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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風起雲涌

大殿陷入喧嘩聲中,原本肅穆莊嚴的氛圍一掃干淨。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滄國太子手中的那幅畫卷,看著畫上溫婉靜美的女子,再對比殿上那個一襲素衣卻有著傾城之姿的女子,一開始的驚艷過後便是深深地懷疑。最後,質疑聲越發大起來。緊接著,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跪在殿中,大聲道︰「皇上,臣懇請皇上下旨處罰這妖女。由這幅畫可見,她確實是朗國二皇子派來的細作。」

高座上的軒轅越神色不變,眼底卻像是沉澱著什麼一般,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大殿中央跪著的身影。

尤茨被那如鷹般銳利的目光注視著,一時之間竟覺冷汗直冒,連撐在地上的雙手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殿中原本不絕于耳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下去,眾人都在觀望著局勢。

坐在大殿右側的滄國太子滄墨仍舊是一副慵懶悠閑的模樣,半倚著身子,視線卻落在女眷群中的陸璃身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皇上,臣斗膽請陳。」

又有一道聲音在殿中響起,打破了莫名有些詭異的氛圍。

尤茨一听這聲音,只覺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抬頭,只是低著頭斜斜朝旁側看了看。

軒轅越神情變了變,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吳愛卿有什麼見解盡管說,孤王準了。」

吳赫福了一禮,肅聲道︰「依微臣之見,太子殿下拿出的這幅畫其實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或許是朗國二皇子殿下仰慕凌王妃天人之姿,所以給王妃畫了這幅畫。」

「吳大人此言差矣。」又有一個臣子站了出來,朝軒轅越道︰「皇上,臣听聞朗國二皇子體弱多病,而凌王妃是長在閨中的封國長公主,一個南一個北,他們應該很難相遇才對。更何況,朗國二皇子殿下三年前便被送入滄國做質子,如果只是萍水相逢,試問這天下,又有何人能憑記憶做出此等畫作?再看這畫上人神態自然,見畫如同見真人一般,如此栩栩如生,定然是作畫之人對畫中人生有情愫並且十分熟悉她的言行舉止才能畫由心生而作出。臣以為,凌王妃定然與朗國二皇子熟悉。」

此言一出,群臣中原本有些信服尤茨之言的人又開始動搖。

「皇上,臣以為,畫卷的事情應該請王妃親自來說明。王妃不應該是此事最知情的人嗎?」尤茨見群臣喧嘩之聲越來越大,再次出聲道。

軒轅越剛要開口,一直像是沒有關注殿中事態發展的滄國太子滄墨將畫卷收了起來,輕笑道︰「這位大人說得好,不管事實如何,還要王妃自己說出來才知道。」

軒轅越目光凝了凝,「既然連太子殿下都這般認為,那就請王妃自己說明一下吧。」

軒轅越話音一落,原本站在陸璃的一些女眷紛紛讓開一條道。

陸璃唇角揚了揚,輕抬步往前走了走,看了一眼正看著自己的滄墨,又收回目光。

「朗國二皇子我確實沒有見過。至于畫的事情,我行及笄禮時,我父王命宮中畫師為我畫了一幅畫,只是後來那幅畫有一日突然不知所蹤。如果有人不相信我所說的這番話,大可以找我父王對質。現在從太子殿下手中看到才知道,原來這畫竟走了這麼遠嗎?至于這畫究竟究竟是以何種途徑到達太子殿下手中,想必太子殿下比我更清楚。」語音不大,卻足夠殿中的每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滄國太子滄墨听了這話也收起了有些無謂的神情,眼中露出一絲興味來。看來這個封國長公主真的與傳聞不符呢。這一番話還真是說得滴水不露。既是宮廷畫師作畫,自然就熟知她的言行,將畫作得栩栩如生自是可以說得過去,至于對質,哼,封國那個蠢皇帝沒有來宵會,自然是沒什麼可以對質的。不僅將自己對這畫的出現表現得毫不知情,還隱約將話鋒指到我身上,讓所有人都動搖之前對她的懷疑,轉而來懷疑我。不過,陸璃啊陸璃,你以為這就結束了那就大錯特錯了,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呢。希望你之後的表現不要太讓我失望才行。

