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昭武九姓
穆箋卓靜靜听完莫齊雨所言，沉默了良久，莫古流的城府顯然不如其父莫齊雨，幸好莫齊雨數度以眼神冷冷瞪視著他，才沒有讓他站起來說話。
穆箋卓思忖了足足有一柱香時間，才緩緩開口，問道︰「莫門主，可查出了對方的身份來歷？」他詢問那批人的身份來歷，倒並非是怕了對方，以他的身份勢力，絲毫不懼當世任何門派宮閣，不過那批人乃是西域人，星鳳莊、魔門均是西域門派，如果是這兩派的人馬，他倒也不好隨意出手。
莫齊雨听他詢問那批人來歷，眼中喜色微閃，手掩茶盞，笑道︰「莫某已經派人去查，今天一早便得了答案，他們應該是昭武九姓中人。」穆箋卓劍眉一皺，喃喃道︰「昭武九姓，他們是昭武九姓的人馬？」
莫齊雨微微頷首，淡淡道︰「不錯，莫某派人查探了一個晚上，他們是來自昭武九姓，不過其中確實有幾名是興生胡，他們的身份文書均無問題，都是經常行走于西域與中原等地的客商。」
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舊時居住于祁連山北昭武城，祁連山乃是星鳳莊的地盤，那時他們還需得看星鳳莊的臉色行事。後來昭武城為匈奴人所破，城中居民四散逃離，散于大漠各地，不過均以「昭武」為姓。
突厥頡利可汗早年听從冰雷子之言，重用昭武九姓中的粟特人，使得後來凡是昭武九姓的商人，都被人稱為興生胡，或者直接稱為興胡。
穆箋卓沉吟了一下，緩緩道︰「若其中確實有興生胡，只怕事情有一些麻煩……如今太宗皇帝被域外百族稱為‘天可汗’，所施政策更是對他們異族有著諸多關照，如果我們隨意出手，只怕會有一些小麻煩……」
莫齊雨嘆息了聲，苦笑道︰「正是如此，而且這群異族，桀驁不遜，像以前吧，有一次我白雨門曾出手訓誡過數名霸道的興生胡，不想當夜他們就率人殺了我們白雨門數十名外圍弟子，連夜逃回大漠，我們根本來不及抓他們，這群胡人來即來，走即走，根本無法有效地壓制他們。」
穆箋卓皺了皺眉頭，他當年親自領軍出征突厥，倒也未曾與昭武九姓打過交道，而後來青龍堂在大漠中的生意，他也甚少過問，所以此刻他對昭武九姓倒也沒有什麼了解。
他沉吟了一會兒，倏地劍眉一挑，失笑道︰「瞧我這腦袋，來人！」話音未落，門外的青龍堂弟子開門進來，拱手道︰「堂主。」穆箋卓笑了笑，道︰「你速去叫來張浩與土無石。」那名弟子拱手一禮，轉身疾步而去。
穆箋卓看向莫齊雨，笑道︰「我青龍堂雖說在大漠中也有一些生意，不過平日我都不太過問，均是交給我堂中張浩與土無石，待他們前來，問問他們的意見。」莫齊雨點了點頭，含笑道︰「全憑穆堂主。」
過了片刻，張浩與土無石已經趕到了會客廳，齊齊拱手行禮。穆箋卓一擺手，示意他們坐下，待門口弟子合上門後，便將莫齊雨此次前來的目的，以及事情的經過大致給他們敘述了一遍。
土無石皺了皺眉頭，回答道︰「堂主，無石與昭武九姓也打過幾次交道，他們久居大漠，大漠環境凶險刻苦，所以這些昭武九姓大多性情桀驁，凶殘陰狠，不過就無石所知，似乎昭武九姓中並沒有高手存在，所以這次與白雨門發生沖突的人，恐怕不會是昭武九姓的人。」
莫齊雨眸子一亮，問道︰「以土兄所言，是否是說，那些武林高手，乃是假借昭武九姓之名，混入長安城？」土無石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張浩眉頭皺了皺，倏地一搖頭，道︰「不，不應該是這樣……」
瞧見眾人看來，張浩手捻胡須，笑道︰「這些人既然千方百計，假借昭武九姓之名混入長安城，便應該偷偷行事，而不是這樣大張旗鼓地挑釁白雨門，這樣必然會暴露他們的行蹤，引來他人的注意才是。」
