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心如止水
穆箋卓睜開眼楮,望著天空中的明朗星空,忽然感覺心頭一片空明,仿佛達到了傳說中的物我兩忘、太上忘情的境界一般。他不覺笑了笑,起身走出了屋子。
此時,距離他那夜忘情痛哭,已經過去三天時間了,再過二十幾天的時間,他的成人冠禮就要舉行了,到那個時候,整個長安都會因為此事而達到一個的階段。
那一夜他拋卻了所有的思考、顧慮,仿佛孩子般哭泣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泣了多久,只是知道自己最後完全就是哭的閉了氣,直接昏死過去了。
雖說自己是昏死過去的,但是當他第二日蘇醒後,卻發現自己的心是一片澄澈空明,那曾經因為回歸家族而壓在身上的負擔,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卸去了。此刻他的心頭,完全是輕松無比,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解開心魔的前兆。
他靜靜站在屋子前,看著太陽,望著花壇,感受著風兒吹拂,一時間,他仿佛痴了一樣,負手靜靜站立,整個人的氣息飄忽難測。
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穆箋卓原本負手靜立的身軀忽然一顫,一股無法言語的氣質從他身上浮現了出來,那並不是解開心魔,倘若任何人解開心魔都如此簡單,那麼皇級中期以上的高手只怕是一堆又一堆了。
穆箋卓在回顧著往昔的一切一切,忽然感覺自己曾經的堅持、執著是那麼的可笑,當他放下了自己心頭的負擔時,忽然感覺自己心神一晃,居然在瞬間突破到了一個無比玄妙的境界,那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道一樣,安靜地俯視著紅塵的蒼生,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沒有任何的心神震蕩。
一般來說,凡是獲得突破,身上的氣勢都會有瞬間爆發一次,隨後漸漸淡卻,但是此刻,穆箋卓心境有了全面的提升,卻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就像只是睜開眼楮、揮了揮手一樣自然,沒有絲毫的波瀾產生。
他站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的掌心紋路,喃喃道︰「心如止水,不動本心嗎?我的心魔啊,那忽視一切、惟我獨尊的心魔,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新頓悟的境界,而有異樣的變化呢?」
心如止水,不動本心,乃是江湖上的一種傳言,或者也可以說是七界普遍的傳言。據說達到此種境界的人,心神會一片澄澈空明,對待任何事物,都仿佛局外者一樣冷靜,可以不受情感束縛,以絕對冷靜的態度去看待萬物。
傳說中,道祖鴻鈞便是達到了此種境界。
穆箋卓倏地吐了一口氣,微笑起來,轉身向著大堂走去。
當他走進大堂,隨便一瞧,便看見青琉璃、林若言兩個人正在大堂內。穆箋卓微微一笑,走了進去,笑道︰「青大哥,林大伯!」青琉璃與林若言正在下棋,冷不防他現身走入,頓時嚇了兩人一跳。
待他們看清楚是穆箋卓,這才松了口氣,青琉璃笑罵了幾聲,本想坐回位子上,忽然感覺到不對,抬頭看向穆箋卓,奇道︰「青龍,你剛才進來……怎麼老子沒有半點感應呢?難道你的境界比老子高了……」
林若言看見穆箋卓含笑不語,思忖了半晌,陡然長眉一挑,輕聲驚呼道︰「你……青龍,心如止水,不動本心?」穆箋卓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頷首道︰「沒錯,林大伯,青大哥,這是我剛剛頓悟到的心境。」
林若言與青琉璃同時變色,紛紛立起身來,青琉璃搶到穆箋卓身前,急急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大笑起來,呵呵笑道︰「有趣,有趣,心如止水,不動本心,那可以足以撼動心魔的無上心境啊!傳說中……似乎只有道祖鴻鈞才達到了此等境界,你小子狗屎運夠好的啊!」
林若言手捻長須,笑道︰「不錯,青龍,你到了此等境界,心魔是否破了?」穆箋卓聞言搖了搖頭,笑道︰「還沒有,我剛剛頓悟‘心如止水’,現在就覺得心頭空明,對待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心平氣和的態度,同時我也隱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魔,那就是空,對待任何事物的漠然,就是我的心魔了。」
