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米蘭。
一家私人別墅的露台上,一名身穿齊臀牛仔短褲,和寬松簡約極富設計感的純白T恤的女孩橫坐在長椅上。她後背倚靠在長椅的扶手處,修長的美腿卷曲在胸前。她栗棕色的卷發被隨意束起,露出修長的美頸和尖尖的下巴。
此時的她腿上放著的是一個簡易的小畫板,右手拿著畫筆正在快速的在畫紙勾勒著。片刻後,那記憶里的容顏便生動的躍然于紙上。他完美的五官,他生動的表情,瞬間好像月兌離了于畫紙,活靈活現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咬著嘴唇,眼里突然升起的霧水模糊了視線。她像曾經無數次畫他的畫像一樣,伸出手去隔空描繪著畫紙上他的眉宇與五官。片刻後,她終于發出了有些輕顫的哽咽聲音,「我剛剛看了網上的新聞,你似乎又瘦了一點……下巴都尖了,還有了些黑眼圈……方家都垮台了,你還用那麼辛苦的熬夜麼?……」
她的視線逐漸變得越加的模糊,開始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了。她緊張的立刻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無妝的雙眼。眼里退去霧水後,他清晰的容顏終于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傻傻的勾起嘴角笑了,拿出另一只畫筆,在他畫像的右側迅速的勾勒著。
「小冥子,」她邊畫邊習慣性的自言自語,「雖然今年你都26了,但是我還是不喜歡你穿的太成熟……今天是周末,我看過網上的天氣,說華夏京城的天氣很好……那,你今天就穿運動裝好不好?……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恩……要不要在畫一個棒球帽呢?」
她停下手中的筆,看著畫紙右下角勾勒出的運動裝的設計,想了想又在模特的頭上填了幾筆,「帶個帽子吧,否則曬黑了就像阿炎了……」
露台的門口處,郁瑾風已經悄悄的站在那里許久了。他扶在門口上的手用力抓緊,心中陣陣抽痛。
自三年前,那天他帶著她離開後,她每天都會如此的對著畫畫紙自言自語。每天畫著那人的不同角度的畫像,每天在那畫像的下面標注時間與華夏京城的天氣,還在右側畫上她根據天氣為他設計衣服。三年如一日,每天至少一張,時而還會有很多張,從未間斷過。如今那畫紙,盡數被她按照時間順序收集在箱子里,如今已經差不多滿滿一個中號箱子了。
這三年來,他們為了躲祁冥的尋找,已經換了無數次住的地方了。可是無論他們躲藏的搬多少次家,那些畫她都要一張不落的打包帶上。
他曾以為,祁冥比他優勢的,一個是他曾經不如祁冥坦白,另一個就是他比祁冥少了在她身邊的那兩年時光。他以為,若是他對癥了這兩點癥結,他就終有一日會走進她的心的。可是,三年都過去了。那個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卻是有增無減。而他,卻依舊徘徊在她的心之外。
想著,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煩躁。情緒再難控制的用力錘擊了一下門框……
听到「砰」地一聲響後,坐在長椅上自言自語的祁妖顏立即收起畫板,抬頭看去。
郁瑾風看見她驚慌的表情,當即有些後悔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心中的煩悶實在沒辦法排解。他揉了揉手,臉色恢復了以往的柔和向她走了過去,「妖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祁妖顏的腿已經從長椅上放了下來,很正經的坐好。她放下畫板,伸手去抓過已經走到眼前的他的手,「流血了……我去藥箱。」