穆箋卓微微頷首，喃喃道︰「如此說起來的話，我想，估計是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乃是他們在吸引眾人的注意力，他們的身份未知隱秘，白雨門乃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門派，如今他們挑釁白雨門，無疑會引起長安城其他勢力的關注，這樣一來，我們對于其他事情的關注就會減少……」
「第二種，他們估計是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力，但是苦于沒有門路去見他們，便刻意挑釁白雨門，希望引起那支勢力或個人的注意，從而達到與之連接的目的……」
張浩輕輕頷首，失笑道︰「沒錯，以張浩所想，確實只有這兩種可能性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罷了。」土無石抿了抿嘴唇，倏地說道︰「莫門主，那些西域人如今居住在什麼地方？」
莫齊雨一怔，笑道︰「他們居住在琉瓦街的一家客棧中。」土無石笑了笑，看向穆箋卓，道︰「堂主，反正在此處怎麼想也想不出，干脆就直接過去看一看，如何？」穆箋卓莞爾一笑，起身道︰「倒也是，我們先去一趟白雨門，幫莫門主拔出那柄劍吧？」
莫齊雨念到那柄斷劍，頓時就是苦笑起來，點了點頭，當下一群人立起身來，穆箋卓、土無石、張浩、莫齊雨、莫古流五個人一同前往白雨門。
白雨門總堂位于長安城內部的東面，而青龍堂則在長安城的東面城外，這麼過去，倒也正好順路。
待他們靠近到白雨門的門口，門前的兩名守門弟子瞧見莫齊雨歸來，紛紛拱手道︰「見過門主。」莫齊雨含笑點頭，道︰「好，我走了這段時間，沒有人來鬧事吧？」其中一名弟子笑道︰「沒有。」
莫齊雨笑著點了點頭，對著穆箋卓一笑，道︰「穆堂主，請吧。」穆箋卓笑了笑，淡淡道︰「莫門主，別客氣，一起進吧。」說笑著，兩個人已經並肩走入了白雨門內。
穆箋卓觀察細微，發現莫齊雨待人處世確實了得，即便只是普通弟子，他居然也記得住那人的名字和性格，毫無架子地與他們說話，而白雨門的弟子大多年紀不大，臉上更是充滿著一些稚氣。
穆箋卓暗暗感慨，莫齊雨能夠將白雨門發展到與自己的青龍堂並稱長安城兩大門派，其人確實不簡單，此人能屈能伸，為人老練，城府極深，確實是一個人才。
一行五人進了白雨門，穆箋卓一眼掃去，便瞧見插在白雨門門前空地上的一柄斷劍。
穆箋卓乍一瞧那柄斷劍，眼眸微微一動，下意識地咦了聲，皺著眉頭走上前去。莫齊雨瞧他上前，愣了愣，擺手示意一旁弟子別上前，跟在穆箋卓身後走向那柄斷劍。
穆箋卓走到那柄斷劍前，劍眉緊皺，緩緩探出手去，觸模著那柄斷劍的斷刃處，到了最後，居然還閉上了眼楮，仿佛在靜靜感受著什麼。
過了良久，穆箋卓倏地睜開眼楮，一旁的張浩、莫齊雨、土無石瞧的分明，只見穆箋卓眼角居然有著一絲隱隱可見的淚光。
穆箋卓抿了抿嘴唇，緩緩開口道︰「莫門主，折斷此劍的人，是否還在那處客棧中？」莫齊雨一怔，想了想，頷首道︰「沒錯，他們那日離去後，便一直待在客棧中，除了那幾名正宗的興生胡外出，其他人沒有一個外出。」
穆箋卓默默點了點頭，道︰「那便好，走吧，莫門主，我們去看看那批人，我想，我已經猜到那些武林高手的真實身份了。」莫齊雨微微一怔，急忙問道︰「穆堂主，不知那批人的真實身份是……」
穆箋卓擺了擺手，並未作答。莫齊雨見狀，也不再問，叫過一名弟子，命他帶路前往那些西域人所住的客棧。
一行人走出白雨門，徑直向著那批西域人所住的客棧走去。莫齊雨為長安城白雨門的門主，如今穆箋卓掛冠之禮將至，長安城內來往人員頗多，瞧見莫齊雨公然出現在街頭，身旁更有一名青年與之並肩而行，頓時驚動了一些人。
不過待他們知曉了穆箋卓的身份，都是暗暗驚呼，穆箋卓與莫齊雨這兩名長安城的地頭蛇並肩而行，而且皆是神情嚴肅，除了少數知道白雨門與那批西域人發生沖突的人外，其余人都是暗暗揣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走過三條街，遙遙看見一隊士兵正好巡邏而過，望見穆箋卓、莫齊雨一批人，那隊士兵中一名首領模樣的人走上前來，笑道︰「莫門主，好久不見了，怎麼，神色這麼急，著急去辦什麼事情吧？」
