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听得想笑,自己是何時入了謝梧院嗎?此刻卻還要為了離開那個鬼地方而付出代價?雖然心有不忿,蘇錦卻也知曉此時的自己根本沒有談條件的資格,便只得催促對方道︰「有什麼手段,莫門主盡管說出來便是。」
莫可傾也不急,只是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陰笑道︰「倒也不難,蘇姑娘只要把這里頭的東西喝下去,便可以直接離開這里了。」
蘇錦把目光落在那小瓶子上,心中不祥的預感也愈來愈濃︰「是毒藥吧?會死人的嗎?」。
「既然是讓蘇姑娘離開,自然不至于要人命。」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莫可傾說得好不得意。
蘇錦垂下眸子,卻只轉開話題冷笑道︰「先前莫門主也說了讓我走,可到最後,卻是把我送進了監牢,這次……不知莫門主又是作何打算?」
莫可傾面上一僵,急急解釋道︰「這次自然不會,只是蘇姑娘也先別高興,且听我說說這瓶子里的玩意兒。」
蘇錦把目光再次落在那瓶子上,只靜靜等著莫可傾接下來的話。
「這毒藥,沒有名字,」莫可傾一面說著,一面緊緊地盯著蘇錦的神色變化,語氣也跟著變慢了,「應該說,這本該是一種不存在的毒藥,蘇姑娘想必應該知曉莫殤紫與馥郁蘭互成解藥之事吧?可偏偏卻直接把這兩種毒物混在一起,卻是更毒的一味毒藥呢!」
蘇錦抿著唇,神色略顯蒼白,听了這番話,再聯想起先前在牢中,自己和那個老人家之間的對白,難道自己無心的話語,竟然是真的?且是正擺在自己面前的抉擇?
「呵,原來蘇姑娘也會害怕嗎?我還道蘇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呢,沒想到……」莫可傾囂張地諷刺著,可話到一半,語氣卻徒然變了,「你做什麼?你可知這毒是何效?你怎麼就敢這麼把它喝下去?」
原來是蘇錦趁對方不備,直接奪去了莫可傾手中的瓷瓶,飲下了那瓶中劇毒,而此時,那彌漫唇齒的苦澀,幾乎要將蘇錦淹沒了,可蘇錦仍是強作鎮定地輕笑道︰「只要死不了,又有何妨?只要我還活著,那麼便還有希望。」
一瞬間,莫可傾似乎是被蘇錦的話語鎮住了,好半響都沒做出回應。
蘇錦也不想刻意去等對方的反應,故而只是簡單地道了別,便想著陌生的前方邁去,那里的未來,也是陌生的呢。
「每月十五,月圓之時,便是你毒發之日,那日戌時至亥時之間,你便會全身疼痛難忍,仿若蛇蠍入骨,生不如死,」莫可傾回過神來,帶著些不甘攔住了蘇錦,那雙眸子里,除了不敢置信,還有些微的敬佩在里面,「縱然如此,你也能受得了嗎?」。
蘇錦停下步子,微抬了頭去看莫可傾,面上也跟著綻出一抹冷笑︰「那莫門主要不要再加一味毒,讓我更加痛苦?」
莫可傾一愣,狠狠瞪著蘇錦︰「如果你留下來,我會給你解藥的,且在謝梧院又有哪里不好?你為何偏偏如此執迷不悟?」
說自己執迷不悟嗎?呵,這人才是真的執迷不悟吧?蘇錦裂開嘴角,淡淡道︰「莫可傾,為什麼你硬要留下我呢?是呢,謝梧院或許可以給我很多東西,但卻獨獨不能讓我心安,我只想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難道這也有錯嗎?莫可傾,執迷不悟的人,一直都是你。」
莫可傾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卻仍是執迷不悟地問了這最後一遍︰「你當真——不願留在這里?」
蘇錦抿著唇,鄭重地點頭。
莫可傾便動作緩慢地讓了開來,神色竟顯得有些呆滯。
蘇錦也無瑕顧及對方,只徑直往前走去,而在背後,卻有兩道目光直直射來,只是蘇錦並未察覺罷了。
蘇錦一手捏了捏在牢里時,那位老人家贈與自己的冊子,一面計算著時候,今日已是九月十四,那麼如此算來,明日便是自己毒發之日了吧?想到此處,蘇錦的面上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自己還真是命途多舛呢,竟是連一天安穩日子都沒得過呢,眼下自己要做的,便是先找個地方吃頓飯,好像自從那日毒死了,唔,應該說是險些毒死了林川之後,自己就沒用過餐了,先前沒想這個,倒也不覺得,只是這時才覺得自己已是餓得手腳發軟了。
為了不讓自己被饑餓的感覺打敗,蘇錦開始努力分散注意力,那日林川怎麼就沒死呢?自己可不是在咒那人的,只是那時那小二明明探過那人的鼻息了呀,也是確定那人死了,才敢叫自己把那人推走的吧?難不成這件事本身,就是莫可傾的詭計?可是也不應該呀,畢竟木君傾的出現,已經表示這件事和小楊莊推不開干系了吧?而謝梧院和小楊莊,又似乎是死對頭呢!不想了不想了,蘇錦搖了搖頭,想把自己的這些胡思亂想搖出去,卻只把頭搖得暈乎乎的,看來還真的先去把衣服給當了,然後弄些吃的。
一路邊走邊望,蘇錦總算找到了一家當鋪,心懷忐忑地走了進去,只是結果卻顯示,古代人也並非那麼好打發的。
「這位姑娘,你這是當東西來了?」那伙計笑臉相迎,雖然在看到蘇錦亂糟糟的頭發和衣著時,臉上出現了那麼一點詫異。
「我——我想把身上這身衣服當了,可以嗎?」。因為不懂古代典當的規矩,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模樣著實寒顫,故而蘇錦也覺得有些羞窘了。
「這可不妥呀,」伙計的態度,立馬來了個大轉彎,臉色也跟著冷了下來,「您一個姑娘家的,怎麼說是來當衣服的呢?」
「我是想——換身男裝,畢竟一個女子在外,多有不便,小哥能否通融一下?就算不能給銀子,那隨便幫我找一身粗布麻衣可好?」蘇錦低聲下氣地說著,突然就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吶。
那伙計翻了翻白眼,直接揮袖趕人︰「姑娘想換衣裳,該去布坊才對,咱這兒可沒這生意,所以姑娘還是別在這兒呆著了,咱還要做生意呢。」
蘇錦就算再怎麼厚顏,也知道自己的請求是不可能實現的了,便只好撓著頭出門去了,不過那伙計的話,倒是讓蘇錦有了主意。
又走了一條街,蘇錦便見到了一家正開門做生意的布坊,「吉祥布坊」,名字倒是吉利,只是今日大概是不能那麼吉祥的了。
「這位姑娘,您是要做衣裳,還是裁布料呢?」這次迎上來的伙計,也是一樣的熱情,只是蘇錦似乎已經料到了待會這人會有的表情。
蘇錦先是訕訕地笑了笑,而後才道︰「這位小哥,我想用我身上這衣裳,換一件男子所穿的粗布麻衣,您看成嗎?小哥,您看我這布料,也不算差了,只是稍微髒了一點,您洗洗就成呀。」
這幅場景下,蘇錦便回想起了自己還在宮中時候,還是錦妃的日子,只是相比較而言,蘇錦卻又發現自己真正能接受的,竟然是現在的這幅落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