「原來是這樣嗎?既然這畫原就是王妃的,墨本應該還給王妃。只是墨以為,這畫既然是從朗國二皇子處找到的,剛才若不是王妃親自解釋一番,還讓許多有心人誤會了王妃與二皇子的關系。墨也算這件事情的起因之一,那麼墨一定會將這幅畫為何會從封國皇宮到達二皇子手中做一番調查,以此給王妃一個解釋。所以,這畫卷暫時還由墨保管,等所有真相都明了了,再還給王妃如何?」

滄墨的話語中雖有請求之意,只是動作卻完全沒有那般意思,將手中畫卷套上細繩,又往後交給了其中的一個白衣侍女。

軒轅越眉頭皺了皺,卻見陸璃臉上神情平靜如水,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又將目光投向殿中一跪一站的身影。

「既然王妃已經解釋明白了,孤王不希望再從你們口中听到任何詆毀之言,尤茨,孤王這次就饒你一命,若是還有下一次,定嚴懲不貸。」

「臣知罪。」尤茨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抬起身子正打算再開口,一直肅穆著站在大臣中間的左相忽然揚聲道︰「皇上,祭祀禱天的時辰到了。」

「那就開始吧。」

軒轅越站起身子,率先往殿外走去,一群女眷則緩步跟在他身後。

尤茨跪在地上,看著眾人從自己身邊經過,臉色又青又白,側轉頭恨恨看了左相一眼,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尤大人,還能用的東西千萬不要隨手丟掉了。」

吳赫走在最後,伸手拍了拍尤茨的肩膀,湊近他耳旁低聲道。

尤茨一愣,繼而不再如之前那般憤恨不平,嘴角反而露著一抹笑意。不愧是那個人的得力助手呢,自己果然還是需要多隱忍一些。

……

大殿中所有人都走到了殿前寬闊的坪上。

最前方放置著兩個足有一人高的大鼎,鼎中插著幾支燃香,兩鼎之間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案桌,案桌上鋪著一塊雪白的綢絹,綢絹上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兩旁豎著幾支白色的光燭。軒轅凌站在桌案前,一襲白衣,墨黑的發絲並未像往常那般用發帶束起,反而是披散在腰間,冷峻的面容上沒有太多表情,就那般靜靜站在那里,整個人卻像是神祗一般吸引著每個人的視線,忍不住去仰視。

軒轅越一眼掃過身後的一干大臣,見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麼異議,心下更是滿意不已。

原來這祭祀中有引司一職,必須由軒轅氏直系血親擔任。當軒轅越說出由軒轅凌來擔任時,有很多大臣都持反對意見。說軒轅凌有「魔鬼王爺」之稱,雙手沾染了太多鮮血,是對先祖和神明的一種褻瀆,都不贊同軒轅越的做法。但此時看到站在神案之後的軒轅凌時,心里早就把之前不贊同的想法拋到了腦後。

「時辰到,祭祀開始!」司儀揚聲道。

人群紛紛安靜下來,這宵會的第一次祭祀十分重要,關系到整個國家的福祉,那些心中蠢蠢欲動的人也不敢太過放肆。

軒轅越用盆中的雪水淨了雙手,接過旁側侍女遞過來的絹布擦了擦,親自點了三支燃香,朝大殿的方向福了福禮,這才轉過身,撩起衣擺,朝著宮門的方向跪了下來。

陸璃看著一臉莊重的軒轅越,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佩服這宵會的創始人。讓一個天子當著全天下人下跪,這對于這個以權為天的時空來說實為難得,何況,這宵會本身的意義便是皇室感激于天下臣民。軒轅越這一跪,跪的不僅是天,更是跪軒轅國所有的臣民。