青琉璃與林若言面面相覷,顯然均是想到了當年突厥進攻唐朝,林若言受林憶雪懇求,千里迢迢趕到長安,曾與青琉璃笑言穆箋卓的心中沒有天下萬物。
沉默了半晌,青琉璃緩緩道︰「青龍小子,既然你明白了自己的心魔,那麼就好好想法子去頓悟心魔吧,對了,二十七天後就是你的掛冠之禮了,冰涼那小子已經到了,正和他夫人陪憶雪逛長安城,你去不去?」
穆箋卓一怔,想了想,笑道︰「好,我就先去找他們,冰涼這家伙成親這麼久,居然都沒生個兒子或女兒,害的我當年本來還想當叔叔呢。」青琉璃頓時笑了起來,道︰「哈哈,你這麼一說,倒也是……呵呵,趙大胡子估計還想當爺爺呢!」
穆箋卓莞爾一笑,沖著兩人一抱拳,轉身出了大堂。
待穆箋卓離開大堂,林若言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喃喃道︰「心如止水,他的心魔,本就是對待萬物皆為一個‘空’字,如今悟得這等心境,絕非雪中送炭,而是火上澆油、變本加厲啊!恐怕,他的心魔,會更加厲害。」
青琉璃嘆息了聲,搖頭道︰「不必管了,或許真是因為我插手太多,青龍小子才會有了這等心態,也是時候……讓他自己去體會一下紅塵人生,百態世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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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憶雪、趙冰涼、左娥皓三人在長安城內游玩,自然帶著數名青龍堂弟子,雖說他們三人中,趙冰涼修為極高,但畢竟不是本地人,對長安城並不熟悉,有著數名機靈一點的弟子跟隨,行事也方便許多。
左娥皓雖說出身武林家族,但卻是一個實在的大家閨秀,成親數載,她也多了幾分婦人的豐韻,這份豐韻絕非林憶雪、葉星華這些絕美少女所自然擁有的,而是成親之後,自然便帶有的豐韻。
她與林憶雪同為女子,又都是武林家族出身,彼此相同話題極多,以前便是好友,此次見面,兩女一邊逛街,一邊聊天,不時傳出陣陣笑聲,趙冰涼與三名青龍堂弟子跟在後面,他瞧了瞧身旁三名青龍堂弟子身上掛著的商品,不覺搖了搖頭,失笑道︰「幾位,麻煩你們了……」
一名青龍堂弟子抹了抹汗水,呵呵笑道︰「趙少俠說哪里的話,您和我們堂主是兄弟,也是我們青龍堂的貴賓,堂主早就關照我們要好好招待您了。」趙冰涼笑了笑,此次跟來的三名弟子,修為都不高,不過畢竟在紅塵中打滾許久,招待他們也是極盡心。
正當他思索間,遠遠傳來左娥皓的笑聲︰「浸寒,快來啊!」趙冰涼回過神來,走了過去,瞧見左娥皓與林憶雪站在一處雜耍的攤位前,精精有味地瞧著那數名西域人的雜耍。趙冰涼瞧了幾眼,這些西域人的雜耍倒也奇特,大多是噴火、耍刀花、憑空用紙撒出雪花這等奇特技藝。
趙冰涼修為極高,粗粗瞧了幾眼,便看出其中虛實,笑了笑,沒有作聲,只是站在二女身後。
那幾名西域人耍了一陣兒,忽然,從外圈走入一名黃袍青年,那青年笑著擺擺手,示意那幾名西域人退到一邊。待他們退開,那黃袍青年立到攤位中心,沖著四周一揖首,笑道︰「諸位,我們乃是興生胡,不料這次進京,生意失敗,血本無歸,不得不出來賣藝,還請諸位有錢的出錢,即便沒錢,吆喝幾聲,也算是我們這次沒白來一趟,不知可好?」
他的容貌偏近于混血兒,估計是西域人與中原人的混血兒,而那漢語也是字語腔正,當即便引來眾人一陣喊好。那黃袍青年笑了笑,他將手一抬,笑道︰「純粹是雜耍未免無趣,現在我給大家玩個把戲兒,如果大家滿意,給請賜幾個賞錢!」
說著,他後退數步,一名西域人手捧彎刀上前,恭敬地遞上來。那黃袍青年接過彎刀,笑了笑,隨即走到街邊,從一棵樹上摘下一片落葉,然後他將這片落葉用嘴唇含住,手持彎刀走到人群中央。
趙冰涼眼眸微眯,久經江湖的他,突然從心底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異樣,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他久經凶險,對危險感應極強,當即便皺起了眉頭,手已經按在了腰間弧光斬的刀柄,哼了聲,示意林、左二女站到自己身後,凝神戒備著。左娥皓與林憶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趙冰涼神情嚴肅,也不敢大意,紛紛立到趙冰涼身後。
