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張頤的下官給您老行禮,說在衛涼山區安撫土著居民一事進展順利。他已經見著頭人,送上重禮,頭人甚喜之。當地居民尚未開化卻善良淳樸,多以打獵為生,著皮革而寢竹屋,缺醫少藥,篤信巫蠱。衛涼山物產豐饒,地形復雜,夾羊道果真天險,卻不失為一條商賈運送貨物的要道。只是被土著佔據不肯交付出來。」
蕭暄思考片刻,說︰「安撫土著循序漸進,開放夾羊道之事不可操之過急。頭人好利,可在道上設一關卡征收賦稅。賦稅額度,自己考慮斟酌。」
我提筆寫下。蕭暄又說︰「王印在你右手邊某個盒子里,自己找來蓋上。」
他可真大方。我翻出燕王印,沾了印泥蓋上。把折子丟到一堆處理過的文件中。
「這張寫的是南部農民起義,首領張偉民已自立為王……」
「蠢貨。」蕭暄一聲嚴厲的冷叱。
我手抖了抖,繼續念︰「……在彭羅縣登基,自號天擇皇帝,國號為周,封了皇後太子宰相大臣一共二十多人,儼然一個有規模的小朝廷。而且似乎就打算在那里落地生根發芽結果了。趙家顯然是許了他們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蕭暄嗤之以鼻,「被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到底是目不識丁的魯莽漢子。這折子你放一邊,我會同孫先生?們仔細商量。」
就這樣,我做起臨時秘書,蕭王爺口授我筆書,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案上的折子漸漸少了。只是蕭暄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我念完一張賦稅的折子,半晌沒听到回音,轉頭一看,蕭暄躺在榻上,側著身,閉著雙眼,儼然已會周公去了。
我輕手輕腳放下折子走過去。他連月操勞肯定是累,臉都凹了下去,眼下青影,胡楂稀疏。我知道他們練功之人睡得淺,一有風吹草動就要驚醒,如今我人都站他跟前他還無動靜,看來真是累得狠了。
我同所有女人一樣,在我們眼里,即使自己的男人醒時號令千軍運籌帷幄風雲天下,睡著了也是一個帶著孩子氣的大男生。心里柔軟處頓覺微微疼。
拿來毯子給他蓋上。我回到桌前,繼續閱讀奏章報表。
人事調動,水利維修,農田灌溉,商賈賦稅,各大家族利益沖突……
換我成日與這些東西打交道,不到三十就要白頭。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下人進來點上了油燈。我怕太亮了照醒蕭暄,叫他們換成了蠟燭,又給蕭暄添了一張薄毯。我自昏黃燭光中看著他沉睡著的英俊面孔,心里泛起柔情無限,只願他能多睡一會兒,再多睡一會兒,好好休息一下。
回頭繼續看折子︰士兵訓練、南方諜報、宮廷動向……
門被輕輕推開,越風走進來。
我指了指還在熟睡的蕭暄,沖他打手勢。
他點點頭,揚了揚手里一本紅錦燙金字的拜帖。
我比畫著手勢︰先放著,等他醒來看。
越風卻有點為難。
「什麼事?」蕭暄這時醒了過來。
「王爺,」越風恭敬地應了一聲,「快馬加急的帖子。」
「寫了什麼?」蕭暄一掃睡意,翻身下床。
「屬下還沒看。」越風把帖子遞了過去。
蕭暄接過來打開,看了幾個字,臉上浮現驚訝之色,然後輕蔑而笑,露著白森森的牙齒,再然後開始哼哼,好像鼻子不通,眼里帶著狂熱。一張不大的帖子他反復看了好幾遍,啪地合上,吩咐越風,「去請李將軍、劉將軍、孫先生、唐大人還有宋先生。」
越風接令出去了。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問︰「上面寫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