軒轅越將燃香舉過頭頂,朝外福了三次,這才起身。

之後,便是軒轅越的兩個兒子軒轅煜和軒轅天行禮。

幸而步驟並不繁雜,所以雖然軒轅氏族人口眾多,但整個祭祀的禮儀還是進行得十分快速。

女眷的禮儀又有些不同。女眷並不要求行跪拜之禮,且每次可以兩人同時進行。

首先上去的自然是皇後和身為凌王妃的陸璃。

兩人分別淨了手後,各自點燃燃香朝著宮門的方向彎腰福禮。

陸璃剛俯子,忽的從袖口躥出來一道紅影,直直沖著人群而去。

「啊!玄狐!」不知是誰率先叫喊出聲。

眾人一听那紅色的動物竟然是全身都是毒的玄狐,一個個臉上都有驚慌之色。

「玄狐有毒啊!」

人群中驚叫聲此起彼伏,因著對這突然冒出來的玄狐的懼意,紛紛往後退著,生怕那狐狸一口就要咬上自己。原本肅穆莊嚴的氛圍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像是鬧市一般嘈雜喧嘩。

陸璃亦是一驚,也顧不上太多,喚了一聲「小玄」便跟了上去。

那玄狐卻不知為何,和往日听話乖順的模樣完全不同,赤紅著雙眼,只是一個勁地往人群中竄去,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哀嚎。

人群中有一個膽子大的,抽出侍衛腰間的佩劍便要刺向玄狐,卻不想那玄狐敏捷靈巧,見有危險襲來,靈活躲過一劍後,一口咬上了那男子的手臂,那男子慘叫一聲便倒地不起。

「啊!出人命了!」

見有人被玄狐咬死了,眾人更是驚恐不已。紛紛讓開道路,玄狐暢通無阻地沖向右側。不一會,便到了滄國太子滄墨所在的地方。

滄墨身後的一個白衣侍女怕他被玄狐咬傷,忙忙擋在他前面。卻不想玄狐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撲向最右端的白衣女子,跳上她的肩頭,露出尖細的牙齒,朝著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那女子甚至還來不及慘叫出聲,喉嚨便被咬出了一個大洞,鮮紅的血噴涌而出。

滄墨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殺機。身形未動,右手卻是如閃電般驟然伸長,眾人只覺眼前一晃,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便飛向仍舊趴在那白衣侍女身上的玄狐。

眼看著利刃就要刺入來不及躲避的玄狐身體中,忽的一支長劍刺了過來。

「叮當!」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原本刺向玄狐的利刃掉落在地上。

軒轅凌收回手中長劍,目光冷冷撇了滄墨一眼。

滄墨一愣,看了一眼從神案到自己面前的距離,心下一驚,他卻是沒有料到軒轅凌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本妃倒是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竟會和一只不懂世事的狐狸計較。」

陸璃看了一眼仍舊趴在已死去的白衣侍女身上低吼著的玄狐,目光掃過那侍女脖子上掛著的配飾,冷笑一聲,開口道。

滄墨臉上亦有冷色,「這畜生咬死了本殿下的侍女,難道本殿下還應該將它供起來嗎?既然是王妃的寵物,本殿下希望王妃能將這畜生交給本殿下來處理。」

滄墨身後的幾個白衣女子約是「姐妹情深」,已經低聲開始啜泣,一個侍女更是大著膽子想要將玄狐趕走。

陸璃伸手將玄狐脖頸間的毛皮提起,那玄狐仍舊處于狂躁之中,反頭一口朝陸璃的手咬去,卻被陸璃扣住腦袋。玄狐不甘心地低聲嗚咽了幾聲。「小玄。」

陸璃輕輕叫了一聲,玄狐抬起頭來,看見陸璃眼中的冷色,竟一時嚇得顫抖起來。

陸璃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一手輕輕撫模著它的毛發。玄狐漸漸安靜了下來,乖巧地蜷成一團,沒有了之前那般發狂的模樣。

