並沒有走,而是留下來繼續幫忙。

在這種癘疫大災之下,能逃走的人都逃走了,他們並非是永慶府的人卻沒有走反而留下來,據說是千金堂的財務胡總管扣著人家的工錢,但…

「幸苦了。」兩個營兵點點頭說道。

兩個男人倒吸一口氣,瞪大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不」其中一個結結巴巴的開口。

「不幸苦不幸苦,兵爺你們才幸苦。」另一個搶過話點頭哈腰的說道。

氣氛一下子活絡起來。

大家互相點頭,這兩個男人在雨中走出去了。

一走出這里,兩個男人忍不住撒腳就跑,就好像有惡犬在身後追趕,一口氣跑進一個院子,這里嘈雜無比。

「四哥,四哥,你們猜我听到什麼了,你們猜」沖進去的男人一把揪住一個正跟四五個人高談闊論的男人喊道。

「猜什麼猜。」那男人回頭沒好氣的說道。

說話的男人哈哈大笑。

「我听到那些營兵對我說幸苦了!」他拍掌大笑,似乎這是多麼好笑的笑話,「幸苦了!那些營兵對我說!」

往日被這些兵追的跟喪家之犬一般,今日竟然被客氣的說幸苦了!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行了。」男人皺眉捂住他的嘴,「管住你的嘴,別跟我沒事找事惹麻煩!」

這男人悻悻坐下來,但還是難掩興奮。

「有什麼好顯擺的,昨天還有個營兵幫我推車呢」一個瘦小一些的年輕男人說道。

這邊唧唧喳喳的談論,那邊幾個持重的男人則聚在一起。

「四哥,大哥有說咱們什麼時候走嗎?」其中一個低聲問道,「這些小子們在這里不安生,遲早惹出事來,到時候可不就是幫齊娘子,那就帶來麻煩了。」

「是啊,別忘了,咱們好幾個弟兄的懸賞畫像還在幾個州府都貼著呢。」另一個低聲說道。

被稱為四哥的男人點點頭。

「大哥說,再送齊娘子一個大禮,然後咱們就走。」他說道。

「錢都準備好了,咱們到時候直接丟齊娘子院子里就成吧?」其中一個說道。

四哥笑了。

「那個不算,大哥說的是那幾個人的事。」他說道。

這句話讓大家恍然。

「沒錯沒錯,是時候了。」他們笑道。

「哎呦胡爺,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門外傳來說話聲。

這是外邊守門的報信,屋子里的人立刻收起話頭。

胡三已經笑哈哈的邁進來了。

「幸苦兄弟們了,我來給大家算算工錢。」他笑道。

「不急不急。」四哥忙笑道。

「不行,我師父說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弟兄們就相當于咱們這次的糧草,別的都可以放,你們不可以慢待。」胡三一臉整容的說道,一面從懷里取出一錢袋子,緩緩的遞過來。

男人愣了下,也就不再推辭了,反正將來還會還給齊娘子的,他伸手就接過去。

胡三看著一下子空了的手,很是不舍,見那男人看都不看,就要把錢扔給一邊的人。

「哎,哎,你也數數啊。」他忙提醒道。

男人哈哈笑,忙收回手打開錢袋子。

哇,金葉子…

胡三挑眉心里替眾人喊道。

事實上四周沒人喊,大家都帶著那種奇怪的笑看著自己….

這些人怎麼….

按理說勞力掙錢的見了錢還不跟見了親爹似的?

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多謝胡爺。」男人說道,將錢袋子隨手拋給一旁的人。

一旁的人也隨手將錢袋子掛在腰里。

好吧這些人沒見過錢,沒見過金葉子,不知道怎麼激動,我胡三理解,不嘲笑。

「客氣客氣,你們應得的,這次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事情可就糟了。」胡三笑道拍著那男人的肩頭說道,「等事情徹底安穩了,我好好的跟大家喝一場。」

說到酒,男人們都懂,大家的眼神都亮了。

因為防疫事大,這里不能飲酒,偏偏還每日都守著燒酒,這就跟看著一個大美人解衣在床,自己偏偏手腳不能動一般,一群人簡直要被熬磨死了。

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我要喝酒。」裹著被子的齊悅說道。

阿如將姜湯遞過來,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你敢跳湖,怎麼就不敢喝姜湯。」她說道。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闖進一人。

外邊的雨還在下,只戴著斗笠的常雲成渾身都濕透了。

「怎麼會掉到湖里?」他問道,問出這話時,還在門外,此時進來了,也听到了阿如說的話,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面色驚懼。

跳湖?投湖?

