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的讓人怔好像有一支極為專業的施工隊在我的腦中鑽探地道從小腦打到大腦的無形通道攪亂我一切的正常生活。然而我所謂的「正常生活」指的是什麼呢?是像個人一樣活著?還是像蝸牛般的躲在不算堅固但能遮風擋雨的殼中?我的生活被來回顛倒了好多次顛倒了的夢顛倒了的人生顛倒了的愛。如同處于流水鳥的那個世界中一樣萬事萬物都以與真實世界截然相反的形式出現這種世界遠比如今的世界美妙——
我用了許多時間來消化宇慧已死了的這個事實整個房間內煙霧彌漫髒亂不堪。即便是白天房間里也照樣一片漆黑。時間似乎還在前進但時間只是在這個骯髒的屋子外前進與這個屋子和這個屋子中的我無關。我處于一種並非每個人都能體會得到的「嶄新」空間中在這一空間內任何原本沒有具體形狀的抽象事物都有了形狀。比如靈魂靈魂是一個松核;比如悲傷悲傷是三角狀的透明玻璃;比如愛愛是緩緩流動的如液態水銀般的東西。我棲身在這個空間中看著這些物體過了許久而在此期間沒有人來過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踏入此地。但門被敲響過也許是也許是老板也有可能是警察。但無論是誰他們都不那麼執著誰也沒有破門而入我得以安靜的躲藏其中——
人的悲傷需要一段過程。我以前相信過永恆相信地球能永恆生命的循環能永恆愛也能永恆。可如今我所相信的是一切皆有盡頭再大的悲痛再大的幸福都將在名為「時間」的工廠內被吞噬。這麼想讓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如果一個人開始放棄了相信永恆那這個人就再也找尋不到快樂。雖然清楚這一點但我依然對「永恆」嗤之以鼻因為我不願意悲傷寧願不快樂也不願意悲傷——
宇慧的死所帶給我的並非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傷痛噢不或者說那根本算不上傷痛在听到她母親說出十年前的事時我就好像一個徒步走在茂密叢林深處的人忽然丟失了森林的地圖一樣一下不知身在何處該去向何方。原本心中所構築起來的東西夢想也好希望也好決心也好都在那瞬間無影無蹤仿佛那里原本就空空蕩蕩一樣。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徘徊在森林之中想試著按原路返回但哪有什麼原路?有的只是一層又一層的無盡森林——
五天之後當我像一個受了俱足戒的和尚般躺在地板上忍受頭痛折磨之時電話響了。先前一次也沒有響過敲門是有過可電話從未響起。我不想接電話可鈴聲吵得頭快要爆炸于是只好伸手拿起听筒——
「喂還活著嗎?」大約是听見了我的呼吸聲興奮的問——
「半死不活。」——
「今天願意出來嗎?我燒了咖喱給你。」——
「我最討厭咖喱…」——
「為什麼?咖喱不滿好?」——
「食時味則無窮盡時回卻少趣。」——
「什麼?」——
「就是吃得時候不錯可吃完以後就覺得沒什麼滋味。這就是咖喱。」——
「那不來咯?我燒了一個小時呢。」——
「外面天氣可好?」——
「下著小雨。」——
「那三十分鐘後我下來。」——
「要不這樣吧我幫你送上來如果不太想出來的話。」——
「也好…」我吸一口氣耳朵嗡嗡直響——
掛斷電話我去浴室刷牙洗臉打開燈看著鏡子中一張陌生的臉仿佛自己從未見過這麼一張臉。我像是一個已死之人的靈魂突然寄居到一個陌生的軀體中這副軀體充滿著未知——
我小心的往牙刷上擠上兩厘米的牙膏仔細清理口腔內的每個角落用幼兒園學習的刷牙操節奏來回刷了一遍跟著反復漱口。而後用五六度的涼水擰干毛巾洗臉最後噴上飯店提供的贊助香水。完全清洗一遍後我並沒有感到什麼煥然一新精神煥除了嘴里充滿薄荷味外其他的幾乎和清洗前一樣——
走出浴室時正好開門進來看見我像是嚇了一跳同時我也嚇了一跳。五天不見的變化遠遠比我大得多。她穿著淑女裙一件長袖外套腳下一雙開有紫荊花的女鞋。頭大概剛去美店拉直過手上也裝有漂亮的假指甲片脖子上掛一根白銀項鏈吊墜是六角形的雪花-
&#像是打算要改頭換面做一個淑女…我暗暗吃驚坐到一片狼藉的床上——