「太子殿下,這狐狸雖然咬死了你的侍女,但本妃不會將它交給你。」臉上並沒有太多情緒起伏,繼續淡淡地道︰「它雖全身是毒,但如果它沒有感受到危機,它是不會主動咬人的。」

滄墨臉上微微浮出一絲怒意,「那凌王妃的意思是,本殿下的侍女莫名其妙想要殺了你,或者你的玄狐?」

「本妃並沒有這個意思。本妃只是想說,定是有什麼東西導致玄狐的不對勁,才會讓它如此狂暴。大家也都清楚,這玄狐是直接奔著殿下你這侍女而來,這里如此多的人,為何它只咬了這一個人呢?不知太子殿下有沒有想過?」

相較于滄墨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陸璃反倒顯得淡然處之。

「本殿下可以認為王妃是在輕視我滄國人的性命嗎?似乎在王妃眼里,本殿下侍女的性命還比不上你手中的一只狐狸。」滄墨一邊說著,目光掃過陸璃手中那只突然變得乖順的玄狐,觸及到陸璃手指間微微滲出的血液時,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再抬眼,卻是滿臉笑意。

「既然王妃不肯將這狐狸交出來,本殿下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頓了頓,又道︰「王妃之前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想來或許是有什麼東西致使這狐狸發生如此變化,本殿下可以不殺這只狐狸,不過,本殿下還是希望王妃能給出一個交代。」說罷,深深看了陸璃一眼,又吩咐身後的侍女將那已經了無聲息的侍女架起來,同時轉身往外而去。

陸璃對于滄墨突然改變態度卻是有幾分驚訝,眼底光芒一閃而逝,再看一眼周圍驚疑不定地群臣,唇邊笑意更甚。

一直安靜著的軒轅越看著轉身離去的滄國太子,臉上浮現出幾分若有所思,卻又很快恢復平靜。揚聲道︰「既然發生了此等意想不到的事情,今日的祭祀就暫時結束,明日再重新開始。」

軒轅越的話音剛落下,便有一道聲音響起。

「皇上,臣懇請皇上重重懲罰王妃。」尤茨再次站了出來,沉聲道︰「宵會于我軒轅而言,有著十分重大的意義,求福祉,禱天地,祭先祖,並不是兒戲,今日卻因王妃的縱容,生生褻瀆了這份神聖,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寬恕。更何況,這畜生若傷的是常人,也不會有如此多麻煩。可那是滄國太子的侍女,稍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兩國之間的爭戰。而王爺身為軒轅氏族的一員,竟然不顧不管軒轅的聲名護著王妃。臣以為,不能再讓王妃如此放肆下去!否則,國將不國!」

這一番話可謂是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在場的一干大臣紛紛面色凝重。更有幾個大臣站了出來支持尤茨,控訴陸璃的「罪行」。