郁瑾風心中一緊,一把將正想起身離開的她拉了回來,「不用,不嚴重。幫我抽兩張紙巾就好。」
祁妖顏被他抓著手腕,傻愣愣的看了看長椅旁邊小桌子上的紙抽,又看了看他抓著她手腕的手。然後呆愣愣的應了兩聲,「哦哦,我幫你擦。」
郁瑾風這才把她的手腕放開,坐在了長椅上,眼楮忍不住的瞄了一眼扣著放的畫板,深吸了一口氣。
祁妖顏與他隔著畫板坐下,拉過他的手,低頭為他擦拭血跡。
「你真的要回去?」郁瑾風又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問出了今天他提早回家來看她的目的。
祁妖顏的手一頓,心中也明白了為何他早上剛剛離開,如今還沒到中午就又回來了。她沒有抬頭,而是低著頭淺淺的點了兩下,「我哥和阿姿的婚禮,我怎麼可能不參加。這幾年沒聯系他們,估計他們已經恨死我了。若是這次我不回去,我哥都應該都不會再認我了吧?」
「你不怕踫見他?」郁瑾風不甘心的接著提醒試探道。
祁妖顏的心夢的一抽痛,怕嗎?怕的吧。可是既怕又十分的想見,想見又十分的內疚。許久之後,她才勉強的恢復過神來,淺淺的無波的說,「我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吧。是我對不起他,他如何怪我,如何的厭棄我,我都受著。」
「妖顏,你是不是在怪我當初多事?」郁瑾風表情痛苦的看著祁妖顏的,手忍不住的緊張的抓住了她消瘦的手。
祁妖顏手想要抽回,奈何他抓的緊,她便沒再繼續掙扎。她眉頭緊鎖的問自己,怪他嗎?談不上怪與不怪的吧。若是當初她沒有從祁冥那里復制出資料,或者復制出資料,她最後能夠毀掉,瑾風也沒機會幫她做了那些事的吧?
恍然間,她仿若回到了三年前。
……
三年前,華夏首都國際機場。
那一天,她騙了祁冥,從她外公家門口打車去了機場。可是,她剛走一進航站樓,就被隨後趕來的郁瑾風叫住,「妖顏!」
祁妖顏當即心中一驚,轉看去,卻見匆匆趕來的郁瑾風。
「妖顏,讓我帶你離開。」郁瑾風堅定的語氣帶著祁妖顏從前不了解自信。
祁妖顏眉頭微蹙的看著他,驚訝又緊張的問,「你怎麼知道我要離開?」
郁瑾風淺淺的揚起嘴角,「你都來這里了,還是要離開嗎?」
「那你怎麼知道我來這里?」祁妖顏心中更是疑惑,她連祁冥都騙過了,如何他能猜到?
郁瑾風心中一頓,忽然想起了她曾說的,她不敢走近他的原因。他心中短暫的猶豫了一下,然後語氣十分自然大方的回答,「因為這幾年,我一直派人保護你……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我監視你。」
祁妖顏猛地瞪大雙眼,監視她?這樣的事,就是祁冥為了保護她,也都是慎重的。所以,在祁冥看見她進了她外公家後,他安心的離去後,她才可以順利的離開。可是他,郁瑾風,竟然監視了她那麼久了?
「妖顏,我和你說過,」郁瑾風在她面前,終于退去了所有的虛偽,「我也不是好人。你知道我愛你,也許我表達的愛的方式有錯誤。但是,我不會傷害你。我的監視也好,保護也好,都在你不影響你和祁冥生活的情況下進行的。如今你要離開,雖然我不知道你和祁冥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卻知道,若非我帶你走,你逃從不出祁冥的掌控的。」
祁妖顏心中的震驚與怒氣漸漸的腿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糾結于擔憂。她知道,若是冥知道她和郁瑾風同時失蹤後,那打擊……可是,郁瑾風說的也是事實。就憑她的能力,她是逃不出祁冥的範圍的。那樣,若是被抓回去,已經生了間隙的他們之間只會矛盾更加的多。她更加的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外公。