那黃袍青年倏地舞起彎刀來,那彎刀由精鐵打造,閃亮的刀鋒,在此刻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漸漸浮現出一股妖異的光芒來。那股光芒初時並不顯眼,只是隱藏在陽光反射中,但是隨著那刀法舞動的加快,那整柄彎刀的光芒已經無比詭異,四周的光芒仿佛都被這柄彎刀吸引,瘋狂地涌向那刀鋒中,漸漸地,四周已經暗了下來。
趙冰涼的心卻在這瞬間猛地繃緊了,一股無比寒冷的危險感在他心頭浮現,他不及細想,沉喝一聲,急急拔出弧光斬。在他拔出弧光斬的剎那,一股耀眼奪目的光芒陡然從那黃袍青年的刀中爆發出來,剎那之間,整個街道上,都被這股光芒籠罩,所有人都不由短暫性地失明了。
趙冰涼只覺身心一震,一股莫名的心悸從心底涌現,他此刻仿佛突然置身于大漠月光下,四周是滾滾黃沙,狂濤翻卷,縱橫如龍,但是他卻突然感覺自己體內一陣虛弱,仿佛渾身的真氣與血液都被抽走了一樣。
那一個瞬間,趙冰涼驀地感覺到丹田中的白虎勁一陣翻騰,洶涌澎湃地在他體內運轉了起來。頓時,他的雙眼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響起,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無法想象的威壓自身旁涌來。
只听得一聲虎嘯驚天而起,隨即眾人便看見一道璀璨的刀芒平地亮起,雖說此刻眾人被那強光籠罩,看不見其他東西,但是那道刀芒卻更加耀眼,光芒更盛,眨眼之間,那刀芒沖天而起,居然將那籠罩著整個街道的強光給斬開了。
趙冰涼一刀斬開那耀眼的強光,已經怒喝一聲,刀芒卷起,向著那黃袍青年當頭斬去。他久經江湖,已經知道此刻著了別人的道,險些被對方以幻術震懾心神,頓時心頭大怒,來不及想什麼,直接就一刀斬去。
那黃袍青年眉頭一挑,倏地嘴中一聲呼哨,卻是他吹動了那片落葉,頓時一道詭異的聲音從他唇間響起。趙冰涼在那詭異聲音響起的同時,也感覺自己的憤怒更加強烈了,似乎有著一股無法想象的怒火正在自己胸膛中燃燒,簡直就要將自己也徹底焚燒干淨一樣。
他如今的修為,也是皇級初期,正是心魔潛伏,而且心魔強度最大的時候,此刻突然受到那黃袍青年幻術的誘導,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覺得體內的獸性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滿腔的殺意充斥著他的大腦,仿佛就要化成實質,破體而出了。
此時,趙冰涼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意,已經絲毫不弱于穆箋卓那繼承了青龍劍的萬載洪荒殺意。
趙冰涼乃是白虎轉世,白虎屬西極之金,正是大凶大殺之獸,其凶烈之氣,當真是可怕無比。趙冰涼自幼受到唐朝儒家思想的教育,雖說江湖上講究弱肉強食,但更多的仍是虛情假意,所以趙冰涼體內的白虎凶性一直不曾爆發過。
直到此刻,受到那幻術的誘導以及白虎凶性的霸道,終于在此刻爆發了出來。
正當趙冰涼心魔爆發,即將抽刀大開殺戒之際,遙遙忽地傳來一聲清亮的龍吟,那龍吟悠揚而飄渺,初時不過百丈開外,眨眼之間,那人已經接近到了十余丈之處。
穆箋卓疾步縱來,他早已用「潛龍訣」探察過了此處的情況,當即清嘯一聲,「移形換影」之術展開,身形疾幻如電,縱步而上,飄然一掌揮出,洶涌的掌勁氣浪已經順著他掌心呼嘯涌出,朝著那黃袍青年轟去。
那黃袍青年臉色微變,急急停了怪音,同時手中彎刀向著那掌勁月兌手劈去,自己則一躍而起,便要向著旁邊躲去。穆箋卓冷笑了聲,手掌輕輕一撈一揮,頓時那柄彎刀凌空打了一個轉,呼嘯著倒頭斬向那黃袍青年。
那黃袍青年頓時驚呼一聲,急急叫道︰「穆哥哥,饒命啊!」穆箋卓瞧他不躲不閃,不覺搖了搖頭,那柄彎刀呼嘯斬過,擦著那黃袍青年的頭頂掠過,刀鋒直接將他頭頂的布帽打落,頓時一縷清絲從他頭上垂落下來。
此人……竟是一個女子?
穆箋卓來不及理會她,轉頭看向雙眼赤紅的趙冰涼,眉頭一皺,正想出手制住他。忽然遠處傳來一聲輕哼,一名灰袍男子疾步而來,足不點地,片刻間已經搶到趙冰涼身前,手中倏地亮起一絲閃爍著的淡光,徑直點向趙冰涼。
趙冰涼大吼一聲,咆哮著便要縱起撲敵,不想那淡光陡然掠出,直接沒入趙冰涼的額頭內。頓時趙冰涼身軀一震,眼中的赤紅漸漸淡去,隨即而來的便是有著迷茫的清明。
穆箋卓松了口氣,正想和趙冰涼說話,便覺得背後一沉,先前那黃袍青年、哦,黃袍少女已經笑嘻嘻地跳到他背後,仿佛八爪章魚般纏在他背上,笑嘻嘻地說道︰「穆哥哥,我來找你啦!怎麼好象不高興嘛?當初不是說好的,等我長大了,要嫁給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