莫齊雨瞧見那人，雖然自己心頭焦急，不過還是拱手一笑，道︰「雷兄弟，今天輪到你巡邏啊，呵呵，莫某正要去琉瓦街。」那雷姓男子撇了撇嘴，不屑道︰「琉瓦街？一群烏合之眾住的地方，哼，真不明白聖上干嗎要把這群雜碎都留在長安城內，搞的長安城烏煙瘴氣……」
莫齊雨笑了笑，並未接話，只是笑道︰「莫某不打擾雷兄弟巡邏了，告辭。」那男子笑著拍拍莫齊雨肩頭，道︰「好，好，有什麼事情招呼一聲，呵呵，再見啊！」莫齊雨含笑一拱手，與穆箋卓、張浩等人疾步而去。
走了數步，莫齊雨笑著對穆箋卓解釋道︰「那人名叫雷藏，乃是刑部雷動的兒子，借著他老子的名號，此人也混了個官職，他性情豪爽，不過有一些傲氣，呵呵。」他久經風雨，與穆箋卓雖說相交不久，但是也看出穆箋卓不喜應酬，便沒有說出穆箋卓的名字。
穆箋卓知他意思，笑了笑，淡淡道︰「琉瓦街，究竟是什麼地方？」莫齊雨微微一笑，道︰「琉瓦街，是一早就傳下來的名號，本來那條街有一家大商戶，房子頂上全是琉璃瓦，不過後來衰敗了，那條街的名號，就是因為這家店……如今的琉瓦街，大多是一些普通商戶，和平日流竄著的孤兒痞子。」
穆箋卓唔了一聲，神色不變，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雷藏的背影，步伐不緩地走著。
一群人又過了兩條街，這才來到了琉瓦街。
琉瓦街因為那家大戶的衰敗，也已經淪落為下層百姓平日居住往來的場所。各種小吃、雜耍、簡易玩意兒，此處應有盡有。
穆箋卓淡淡掃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他雖說不會嫌棄、厭惡這些下層百姓，但也並沒有興趣與他們打交道，每個人的性情不同，他是絕對做不到像莫齊雨那樣的親切和煦，不過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只是一個王者，而非皇者。
他們走了數十步，莫齊雨倏地站住腳步，回頭看向穆箋卓，低聲道︰「那些西域人，就住在這家客棧中。」穆箋卓抬眼瞧了瞧，這家客棧面積不大，只有兩層樓，店中零零散散坐著一些客人，聲音比較冷清。
穆箋卓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絲冷笑，回頭看向土無石，淡淡道︰「無石，持我令牌，速調十名弟子前來，記得，均要天道修為了。」土無石一愣，他們青龍堂中普通弟子，修為最高者也只有天道中期，而修為有天道境界的，一共也就十二三名，想不到穆箋卓突然要把他們全部叫來。
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一抱拳，轉身便疾步而去。莫齊雨瞧出有些不對，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負手而立。
他們這一行五人，穆箋卓、張浩、莫齊雨、莫古流以及那名帶路白雨門弟子，站在那家客棧的門口。穆箋卓乃是百戰之身，身上殺氣渾然天成，四周的居民都是在紅塵中打滾多年，哪里會瞧不出不對，紛紛避讓開去，未過片刻，這條街上的人已經愈加稀少了起來。
過了半柱香時間，十幾道身影飄然而至，莫齊雨轉頭看去，領頭者赫然就是土無石，身後則跟著十一名天道境界的人。
他們來到穆箋卓身旁，齊齊拱手道︰「堂主。」穆箋卓微微頷首，淡然道︰「先等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只是望著客棧中，眼神深處仿佛有著什麼莫名的事物在波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