她想,若是她真的徹底的從他的生活中消失的話,也許他會少受一些折磨也不一定呢。他也許會認為她背叛了他,傷心絕望一時後,徹底的將她剔除記憶,踢出生活吧?若是那樣,也許他可以重新開始。只要他能夠幸福,就好。
可是如此的想著,她心中卻並不能真的坦然,反而開始泛起劇烈的絞痛來。捂著胸口的她的臉色開始變得慘白,嘴唇不自覺的都有些顫抖。她不敢再深想下去,此時先離開再說。
「妖顏,」郁瑾風緊張的過去扶她,「你生病了嗎?要不我先帶你看醫生?」
「我沒事,」祁妖顏痛苦的搖了搖頭,「你帶我離開吧,先離開了在說。」
「好,」郁瑾風心中一喜,立即攙扶著她要向外走說,「不能坐客機出境,祁冥會查到的……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休息一天,我們再想辦法離開。」
祁妖顏臉色已經慘白,沒有力氣回答他任何,被他攙扶著離開。
……
兩天後。
郁瑾風通過他自己的手段,帶著她做私人飛機處境。到了歐洲後,又換乘了許多不同的車,不同的船。目的就是為了迷惑祁冥的視線。
終于,在半個月的輾轉之後,他們在一法國的一個小地方落腳。祁妖顏也開長久的始療治心傷的過程。但是,每天卻仍舊不忘記從網上搜索華夏的新聞,獲取所有和他有關信息。她知道在她走後,他病了,而且很嚴重。
在她知道那個消息後,整日都躲在房間里,抱著枕頭哭。她不再和任何人說話,吃飯也最多也就是喝些流食。但是,她仍舊堅持每天看新聞,看他的消息,看華夏的天氣。然後拿出畫紙和畫筆為他畫肖像,為他設計衣服。就好像,他在她身邊,她為他選擇可以適應天氣的衣服一樣。
她每天還固定的會打開郵箱,看著郵箱里每日增多的郵件,光看著卻不敢回復。起初,她是連郵箱都是不敢登錄的。害怕他通過特殊的手段,從查到她登錄的地點。後來,還是郁瑾風幫忙,找人做了虛擬ip的東西,才敢放心的登錄。
其實在當初,她在喬家舉行宴會之前,就已經寫好了多封郵件,設置了定時發送。她有告訴楚炎,好好的替她照顧外公,找一個好的女孩,早點成家。她有告訴東方姿和喬振宇,喜歡就要在一起。她有告訴安樂樂,收斂一下脾氣。她其實也有發給郁瑾風,讓他忘記她,重新尋找生命里的陽光……而她發給祁冥的,卻是近一個月定時發送的郵件。而每天的內容,卻是基本相同。
如第一封︰對不起,哥哥,今天我離開了。你忘記我吧。尋找你新的幸福。
第二封︰今天是我離開的第二天,哥哥,你試著從傷痛里走出來吧。每天忘記我一點,少恨我一點。也許一個月後,你就能找到另一份幸福了。
第三封︰今天是我離開的第三天……
……
又一個月後。
祁妖顏終于勉強的從自己的傷痛中走了出來,不再去看她們發來的郵件。只是每天的瀏覽網上的新聞。她知道他的病好了,也知道他開始更加瘋狂的找她。
她知道,他想找回她,也想知道她離開的原因,就像他在郵件里無數次問過她的那樣。她常常在猜想,他找她究竟是想問她離開的原因多一點,還是想將她捆在身邊多一點。她心中從來都是有答案的,卻在自己折磨自己。最後,她只能苦笑的讓自己去忘記。
郁瑾風見她精神恢復了些,開始尋著機會和時間,帶她出去各個著名的風景名勝去散心。在她勉強提起精神的時候,會試探性的問了一些她過去的事,問一些她離開的事。
起初,她沒有一點心情回答。而到後來,她卻把他當成了排解心中抑郁的傾訴對象。漸漸的,她和他說了,他不知道的前世。和他說了,她和方子銘和白如冰之間的糾結。還和他說了,她和楚炎之間的關系,和顧老爺子之間的關系,和喬振宇兩世兄妹的關系。
最最後,她終于和他說了,她離開祁冥的原因。和他說了,她從祁冥那里看到並復制出了,他媽媽謀殺她媽媽的資料。
而他,也和她說了他和祁冥合作對付方家。還說了即便他立刻華夏,但是他爸爸依舊負責著他沒有完成的合作。他在她驚詫的時候,和她解釋了他們家對付方家的原因,其中之一是為了她,而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他媽媽。
