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同翻書,翻過一頁便是另一頁,至于書上的內容能記得多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敏感度。
肖謹叮囑林曉最近最好不要隨便出學校,就是要去什麼地方也和朋友一起。小朱道,「你不相信老板娘能處理好?」
「吳老板和老板娘打嘴仗的時候,老板娘憑什麼幫林曉隱瞞呢?遲早吳老板會知道是林曉從中通風報信的,到時候不躲遠一點,誰知道會生什麼呢?」
「不要嚇人!」小朱道。
「小心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林曉道,「我不怕他!」
肖謹看林曉臉上有一種豁出去的單純,有些憐惜地笑一笑,伸手模模她的頭,「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雞蛋有時候踫到石頭最好走彎路,這也不是懦弱!」
林曉仰頭黑白分明的眼楮看著肖謹,陽光從他的頭頂撒下來,他的微笑充滿陽光的味道。她其實想問,他會不會保護她。
肖謹告辭後拿了資料回店里去做畢業設計,蘇惠在小廚房里弄端午節要用的東西,見肖謹回來關心地問起林曉的事情來。肖謹不是很想說,道,「沒什麼啊,就見見說清楚就好了。」
蘇惠笑一笑,「年輕人在這個年紀都是這樣啦,比較任性一點,等她長大了就好了。越早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是越早有學習的機會,對以後來說興許更好。你知道對門飯店那個大廚師傅不?據說他以前是個多老實的人,結果現在都變了,我估計就是沒經受過誘惑才沒有抵抗能力。」
「那你的意思是年輕的時候受苦還是好事了?」
「是財富呢。多少錢也買不來地。」
「對了啊。我說過你回來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地!」肖謹撿起一個肉粽子。熱乎乎地冒著糯米和粽葉地香味。他忍不住剝開一個吃起來。
「說啊!」
肖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咬了一口粽子。扯一下掛在門框上地菖蒲。慢悠悠道。「你以前不是問我說有沒有家嗎?其實我是有地。」
蘇惠抬頭笑眯眯地看肖謹。肖謹有點不好意思道。「因為我自己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去。才假裝自己好像沒有家一樣。」
「為什麼不想回去呢?和家里人有再多地矛盾也是可以化解地吧?再說了你是一個兒子。還是這麼聰明地兒子。父母沒有不疼愛地。你就算是要天上地月亮估計也會考慮可行性。」
肖謹得意地點頭,有些失落再沒有人會叫他「狗崽子」。
「想家了嗎?」蘇惠偷偷看過肖謹哭泣地樣子,她只是默默地幫他準備好吃的,男人都是愛面子的,在女人面前這樣軟弱會憤怒。
「我是沒有家可以回去了!」肖謹把一串串蒸熟的粽子裝盤,放在一邊的案板上等中午的時候請店員吃,「我們家敗了,我爸自殺了。我媽也病死了。本來我爸是準備把我們幾個小孩子都送出去的,結果手續還沒有辦好就事了,沒有走掉。姐姐們偷偷讓我跑了,她們還在原來的地方。」
蘇惠眯眯眼楮,「要聯系她們嗎?」
肖謹搖搖頭,「我偷偷回去過,家都荒廢了,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們去哪里了。」
「你有幾個姐姐?」
「三個!大姐姐最溫柔了,會做很好吃的飯;二姐姐因為是中間的。爸媽地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她最倔強,但是最疼我了;三姐姐是最小的女兒。媽媽最喜歡她,脾氣也是最不好的。總是和我爭東西,說家里人重男輕女。」
「我那時候會故意氣她們的啊!跑到池塘里抓青蛙了泥鰍,偷偷塞她們脖子里,看她們又跳又叫就很開心。早晨故意不起床,讓爸爸罵她們。」
「真的不找?都過這麼多年,早該沒有事情了。」
「找不到了!」肖謹略有遺憾,垂下的睫毛在臉上投出一個小小的陰影。