軒轅凌目光一冷,面露殺意,身形動了動,便要朝尤茨掠去。卻被陸璃拉住。

陸璃輕輕搖了搖頭,揚聲開口︰「既然諸位都認為我陸璃‘紅顏禍國’,那就請皇上自作定奪。」

此話一出,尤茨面上一喜,繼而又恢復一臉沉痛的模樣。

陸璃低低冷笑一聲,將目光投向軒轅越。

軒轅越亦是一怔,繼而又明白了她的意思。順著她的話道︰「今日之事王妃確實有過錯,來人,將王妃帶下去,好生看管著。等事情明了了再另作決定。」

很快,便有幾個帶刀侍衛走了過來,為首的卻是軒轅凌的貼身內侍正陽。

「王妃,得罪了。」

正陽低聲開口,示意陸璃跟他走。

很快,陸璃便被侍衛帶著離開。軒轅凌留在原地靜靜看著,周身散發的煞氣卻是讓人忍不住後退。

尤茨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又和遠遠站在另一頭的吳赫對視一眼,相互點點頭。

而原本隆重肅穆的宵會第一次祭祀卻也因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而不了了之。

……

夜幕漸漸降臨,皇宮的一處偏殿中卻異常安靜。

點點燭火在微風中跳動著,映在壁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璃,你受委屈了。」

軒轅凌將陸璃抱在懷里,下巴輕輕摩挲著她光滑的發頂。

陸璃笑了笑,「你不必在意,這種形式的幽禁本就是做給他們看的。再說,軒轅越不是還把正陽派在我身邊了嗎?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軒轅凌嗅著發絲間淡淡的幽香,眼底不再是白日里那般冷徹如冰,反而溢滿了溫柔。

「可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在你身上。」薄唇輕觸著發絲,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陸璃被皮膚上噴灑著的溫熱氣息弄得有些癢癢的,輕輕搖了搖頭,「先遂了他的意願,讓他高興一會,到時候自然就摔得更慘。」

軒轅凌在她額角親了親,「我的璃果然不是什麼好人,」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樣的璃我更加喜歡。」「對了,你是不是將陰藏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抹掉了。」陸璃想起今日滄國太子見到自己和軒轅凌時並沒有什麼怒意,似乎還不知道陰藏城的那把青霜劍已經變成了自己的匕首。

「嗯,」軒轅凌點點頭,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滄墨手中的那幅畫卷,莫名的情緒有些不爽,又道︰「滄墨很陰險,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你離他遠一些。」

陸璃有些好笑,側頭給了他一個吻,從他懷中跳出來,「我都知道。你回自己的住處吧。」

軒轅凌搖頭,伸手又要將她抱入懷中,卻被陸璃躲過。「我要留在這里。」

陸璃听著他的話語,莫名生出一種這個人前冷峻滿身殺氣的男人在朝自己撒嬌的感覺,甩了甩頭,「不行,你得回去。我猜,尤茨或者吳赫該會去找你的。」那兩人,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哼,也不過是如此。

軒轅凌聞言,眼中殺意一閃而過。點點頭,又將陸璃拉入自己懷中,低頭深深吻了下去,待到懷中女子眼底有幾分迷離時才依依不舍的放開。

「你小心些。」低聲說完這句話便縱身躍出房間,消失在忙忙夜色中。

陸璃看著被風吹動的燭火,又看了一眼百無聊賴守在殿門前的幾個侍衛,低笑一聲,回到軟榻邊,和衣而睡。

夜色越發深沉,原本隱隱傳來熱鬧喧嘩的大殿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一直靜躺在榻上的陸璃卻猛然睜開眼,走到後窗邊,輕輕推開窗戶,縱身輕躍而出。

皇宮里四處皆是一片安靜,陸璃沿著牆沿快步走著,利落地翻過一道道圍牆,輕步入了一個仍是燈火通明的園子。

園子里種著一片梅樹,因是初春,大部分都已凋零,隨風紛紛揚揚落在在地面,像是鋪綴著一層粉白色地毯。幾個白衣侍女正站在梅樹下輕聲細語交談著。

「我看一定與她有關!」

被圍在中間的白衣女子情緒有些激動,眼楮看起來也有點浮腫,似乎哭過。

「姐姐,你小聲點。若是被她听見,她定然又要不依不饒了。」

另一個女子輕聲勸道。

「我就是要大聲罵她,她以為她是誰?!我們跟了殿下五年,她不過是與主子相處了三個月,就以主子的模樣在我們面前自居,如果性子溫和寬厚那就罷了,偏偏還不可一世。」中間的女子聲音雖是小了一些,語氣卻仍是異常激憤。

「姐姐……」

「怎麼如此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一道清越的聲音傳出,躲在暗處的陸璃抬眼瞥過,卻是滄墨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殿下。」