……
大約過了兩年,祁妖顏17歲。
這一年,祁妖顏已經精神狀態恢復得能夠正常學習和生活。她和郁瑾風為了祁冥,輾轉的換了許多的地方。這一年,郁瑾風為了祁妖顏更好的做服裝設計,來到了時尚設計之都——米蘭。
同一年,他們獲得消息,方家所有牽連的勢力都倒台,方家傾家蕩產。方子珊的爸爸死刑入獄。霍家亦似牽連其中的,下場與方家大同小異。幸喬家早已和霍家劃清界限,未受到絲毫牽連。而安家算是勉強幸免,安啟文卻是和情婦意外身亡。安以諾將私生子弟弟認回,盡心撫養照料。
這一切基本上都是祁妖顏17歲那年夏天,突然發生的。所有的人和事讓她吃驚的同時,卻也有一件事讓她措手不及。
那就是,陳天怡以謀殺入獄。之後又牽連出與方家的多項勾結,多項罪名下被判死刑,注射死。
當祁妖顏知道那個消息後,仿若被五雷轟頂。她雖然討厭陳天怡,但是卻也知道陳天怡對于祁冥的重要。她知道,祁冥是很討厭他自己的媽媽,不過無論如何討厭,那也卻也是他生命中,某段記憶里的唯一。如今就這樣死了,那麼祁冥的所受的打擊……而她心疼祁冥的同時,卻也心驚。
她心驚是因為,真正知道陳天怡謀殺她媽媽顧顏夕的就只有祁冥,她,還有郁瑾風了。也許,還有為祁冥調查這件事的手下。但是,以祁冥做事嚴謹的個性,他的手下人,是絕對沒有機會將那些資料透漏出去的。如今剩下的,只有她和郁瑾風。而她沒做,就只能是……終于,在她多次的逼問下,郁瑾風承認了他盜取了她的資料,將祁冥的媽媽陳天怡舉報的事實。
祁妖顏在听到他肯定的瞬間,全身癱軟的跌倒了地上。她知道,這輩子她和祁冥都完了,也許連兄妹和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可是他的媽媽啊,如今就是因為她,死在了監獄。雖然,陳天怡是罪有應得,但是卻不該通過她的手而死啊!他若是有一天知道真相,他一定會恨透了她吧?!
而事實,也許真的和她猜想的一樣,也許他真的開始恨透了她了。她想,他是已經猜到了他媽媽的入獄的原因,猜到了她離開的原因了吧?否則,為何在陳天怡死後的不久,他便停止了所有尋找搜查她的工作。
而接下來的一年,她和郁瑾風便好好的呆在了米蘭,沒有再換過城市。于是,她在強烈的懊悔與思念中,也正式的以Dina名字開始了她的設計師生涯。
……
祁妖顏漸漸的從三年的記憶里抽離出來,抬頭看著一臉緊張和內疚的郁瑾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如此,她怨他又有何用?而且,陳天怡也的確是罪有應得。只不過她和祁冥,終究是有緣無分。
「瑾風,」祁妖顏終于開了口,眉頭微蹙的對他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咱們都不去想了,好嗎?」
「對不起,妖顏,」郁瑾風依舊是道歉。
「好啦,」祁妖顏將他的手握著,安慰的說,「即便你沒那麼做,也許她也會被抓進去的。法網恢恢,她也是罪有應得。」
「可是,你和祁……」
「都說好了,」祁妖顏眉頭更深的鎖緊,臉色開始有些難看,「咱不在提了……我定了明天的機票,帶了你的份,你若是不想和我回去,就自己退了。」
郁瑾風瞬間的揚起了嘴角,「當然要回的……媽媽最近打電話過來,還說好久沒見過你了。說有機會,讓我帶你回去看一眼呢。」
「哦,我也想阿姨了呢,」祁妖顏低頭開始收拾畫板,畫板,繼續和他說道,「那回去的事,你就安排吧。」
郁瑾風稍稍愉悅的點了點頭,「那,你的那幾方家人用告訴他們嗎?」
祁妖顏的手一頓,心中猛然抽緊。她當初對所有人不辭而別,一晃三年都未傳回去任何音訊給他們。這次她哥哥喬振宇和她閨蜜東方姿的婚禮,她也是在網上看見的新聞。如今突然回去,她也覺得沒臉見大家。
「不用了,」祁妖顏眉頭擰緊,遲疑了一下又說,「我們悄悄的去他們的婚禮,然後看一眼哥哥和阿姿,就離開……不會停留太久。若是踫見……那再看情況吧。」
