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書一家絞盡腦汁地想著禍害茂響的石子場。誰知,這害人的法子還沒想出來吶,自家人倒先受了害。這當其沖的受害人,就是倒霉透頂了的冬至。
臘月二十七這天凌晨,天還不亮。村人因了辦年勞累,尚還賴在床上酣睡。誰也沒想到,鎮派出所里那輛跑起來震山響的破三輪摩托車,轟轟隆隆地駛進了村子。摩托車把林所長和上次前來勘查被盜現場的干警,直接馱到了木琴屋後的酸棗家門前。倆人下了車,一個轉悠在院牆四周,一個上前「乒乒乓乓」地使勁兒砸門。
尚在昏睡的酸棗一個咕嚕爬起來。他隔著窗子大聲問道,哪個呀,這麼早敲門,有事麼。
林所長也不搭腔,仍是使勁兒地砸門,推得整扇門板都開始晃悠起來。{}另一個干警干脆月兌了棉大衣,摘了棉帽子。他倒退了幾米,弓起腰身,幾個箭步竄上了不算太高的圍牆,翻身進入了酸棗家的庭院里。他打開了門閂,又踅身貼靠在了屋門口上,厲聲叫道,開門,快點開門。
酸棗老兩口子都被驚傻了。倆人擁被坐在床上,動不得身,下不了地。酸棗還哆嗦地問道,是誰,這是要干啥兒嘛。
此時,睡在外間的晚生一個激靈爬起來,臉色突變。他急三火四地蹬上褲子,套上棉襖,眼楮近乎絕望地四處找尋著可能逃跑的路徑。屋內唯一可以逃月兌的路徑,只有被公安封堵死了的屋門。除非他能縮身變成老鼠,從老鼠洞里逃出去。他幾步竄進了里間,嘶啞著聲音悄聲說道,要是問起我,就說不在呀。說罷,他「哧溜」一下鑽進了爹娘的床底下。像條僵死了的硬蛇,悄沒聲息地緊貼在冰涼的牆根下,動也不敢動,氣也不敢喘。
酸棗老兩口子又被晚生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不曉得生了啥禍事,更不明白娃崽兒怎會現出這麼一副惶恐狼狽的樣子。
屋門還在響動,公安叫門的聲音也是越來越急促嚴厲,大有破門而入的架勢。
酸棗戰戰兢兢地挪下了床。想去開門,忽地又感覺到自己還光著身子。他又哆哆嗦嗦地把蓋在被子上面的棉襖棉褲套到冰涼的身上,才過去開了屋門。門外的那個干警推門就竄進了屋子,外間里屋四處察看。他還不歇氣地厲聲喝道,你家的晚生呢,你把他藏哪兒了。
酸棗想起剛才晚生交代的話,便結結巴巴地回道,沒見,沒見哦。
酸棗婆娘也是扯著變了腔兒的聲音,跟道,沒哩,好幾天都沒見哩,咋了呀。
干警指著外間床上亂糟糟的被褥,喝問道,這床是誰睡的,被子里還溫熱著吶。
酸棗婆娘不敢再回話,眼楮卻老是驚悚悚地瞄自己身下的這張床。干警是干什麼吃的,立時便捕捉到了這一微小的細節。他探身撩起床單,拿手電筒朝里一晃,喝道,快滾出來吧,跟我弄這樣的小把戲,還太女敕了點兒吧。
晚生緊緊貼靠在牆角里,就是賴著不肯出來。干警隨手抄起屋角上的頂門棍,向床下搗去。晚生受疼,「哎哎呀呀」地回道,別搗哦,我出來還不行麼。說著,他還真就听話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並帶出了一身的老灰和滿頭滿臉的蜘蛛網來。
干警喝道,把手背過去。說著,就從褲兜里模出一副錚亮的手銬子來。
他還沒來得及把銬子扣到晚生手腕上,晚生猛然推開干警,把他推了個四仰八叉,自己則向門外沒命地竄去。就听院子里「噗通」一聲,隨即又響起晚生的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