「殿下。」

幾個侍女紛紛行禮。

「殿下,您今日也看到了,四妹妹死得那般冤枉,請您一定要為她做主。」白衣女子收斂了些情緒,聲音里卻透著難過和壓抑。

「本殿下知道,夜深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中間的白衣女子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麼,卻終是福了一禮,在其他幾個女子的簇擁下轉身離去。

滄墨見幾個侍女離去,也轉身入了房間。

陸璃幾乎是在滄墨動作的同時身形動了起來,腳下生風,只是片刻,便到了滄墨房間的窗下。從窗口往里看去,卻見房間里一坐一立共有兩人。

「你繼續說吧。」

滄墨執起桌上的茶輕抿了一口,低聲朝房間中站著的身影開口。

「四妹的死確實跟她有關,我听她們幾個說,今天一大早她便送了一塊玲瓏玉給四妹,自己卻找了個身體不適的借口沒有去宵會。想來是怕被發現吧。後來我檢查了一下四妹身上戴著的那塊玲瓏玉,上面有一種異香。」說話聲停了停,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主子,我總覺得將她帶在身邊不好。這個女人,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不足以成大事。而且,我看軒轅越好像早就覺察到了什麼,如果軒轅凌真的沒有反意,那她父親就必死無疑,所有的勢力也會被連根拔起。」

滄墨低笑一聲,「小七,還是你最聰明。」手指在檀木桌上輕輕敲了敲,「軒轅凌當然沒有反意,我也沒有要站在榮家一邊的意思,只不過,想看看戲罷了。軒轅越可不是傻子,現在朗國處在無主的情況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父王的意思。這可是一個打破幾百年四國鼎立的絕妙機會呢,誰不想分一杯羹?連很少出島的海月國這次都借著宵會之名出動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海月國之後的動作還會更多。有朗國這麼塊大肥肉在眼前,你覺得軒轅越會傻到先窩里反嗎?至于榮家的女兒,哼,先由著她去了。」忽然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說起來,我還真應該感謝她呢,若不是今天她做的那些事情,我還真發現不了一件寶貝。」

「哦?不知主子發現了什麼寶貝?」女子臉上有幾分好奇。

滄墨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忽然又道︰「這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小七,你調查到的這些事情都不要和她們透漏一絲一毫,你要記住,你和她們是不同的。」

「小七明白,」女子的聲音頓了頓,「主子,小七總覺得軒轅凌的那個王妃似乎有些不一樣,可是哪里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呵,」滄墨輕笑一聲,像想起什麼愉快的事情一般,「確實不同。你之所以能覺察到,是因為她整個人的氣質與你所知道那個封國長公主的截然不同。」

「那莫亦寒真的與她有什麼關系嗎?」

「看她今天的表情似乎確實沒有什麼關系,不過有沒有關系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莫亦寒已經失蹤了。朗國太子受了重傷,一直臥病在床的皇帝就更不用說了,朗國對我滄國而言已經不具有任何威脅了。」聲音越發輕快,滄墨甚至能看到不久將來朗國就會成為滄國的一部分。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小七還是有些不明白主子為何一直懷疑那個病怏怏的二皇子,看他在滄國整日沉迷酒色,怎麼會有什麼大作為呢?」女子臉上仍有些疑惑的神色。

「小七,在人心這方面你還要多多學習。你仔細想一想,你之前知道的沒被送入滄國做質子莫亦寒是怎樣一個人?」滄墨一邊輕啜著杯中茶,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女子歪著頭苦苦思索。

「能文能武?」

「不只是這樣,」滄墨搖搖頭,「如果真要讓我正面去評價他,我不得不說,如果他做了朗國皇帝將會是我一個強勁的對手。他的膽識謀略並不比我差,比那狠厲有余智謀不足的太子好太多。不過,也幸虧朗國老皇帝已經不管事了,所以才會把他當做質子送入滄國。」