蘇惠轉身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卻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安慰。
「親戚們呢?也沒有親戚嗎?」
肖謹笑一笑,「我端出去給他們吃去,你收拾收拾也出來。」
蘇惠慢慢月兌下袖套,打開水龍頭洗手,一點點的涼水滑過手背。她當然不是無知,一個未成年地少年,身無分文投靠任何一個親戚,別人也會思考再三地。一旦收留,那就不僅僅是吃飯的問題,還有以後結婚成家地問題,真正有魄力全部承擔下來的人少數。也不用感概于人性地涼薄,人在連自己都顧不好的時候再去顧別人那是自不量力。
蘇惠靠在門邊上看跟店員們笑鬧的肖謹,開朗的面容,健康的精神狀態,真不知道這個孩子花了多少的功夫讓自己和別的人一樣,至少表面上一樣。
「哈哈,我搶到一個玉米的,給你!」肖謹沖蘇惠招手,蘇惠走過去接了慢慢吃起來,香甜的玉米味道讓人胃口大好。
下午韓強給楊萬琴送水果,順便給了蘇惠很多的粽子、咸蛋和水果,蘇惠清點了一下數量又去市買了些湊足夠了分給店員做福利。韓強有些緊張地跑進來拉著肖謹嘰嘰咕咕了半天,蘇惠很在意地轉頭看了幾次,每次肖謹現她都沖她擠眉弄眼的。
韓強惴惴起身,手緊緊藏在口袋里走向楊萬琴的店。「我們要不要去偷看?」肖謹沖蘇惠偷笑,「韓強說買了戒指,要送給琴姐。」
「干嘛偷看?」蘇惠眼楮流光一轉。
「參考參考啊,萬一到時候我們不會也有一個模仿的對象啊!」肖謹說著就要往隔壁走。蘇惠忙拉住他,笑罵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萬琴的脾氣,要只他們兩個在她對韓強還能好點。要是有外人在她就非要爭那一口氣對韓強刻薄起來。」
「別扭的女人!」肖謹不屑道,「你才不會這樣對我。是吧?」
蘇惠低頭道。「你畢業設計都做好了嗎?前兩天還有人叫苦叫累的說自己忙,生病了,要人照顧。」
肖謹忙干笑兩聲跑去電腦上打開文檔認真工作。
蘇惠瞄一眼肖謹的背影,又羨慕地往隔壁看一眼。女人總是對婚姻有幻想地,再堅強獨立的女人也曾經夢想過有一個男人來完成少女時代地期待,能不能遇上卻是個人地機緣。
只片刻後。韓強又垂頭喪氣走回來。蘇惠道,「她又不答應啊?」
韓強沒勁地坐在一邊,蘇惠左右看看每人,才道,「你知道萬琴有多愛面子吧?」
韓強點頭,臉皮紅。
「你這樣求她如果就同意了的話,這說明她自己也想嫁給你,但是她這個人口不對心,就算真的想嫁給你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任何形式的承認也不行。」
「那怎麼辦?」
蘇惠暗想。這個男人有勇氣沖到楊萬琴公婆家里揭這樣一個惡女人,自然應該有勇氣強迫楊萬琴去登記啊,怎麼關鍵時候就沒聲了。
「你得表現得強勢,表現出她是被逼迫的,其實她也是不願意地。」
「她要真生氣了怎麼辦?」
蘇惠笑一下,「不會的,我是她朋友,我知道她心思。」
「她根本連肚子都不讓我踫一下!」
「呵呵,可是她指使你指使得很順溜呢!她這個人。要是不熟悉的人她是不會麻煩的。」
韓強臉上有了一點點喜色。「那我只要硬拉她去就好了?」
蘇惠難得頑皮一笑,「還要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千萬不要給她機會打電話給我或者肖謹。」
「成,我先試試!」
肖謹回頭道。「瞧吧,還是我們家蘇惠有辦法!」
韓強罵道,「你小子嘰嘰咕咕說了那麼多廢話,就沒一句有用的,人家蘇惠隨便說說都比你強。」
「你以為你要不是按照我的笨辦法去努力,蘇惠沒看到你的誠意她會給你指點?做夢吧!還是得感謝我!」
韓強疑惑地看向蘇惠,蘇惠不好意思笑笑,「別听他瞎說了啊,你們要真能在一起我也放心。以後我不會經常來川地的,萬琴又是需要人照顧的,如果那個人是你地話我還比較放心。」
肖謹冷哼一聲,這人考慮得太周詳,就唯獨沒考慮過他。
下午楊萬琴的心情很好,跑對面去頂了一桌子的席面說要端午請客,幾個人喝酒吃菜個個都滿臉通紅。
肖謹死死拉住蘇惠的手沖楊萬琴道,「等我和蘇惠結婚的時候,你得給紅包,大一點厚一點。」
「憑什麼要給你?」楊萬琴只喝了果汁,算是幾個人里最清醒的。