郁瑾風心中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多染上了一絲欣喜……也許她會真的放下曾經。于是,欣然的答應道,「好,我這就去安排。第一天,先去我家,媽媽想見你。然後,我再安排地方給你住。不會讓其他人打擾到你的。」
「恩,」祁妖顏忽然間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我想已經都決定回去了,之後再躲也是不太可能的了。而且,他們也許根本就不再想找我了。所以,我想身份暴露也沒關系的。」
郁瑾風心中一緊,但是卻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而且,保不準,祁冥已經早就知道她就是Dina了。他也曾想過,也許一年前祁冥突然放棄尋找妖顏,實際就是為了還她一個空間。當她為了自己的理想生涯打拼的時候,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她了。
雖然他當初有懷疑祁冥是有如此的陰謀,但是他卻也不能阻止妖顏去實現理想。他能做的的,就是時時刻刻的防著祁冥,時時刻刻的留意他的動向。可是最後,他發現他似乎想錯了。祁冥並沒有出現,徹徹底底的沉寂在妖顏的記憶里了。
不過,無論祁冥的想法是什麼,小人兒的身份的確不是秘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的確不能躲一輩子,如此的攤開,也未必是壞事。于是,他點頭贊同道,「恩,以後我們都不用在躲了。」
祁妖顏見他同意,心中也稍稍的舒暢些。然後繼續的和他說道,「所以,我昨天看見我大學老師在線,我就和她的聊了兩句……然後,她問我現在干什麼的時候,我說了在米蘭做設計師。但是沒說我的英文名字。不過,她還是想邀請我到學校,給她現在的學生做一個講座……我想剛好要回國,就答應了。」
郁瑾風明白,她一旦決定下來的事,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于是他點頭同意道,「恩,到時候,我陪你去。」
祁妖顏微笑的抱這畫板拿著畫筆站起身,「到時候,看情況吧……也許你還沒空也不一定呢……然後,我們呆一周,再回來還不好?」
郁瑾風心中又是一緊,眉頭微蹙,「你還有其他事?」
「沒有啦,」祁妖顏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她覺得他的擔心多余。但是,她卻真的想那麼早的離開。也許,也許她可以偷偷的看看他們還有他,過的好不好。
「哦,」郁瑾風擔憂的應了一聲,心中很想繼續追問下去,卻又怕惹她反感,而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里。
「那我去收拾東西去了,」祁妖顏的心情似乎稍稍的愉悅了一些,抱著畫板回了房間。
郁瑾風站在露台上,看著她的如今已經170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和三年前相比,她並沒有高多少,卻瘦了許多。下巴更尖了,腰腿更細了。她沒有從前的嬌嗲天真,卻稍稍的多了干練和英氣,看她工作時候的銳利眉宇和走路時候挺拔的脊梁,到和安樂樂有那麼幾絲相似。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為什麼她只有在那人身邊,才會甘願像個孩子嬌媚暖萌?而在他身邊的她,卻是那樣的懂事自立,又時而心事重重,閑人勿擾的樣子。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嗎?難道他給她的安全感還不夠嗎?否則,僅僅的三年時光,她為何變得如此?如今的她,若是回去了,許是許多人也不太能認得出了吧?