「主子的意思是……那朗國二皇子之前那般都是偽裝為了迷惑別人的?」

滄墨輕笑一聲,「孺子可教也。不過,他這次莫名失蹤,我總覺得不是被朗國太子殺了這般簡單,這其中定有其他玄機。」

「可是小七仔細查了查,根本找不到其他線索。難道主子不相信小七的能力嗎?」女子有些委屈地道。

「我沒有不相信小七,只能說,有人故意掩蓋了事情的真相不想別人發現。」說到這里,滄墨臉上露出幾分凝重的神情。

「主子不用著急,只要有蛛絲馬跡,小七都能幫你找出來。」

「我知道了,小七也下去休息吧。」頓了頓,又道︰「至于那個女人,你先隱忍幾天,不要和她發生正面沖突。過幾日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女子一听滄墨這般說,頓時高興起來,福了一禮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陸璃見人已經走了,這才稍稍放松下來。原本只是來找那幅畫,沒想到現在卻得到了這麼多消息。原來滄墨身邊多出的那個白衣侍女的身份竟被自己猜對了,真的是榮從的女兒榮秋盈。不過听滄墨之言,似乎並沒有幫助榮從謀反的意思,這樣也好。倒是今天玄狐咬人的那件事得好好算一算,竟然有膽子將陰謀放在自己身上,想通過玲瓏玉上的異香來致使玄狐狂亂,從而把自己推向風口浪尖。果然還是有點小聰明呢。

目光再次投向房間內,卻見滄墨已經上了床榻。

時間緩緩流逝,房間里的人呼吸漸漸平穩起來。陸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輕身推開門走了進去。黑暗中,像是暗夜精靈般靈動矯捷。

緩步入了房間,不發出一絲聲音,正要往放著畫卷的櫃子上走去,步伐卻忽然頓住。

滄墨醒了。

這是陸璃的第一個想法。殺手讓她練就了超于常人的靈敏感官。幾乎是在床上人呼吸變輕的同時陸璃便感覺了出來。

「還不出來嗎?」

滄墨猛地坐了起來,冷聲道。

陸璃心下一驚,難道自己竟然被發現了,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才對。她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足夠的自信。

「哎呀呀,竟然被發現了。」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一道縴細嬌小的身影從窗邊走了進來。

陸璃逆轉光看過去,卻看不清那女子的臉,只隱約看得見她的身形。

「原來堂堂海月國三公主還有做梁上君子的愛好,不知若是讓其他人知道會是何種反應呢?」滄墨臉上露出笑意,眼中卻仍是寒意。

陸璃听著卻是有些詫異,那女子竟然是海月國的三公主,為何會和自己一般在深夜潛入滄墨的住所呢?

「哎呀呀,太子殿下可是錯了呢,本公主這是深夜拜訪,怎麼能說是梁上君子呢?」

女子似乎一點也不惱怒,仍舊是笑語盈盈。

「本殿下倒不知道公主海月國的人竟有這種愛好,喜歡三更半夜跑到別人房間去‘拜訪’。」滄墨冷笑一聲,身形離那黑色身影進了幾步,「尤其還喜歡穿著夜行衣‘拜訪’。」

那女子一听他這話卻像是突然生氣了一般,「唰」地抽出一把劍指著滄墨,「滄墨,我本以為你這個太子心胸寬闊,原來也不過如此。罵我也就罷了,竟然連我海月國所有人罵進去了,所有人罵進去也就罷了,本公主最討厭別人罵我家小白了。所以,本公主生氣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話音落下,挽了個劍花便朝滄墨刺去。

陸璃听著兩人的對話卻覺得這海月國的三公主還挺有意思。不由得唇邊露出一絲笑意,身形卻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將視線投向正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形。

只是很快,那道瘦弱的身形便落了下風,陸璃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時,那女子忽然哇哇叫起來。

「滄墨,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啊!對著我這般如花似玉的女兒家竟也敢真的下殺手!」