她什麼也不說把手上端著的餐盤遞給我而後開始幫我收拾已不可能再收拾干淨的房間——
「今天星期幾?」我開口問道——
「三。」——
「現在幾點?」——
「上午九點。」——
「天上有幾片雲?」——
「天上到處都是雲。」她邊說邊一下拉開合了幾天的窗簾屋子轉眼間變得刺眼窗外下著綿綿小雨天闌人靜無聲無息——
「幾天都吃這個?」她拿起我吃了七頓的快餐面看也不看的扔進垃圾桶——
「從沒吃過這麼難吃得東西。」——
她笑起來把一切看入眼的東西不分青紅皂白的全扔進垃圾桶如果可能的話她大有要將床茶幾也扔下樓的意思。我看著這樣為我整理房間的想上前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說什麼也不合適。于是我就眼睜睜的看她以極為迅而熟練的方式清理著這個房間。此時在手上的餐盤中咖喱的香味一陣陣飄來許久沒有上來的食欲一點點重新出現了——
「怎麼不吃?」在幫我鋪床時她問——
「想和你一起吃。」——
「哎?」——
「吃過了?」——
「沒有。」——
「那一起吃。」——
「可這麼小….一個人恐怕也不夠。」——
「對哦。」我低頭瞧瞧「那還是我一個人吃吧。」——
「虛情假意。」她大大得舒展手臂看一遍大致整理完成的房間在確定初步滿意後坐在床沿邊把一旁的茶幾拉過來讓我在對面坐下——
「好了吃吧咖喱可是我的拿手菜。」——
我放下餐盤舀上一口反復嚼了嚼說實話味道算不上美味感覺和路邊小店的咖喱飯相似——
「怎麼樣?」期待般的問——
「如果這是你拿手菜的話那不拿手的怕是要吃死人了。」——
她的期待轉變為失望再轉變為憤怒五秒鐘後憤怒被壓入心中臉上重又露出笑容說「再難吃也請你吃光不然我讓你變女人。」——
「是嘛…」我看著她臉上化的淡淡的狀又吞上一口第二口比第一口美味些「今天不去學校?星期三?」——
「不是說在準備論文嗎?愛情與婚姻。」——
「忘了呀….婚姻與愛情。」我重復一遍「那有人來找過我嗎?這些天?」——
「誰會來?你在這里除了我和老爸還認識誰?」——
「哎老板呢?」——
「約會去了和一個他大五歲的女人。」——
「恩真好。」——
「好什麼好是個黑人。」——
「黑人?」我顯得有些意外但稍微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黑人怎麼了莫不是歧視黑人?」——
「當然不是可總覺得怪怪的何苦找一個黑人呢?」——
「說到底你還是個種族主義者和不同膚色的人最多做個朋友若再進一步展便無法接受。」我快將碗里的咖喱飯掃干淨咖喱雖不美味但總比快餐面好的多——
「還要嗎?」拿起空盤子放到電視旁的書桌上「下面還有。」——
「夠了。」我說「那你不吃點什麼?」——
「當作減肥。」——
「是嘛。」說到減肥我才又想起今天的這副打扮「一會兒有什麼活動嗎?」——
「哎?為什麼這麼問?」——
我朝她努了努嘴她低下頭打量了一番仍有些不解的開口「怎麼了?穿的不好看?」——
「是奇怪為什麼穿的這麼好看。」——
「是嘛!」她高興起來「其實我無論穿什麼都很漂亮十二歲的時候我就現了這一點。」——
我捂著自己的胃四處尋找的說「垃圾桶在哪?」抓起床上的枕頭向我扔了過來——
「以前我們做過一次研究是關于愛情所帶給人的影響。」抓住枕頭後把我拉到床邊坐下她拉起我的手時我才猛然想起我和她正在戀愛。我在幾天前送了一束七色的玫瑰給她。這一現眨眼間沖破我的心將我這幾天的混亂思緒一掃而空。我們的確是在戀愛是宇慧母親的幾句話打斷了我們走入愛情海的腳步我感覺自己是在得知宇慧已死的同時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
「愛情究竟能帶給人多大的影響呢?」繼續說「在街上擁有愛情的人與尚未擁有愛情的人是一目了然的。只需從衣著打扮走路姿態眼神的深淺這幾點中稍加留意即可得知這並不困難。」——
「哦。」我抓著她的手似听非听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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