……
祁妖顏房間。
祁妖顏回到房間後,翻出了她裝畫紙的箱子,小心的放到了地板上,打開。她自己拿來一個坐墊,坐到了地上,看著滿箱子的他,心中的情感糾結難懂。許久後,她終于調整了一下情緒,把今天剛剛畫的與這個月的畫紙按照順序裝訂在一起,之後又小心的放回了箱子里面。
想著,她定的是明天的機票,中間中轉了一次飛機,後天……後天也許就能見到他了吧?她伸出右手按壓著胸口,激動,緊張,內疚,懊悔自責等情緒一起糾結在那里,讓她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她曾無數次問過自己,離開了後悔嗎?是後悔的吧。若是讓她再選擇一次,也許她會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繼續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吧?可是如今,她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她就是連親口告訴他真相的勇氣都沒。她害怕他會恨,會更加的討厭她。
她用消瘦的手背揉了揉眼楮中的霧水,然後又重新的看向了箱子內的畫紙,委屈的撅著了嘴,「你為何後來不來找我了呢?你究竟是恨透我,還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她對你不好嗎?為何你那樣的瘦,新聞上的你臉色也總是那樣的難看。」
「我現在已經有能力養你了,」祁妖顏抱著膝蓋開始低泣,「可是我們卻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對不對?……我是傻瓜對不對?我當初為何就鬼迷心竅的離開呢?……嗚嗚……你也是傻瓜,怎麼就讓我那麼輕易的就跑掉了呢?……」
……
一個小時後。
現在是中午11點半,已經到了午餐的時間。郁瑾風見祁妖顏沒有出來吃飯,他便去她房間叫她。
他來到了她房間的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可是里面的她並沒有回應。他的心突然緊張起來,立刻旋轉門的把手,推門而入。瞬間,他的心再一次的揪緊抽痛起來。
她竟然躺著地板上睡著了,而她前面又是她的那個破箱子。他心疼走過去,將滿臉淚痕的她抱起,向床邊走去。她真的好輕啊,輕得讓他心痛。
他小心的將她放到了床上,又去浴室里用熱水燙來一個毛巾回來,小心的為她擦拭去臉上的淚痕。他忽然發現,平躺著的她仿佛更加是瘦,鎖骨都是那樣的明顯。
「哥哥~」祁妖顏夢囈了一句,突然抓住了他為她擦臉的手,「你不怪我了,對不對?」
郁瑾風的手一僵,瞬間別過頭去,不敢看她在想那人時候不同于尋常時候的面部表情。
床上閉著眼楮的祁妖顏在未得到回應後,緊張的睜開了雙眼。在看到床邊坐著的,並不是心中念念的他後,眸子瞬間黯淡了下去。她放開了他的手,從床上坐起,又接過了他手里的毛巾,自己擦拭著臉。
「你後悔了,對不對?」
祁妖顏擦臉的手猛然一頓,停頓了片刻後,她又繼續的擦臉,沒有回答他的話。
郁瑾風眉頭擰的更加的緊,他側過身斜面對著她,搶過她手里的毛巾,「我幫你重新洗一下,然後再用。」
「不用了,我自己去洗臉吧,」祁妖顏起身下了床,卻並沒有離開,而是蹲在地板上去收拾那裝著畫紙的箱子。
郁瑾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終于忍不住大聲的對她說,「你若是還那麼喜歡他,你就去重新找他,告訴他你後悔了啊?!」
祁妖顏身子一僵,眼淚又忍不住的滴淌出來,砸在地板上。她還有什麼臉回去見他?他當初被她傷的那樣深,她又間接害死了他媽媽。她回去了,他還能和以前一樣對她好嗎?她心的答案是不能。若是回去也找不回從前,那麼就從前的美好一直都停留在記憶里好了。
她揉了揉眼楮,又吸吸鼻子,「我很讓人討厭,是不是?」
郁瑾風心中又是一痛,從床上起來,蹲子摟著她,「妖顏,你現在還有別的路嗎?要麼就忘了過去,要麼就回去找他……你這樣沉浸在懊悔自責里,有用嗎?你工作時候的干脆果決的氣勢都哪里去了?為何一涉及到情感,你總是那樣的迷糊?」
