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穎之笑盈盈地將匣子放在我手上,「謝小姐可千萬不要推辭。我這也是想為皇上盡一份力。」
匣子沉沉地落在我的手上。
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謝家馬車里的,也不記得謝夫人都同我說了一些什麼。卻記得手里的匣子被我緊抱在懷里。
葬禮結束之後,我們回了謝府。我借口身體不適不想吃飯,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這時,我才把抱了一天的匣子放下來。
「什麼寶貝東西?」
蕭暄的聲音突然響起,把我嚇了一大跳。
「皇上啊,萬歲爺!你都是做皇帝的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不要翻牆了?謝家院子一共五個門呢!」
蕭暄已經換了一套平常的衣服,現在滿城百姓都戴孝,他這身白絹衣雖然華麗精致,倒也不突出。
他笑嘻嘻地把我往他身邊拉,「都餓了一天了,上你這里來討點吃的。」
我把手甩開,他也不惱,伸展開手腳躺倒在我的床上,長長吁了一口氣,「天下那麼大,只有在你這里才可以放松一下。」
我笑著看他,覺得這情景像極了他還假扮謝昭瑛時的樣子。那時,我倆親厚無間,無拘無束,每天都瀟灑快活。
他翻了個身,還賴在床上,「听說你給陸穎之看了傷,怎麼樣?」
又是這個女人。我沒好氣道︰「她好得很,完全可以活到抱曾孫,你就不用擔心了。」
「別這樣。」蕭暄說,「她受傷,是因為救了我的命。」
「我也救了你的命呢!」我尖銳地頂回去。
蕭暄無辜地聳聳肩,「所以我以身相許啊。」
我喉嚨里那句「需要你以身相許的對象多如過江之鯽,我還不知分得到幾兩肉」卡在那里,掙扎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吐出來。
這話若說出來,肯定要把他惹毛,到時候免不了一頓爭吵。最後兩敗俱傷,不歡而散。我們這段時間每次見面都少不了口角沖突。再深的感情都有限度,經不起一傷再傷的。
蕭暄說︰「尚衣局來人說,你的衣服已經好了,明日進宮試一試吧。」
「什麼衣服?」我糊涂。
「傻丫頭,」蕭暄笑,「自然是鳳袍了。」
「啊!」我感嘆,「真快。」
蕭暄握著我的手,「我倒覺得時間過得真慢。」
桐兒端了晚飯進來,我們三人坐一桌吃了,這情景像是回到了兩年前。只不過坐在桐兒那位子上的人,是雲香罷了。
听蕭暄說,鄭老將軍身體很不好,似乎時日不多。小鄭這孩子能干可靠,是個將才,可是耿直機智有余,狡猾陰險不足,鎮守疆土可以,留在朝廷反而會害了他。現在的局面,顯然是陸家獨當一面。
蕭暄寬慰我說︰「不要緊,還有你們謝家。」
「我們家?」我不明白。家中就大哥一個壯丁,也是個老實書生。
「我同太傅商量過。你的堂表兄弟中凡是年輕有才學者,我都會盡量提拔上來。你有幾個堂兄資質出眾,是可塑之才。」蕭暄很有信心,「當然也不能就這樣把謝家推去陸家的槍頭之下。江南世族,西北各部,我都要多多提拔。以前你同我討論過改良科舉制度,選拔多方面人才,創建學校,推廣基礎教育……」
他興致很高,說起未來的治國計劃滔滔不絕,一掃多日來的壓抑。我很是懷念他這眉飛色舞的神情,懷念他意氣風發瀟灑自在的笑容。他兩眼璀璨,配著俊逸容顏,威儀氣勢,已具十足的帝王風範。
說到興頭上,蕭暄站起來,在屋里踱步。我抬頭仰望著他,就像今天白日里和眾人一起在台階下仰望未來的帝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