「你麻煩蘇惠多少事情啊?你自己算算有一百件沒有?」
「就是給蘇惠也不給你,你這臭小子心眼太多了,一點也不厚道。」
「我才不在乎!」肖謹沖蘇惠的笑,蘇惠打了他一下。
楊萬琴取笑道,「多親熱呢!可惜蘇惠永遠都不會護著你的,傷心吧?」
肖謹撇嘴,「我護著她就成了,你不要想欺負她,我最不喜歡你欺負她。」
蘇惠笑眯眯道,「我樂意的。」
「你看你看!」楊萬琴像個孩子一樣得意。
「我不樂意!」肖謹頭靠在蘇惠肩膀上,音調有點兒撒嬌地樣子。
「你手機響了啊!」蘇惠伸手從暈乎乎地肖謹口袋里模出手機,一眼掃過去手機屏幕上就是林曉兩個字,她不動聲色將手機塞到肖謹耳朵邊上。肖謹迷迷糊糊接通電話,道,「什麼事情啊?」
電話那頭是林曉怯生生的聲音,「你可不可以過來一趟?」
「哪里?」肖謹不耐煩地用筷子敲飯碗,叮叮當當。
「學校門口。我不敢進去。」
肖謹揉揉眼楮,看著蘇惠。蘇惠目光如水。溫柔地注視著他。肖謹清清嗓子,道,「我們這邊走不開啊,一大幫地朋友在一起呢!你打電話給小朱吧,她肯定有空的。」說完根本不給林曉說話地機會掛了電話。
蘇惠笑道,「學校里有事情嗎?」
肖謹端起涼水大大喝了一口才道。「沒事呢!」
蘇惠聳聳肩,正要說什麼,電話卻響了,她接過來听了,嘴巴里一邊答應著「好」,一邊起身拿包。肖謹道,「你做什麼呢?」
蘇惠靜靜听完了電話,道,「你在哪個醫院,病房記號?」問完又拿了一張餐巾紙找一支圓珠筆寫起來。肖謹皺眉頭跟著站起來,不耐煩道,「你要做什麼?」
蘇惠掛了電話,勉強笑道,「賈嘉聰水土不服,生病了送急救,我得去醫院看看他!」說完也不看肖謹的反應,抓了東西就往飯店外面走。
肖謹覺得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站著有點可憐,特別是楊萬琴那可惡又明顯地目光。
「喂。你不是說你不需要蘇惠護著你嗎?怎麼跟要哭了一樣?」楊萬琴嘴巴刻薄道。
肖謹狠狠瞪她一眼。跟著跑出去一把抓住蘇惠的手,「我不準你去。」
蘇惠好聲好氣安慰道。「別胡鬧啊!人家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地,生病了肯定要去看一看。」
「我們今天過節唉!」肖謹聲音變嚴厲起來。
「年年都可以過節。這又什麼?」蘇惠隨手招了個出租車就要坐上去。
肖謹跟著坐進去,「我都可以為了和你在一起拒絕任何人,你為什麼不可以?」
蘇惠給司機說了地址,轉頭認真地看著肖謹,道,「你說謊了吧?」
肖謹說低頭,「好吧,剛才林曉給我打電話是讓我去學校地,我沒說實話,但是我也沒說謊啊!充其量就是沒說完而已!」
「我不要和你打嘴仗,你的歪理最多,我說不過你。我只知道一些簡單的道理,我應該怎麼做事情都不是從理論學來的,是我自己的生活經歷總結出來的經驗。」
「那你地生活經驗告訴你現在就一定要去看賈嘉聰?」肖謹譏諷道。
蘇惠點頭。
「那你的生活經驗有沒有告訴過你是我重要還是那個欺騙了你們家那麼多年的垃圾更重要?」
蘇惠轉頭,伸手一巴掌過去,「我有教過你這樣說話?」
肖謹緊緊咬住下唇,「那我是什麼?」
蘇惠亦認真道,「我認認真真告訴你,不管賈嘉聰做了什麼事情,他在我家里生活了十年,他曾經是我家庭的一分子,我的父母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兒子還要重,他和我之間的聯系不是一句話就可以割開的。現在他生病了,我作為他在這個城市唯一認識的人,唯一熟悉的人,我如果不去照顧他,我內心根本就不安寧。不管是從道義上來講,還是從私人感情上來講,我都應該去。」
肖謹不能反駁,恨道,「你用這樣崇高地道理把自己裝飾起來,我除了說你是對的我還能說什麼?但是,我想跟你說,人的感情都不是這麼崇高的,我會心里難受。」肖謹說完轉頭看窗外的路燈,酒氣上頭,一下子自愛自憐起來,眼楮里水氣彌漫。
蘇惠也氣呼呼地靠在椅子背上,看著肖謹的後背嘆氣,「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人啊,你應該是最信任我的人啊,連你都這樣不理解我,我是否也該生氣?」這樣的話,蘇惠沒有勇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