她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許久後卻又是避開了他的話題,而是詢問道,「在我離開後,阿姿在郵件里說,他瘋狂的找不到我後,臥床不能起一個多月,每日打葡萄糖代替吃飯……我想知道他後來是怎麼重新振作的?」
郁瑾風身子僵了僵,沉默不語。
「你知道對不對?」祁妖顏轉過身,看著他固執的詢問,「告訴我吧,也許我也會從此振作呢?」
郁瑾風心中苦笑,是從此更加堅定吧?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我也不知道……若是你真的想知道,這次回去,可以自己問他。」
問祁冥?祁妖顏心中更深一層絞痛。她傷了人家那麼深,然後又去問他如何振作起來的?那她還是人嗎?算了,算了,「順其自然吧。」
郁瑾風心中又稍稍的松了一口氣,扶著她起來,「妖顏,收拾好了,我就去吃飯吧。明天就回去了,別想太多。想的再多,見面也未必會真的如想象中的發展。」
「恩,我知道,」祁妖顏揉了揉眼楮,輕點兩下頭。
「還有啊,」郁瑾風又接著囑咐道,「你振作一點,至少也要拿出工作中的瀟灑樣子。別回去的時候,還是這樣萎靡,讓大家心里失望。更讓人覺得,這幾年是我虐待了你一樣。」
祁妖顏終于破涕為笑,「就是你虐待我……這幾年里就沒吃過好吃的飯菜。」
「我的小祖宗啊,」郁瑾風也笑著和她調侃,「我可是險些把全世界的頂級廚師的手藝都帶你吃個遍了,就沒一個你愛吃的?」
「沒有!」祁妖顏十分肯定的回答,心中卻悄悄的補充到,誰做的都沒他做的好吃,沒他懂得她的口味。
郁瑾風眸子暗淡了一下,他又何嘗不知道她如此的原因,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他勉強擠出一絲歡快的揉了揉她的頭發,「小花貓,快去洗臉!否則我以後可就真的別人面前也叫你小貓了~」
「不許!」祁妖顏撅著小嘴,揚起下巴嬌嗔他。
郁瑾風看著她恢復活力與嬌萌的樣子,心中愉悅些許,「好好好,就在家里才那樣的叫。小花貓,若是你再不去洗臉吃飯,我就把你那些鼻涕眼淚的照片帶回去,發給振宇,楚炎他們看。」
「你又威脅我,」祁妖顏癟著嘴,輕捶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後向衛生間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說,「我想把我助理也帶回去,你幫我通知一下她吧,讓她定一下機票……定不到明天的也沒關系,有哪天的定哪天的。」
郁瑾風眸子微縮,有些緊張的問,「這次你真不打算回來了?你不是說呆七天就回來的嗎?」
「我想通了,」祁妖顏似乎已經退去了剛剛的萎靡,眉宇間染上了些隱隱的自信般的英氣,「什麼都順其自然吧。若是國內有好的發展空間,回去也可以的……我總不能躲所有人一輩子吧,外公,爺爺他們也都一年比一年年紀大了……從明天開始,所有過去的都過去了……不,從現在開始吧。」
「你真的能放下嗎?」郁瑾風疑惑又擔憂的問。
祁妖顏臉上強撐起來的自信瞬間垮了下來,撅著嘴嬌嗔他,「你討厭啦!打擊人家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的,但是我會盡力的去面對就是了。」
郁瑾風點了點頭,表情有些為難的說,「好吧,我暫且相信你的貓言喵語。」
祁妖顏瞬間怒視,「你丫那什麼表情。」
郁瑾風挑眉,「一腳在里,一腳在外的,將信將疑的表情。」
祁妖顏,「另一只腳邁進來,必須相信!」
郁瑾風,「你是讓我左右腳換位置?」
「左右腳都必須站在相信我這邊!」
「好吧,那就只是心里懷疑一下。」
「心也要過來!」
「不是一直在你那麼。」
「……」
……
華夏,京城。
祁冥辦公室。
一名男私人助理拿著本子正在回報工作,最後補充的說道,「少爺,那邊剛剛傳來消息,說小姐買了明天回國的機票,中轉一次,後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