女子邊叫邊躲,身形有些倉促,很是狼狽的樣子。

「公主殿下可是大錯特錯了,別忘了公主殿下臉上還圍著一塊面紗,本殿下可不知道你是不是香玉。」滄墨話語似乎很是隨意,手下卻又狠厲了幾分。

「混蛋,本公主不打了!」

女子罵了一聲,推開窗縱身跳了出去。滄墨見狀,亦跟著跳了出去。

陸璃抓住時機,立時拿了櫃子上的畫卷往外而去。

而外面卻已經不止是兩個人,滄墨的那幾個白衣侍女似乎被驚醒了,趕到外面,一見滄墨和一個黑衣女子糾纏在一起,幾個會武功的便想出手幫忙。

「太過分了!我都說了不打了!你還想仗著人多欺負我這個弱女子啊!我要告訴小白,讓他燒了你家的屋子,把你身上的毛也燒干淨!」

海月國三公主顏夢一邊叫著,之前還能憑著身形靈活躲過滄墨的劍風,此時對方又加了好些人自然更加抵御不住。

陸璃站在暗處眼神冷了冷,在地上撿了一顆石子剛要射出去,便見突然冒出來一道白衣身影。

「小白救我!」

顏夢見到來人一臉興奮,這一興奮卻分了神思,滄墨瞅準這空隙,利刃已經刺到她身前,眼看便要刺入她的肩頭。

陸璃皺起眉頭看著這一幕,滄墨的劍勢太快,自己離得太遠又不懂輕功根本救不了她。

只是在這時,形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陸璃甚至沒有看清楚拿到白衣身影的動作,就見滄墨手中的劍已經被白衣人折斷。心中滿是震驚,這人的武功竟已經高到如此地步了。

「小白!誰準你拿手去踫劍的,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險呀!」

原本還很高興的顏夢見狀又開始生氣了。

「他要殺你!」

「即使殺我也不準你這般傷害自己!」顏夢大聲教訓起來。

滄墨見那男子竟然憑手就折斷了自己的劍,眼下兩人明顯忽視了自己你儂我儂起來,臉色越發不好起來。

「敢折斷本殿下的劍,那就把命留下吧!」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滄墨再次出手。

被顏夢喚作「小白」的男子眼神變了變,一把撈起顏夢扛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憑空就朝滄墨推了過去。

「臭小白,不許把我扛……」顏夢本來還在生氣地嚷嚷著,側頭一看白衣男子的動作,頓時嚇了一跳,忙道︰「小白,他是滄國太子,你不能殺他。會給母皇惹麻煩的!」

白衣男子听了這話便收回了手,冷冷看了滄墨一眼,扛著顏夢縱身跳入夜色中,瞬時消失在眾人眼前。

陸璃見海月國公主已經安全離開,便也沒有心思再呆在滄墨的園中,趁著幾個白衣侍女圍上去關心滄墨時躍出園子,回到自己房間。

守在門外的侍衛倒是一直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陸璃放下心來,換下衣服,取出從滄墨那里拿來的畫卷正要打開,手卻猛地頓住。

「出來!」

「哇,你好厲害啊,很少有人感覺出小白的氣息呢。」

一道銀鈴般的聲音在陸璃耳邊響起。

陸璃直起身形,微微一笑,「我沒有感覺出他,但是感覺到了你。」

仍舊一襲夜行衣的海月國公主吐吐舌,大大的眼楮轉了轉,又道︰「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啊,要不是我,你可拿不出這幅畫。」

------題外話------

呼呼,傳說中的萬更君~

又一個女二號出來了哦~八過,這孩紙可是默很喜歡的一個孩紙哦~希望也能得到親們的喜歡,她屬于聰明可愛外帶點小囂張的那一類。

話說…我還沒寫V公告的通知,呼呼,等會寫…

咳咳,明兒不會萬更了,要考試的說~

另,謝謝蕭逸愁漠然歸親和duo53201親的花花,烏拉拉拉,好開心,一起拖回家養去,哈哈哈

之後應該會出領養榜了,親們可要抓緊機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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