「沒有沒有。」齊悅忙笑道,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說這句話時重重的打個噴嚏。

常雲成顧不得身上的水,摘下斗笠擱在一旁,接過阿如手里的姜湯就遞到齊悅眼前,神情不容拒絕。

齊悅笑著從被子里伸出手接過仰頭大口大口的一氣喝完。

「去再端一碗。」她吐著舌頭說道。

阿如看了眼濕淋淋的常雲成會意,應聲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們二人,常雲成有些拘束,他將視線在屋子里轉。

這是齊悅簡單的休息的地方,比起千金堂更為簡陋。

這女人…

常雲成鼻頭微微發酸。

「把衣服月兌了。」

齊悅的聲音傳來,常雲成一愣。

月兌…

他看過去見齊悅已經起身從一旁的小櫃子里拿出一件罩衫。

這是千金堂統一的那種實驗傳的罩衫,寬寬大大的,也不分男女大小。

「不,不用了。」常雲成說道。

齊悅看著他笑。

「我回避一下,你快換了吧,非要感冒了讓我自責心疼?」她笑道。

常雲成的臉騰的紅了。

「回避什麼,又不是沒見過。」他吭吭說道,伸手就解開了濕漉漉的衣裳。

齊悅忙側開頭。

「你可真是…」她笑說道,到底轉過了身。

常雲成只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待說出來,自己再回味,就只余下酸澀。

以往的閨房嬉鬧種種場景再次回蕩眼前,耳邊似乎也有那女人受驚的大呼小叫。

但此時此刻,耳邊安靜,眼前這女人背對自己,拿起了一條毛巾。

「給,擦一擦。」她說道,背著手遞過來。

有禮貌的回避,沒有驚慌沒有羞澀,一切都那麼自然隨意。

常雲成伸手接過,慢慢的擦著身子。

等阿如再進來時,常雲成已經穿著罩衫了,他個子高大,衣服穿在身上,露著胳膊腿,看上去百般的別扭。

常雲成自然也覺得別扭,他干脆坐下來,借著喝姜湯掩飾,眼角的余光看著這邊。

這邊齊悅和阿如正抖著他月兌下的衣裳。

「我去把這個烘干。」阿如說道。

「這得洗了,都是雨水。」齊悅搖頭說道,「去看看他們別人誰有多余的衣服,身量差不多的,借一套來。」

阿如點點頭又出去了。

「我沒跳湖,我是在游泳。」齊悅說道,轉過身。

常雲成垂下視線,哦了聲。

室內一陣沉默。

「你什麼時候走?」齊悅問道。

「反正已經延誤了,再晚一些也不沒什麼。」常雲成說道,「等徹底沒事了再走吧。」

延誤了果然

齊悅嘆口氣。

也不知道說什麼,便坐下來什麼也不說了。

外邊的雨下的更大了,刷刷的打在屋頂窗欞上灑進來,齊悅起身去關窗戶,常雲成也忙要幫忙。

因為起得急,罩衫被桌子角掛住。

常雲成動作大沒停住,嘶啦一聲,扯破了。

齊悅愕然回頭,見著男人半邊身子赤果了,露出精壯的胸腰大腿…

見她看過來,常雲成有些慌亂的伸手扯著散開的罩衫遮擋。

齊悅又好氣又好笑,看他那狼狽滑稽的樣子最終掩嘴大笑起來。

「常雲成,你這個暴露狂!是故意來展示你肌肉來的嗎?」她大笑道。

常雲成!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喊他的名字了

總是你,或者喂,代替。

常雲成!常雲成!

常雲成看著眼前掩口大笑的女人,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他幾步過去,一把將這女人擁在懷里,一手啪的拉下窗戶。

伴著吧嗒一聲,屋子里光線更加暗,雨水豆子般在窗戶上打出激烈的脆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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