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接待一些人來人往,走南闖北的人物,早已經磨練出小廝的火眼金楮。
雖然王天和韋立都是赤手空拳,並沒有攜帶什麼標志著身份的兵器,但小廝卻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二人是武者,而且實力恐怕還不低。
對于武者而言,所有的底層百姓根本不會有功夫弄清楚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正道還是魔門,在所有李唐普通子民的眼中,武者都是一樣的。
他們武藝高強,一人能夠抵御千軍萬馬,單手可以毫不費力地舉起數千斤的石獅子,同時他們也脾氣古怪,殺人如麻,往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說不定只是在街頭無意間踫撞了他們一下,他們就拔刀砍人,血濺三尺。
對于所有的李唐子民,武者無疑就是來自深淵惡魔的化身,因為他們迷信的李唐律法,根本對他們沒有絲毫的約束力,甚至于連報官都沒有用。
那些當官的好不容易才坐穩了自己的位置,他們憑什麼冒著自己掉腦袋的危險去得罪武者?就為了幾個賤民?笑話,那些武者不來找他們的麻煩,那些當官的就應該偷笑了。
所以,小廝口中的每一句話都要費盡心思地在腦子里反復回想上千萬遍,確信不會給眼前的兩位大爺造成什麼不好的念頭,以免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弓著腰,小廝滿臉微笑地跨過一個門檻,笑著對王天二人道︰「不知道兩位客官需要點什麼,小店乃是這洛邑城中的百年老店,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您想得到菜肴,小店都可以為您弄來。」
小廝弓著腰將王天和韋立引到二樓,將他們領到一桌靠近窗戶的桌子旁,還未等王天二人做下,小廝連忙就用自己背上的白巾為兩人擦拭了一遍桌子,嘖嘖,那樣子幾乎可以用卑謙來形容。
干好活計,小廝侍立在一邊,王天抱著小女孩率先一坐下,韋立則是猶豫了下,見到王天落座之後,他才拉開了張椅子,坐在了王天的下首。
那小廝給王天領的這個位置不錯,透過窗戶就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小湖,雖然現在湖水已經結了冰,也沒啥好看的,只有一塊塊浮冰懸浮在上面,王天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可能是因為天空還沒有大亮的原因,來這‘福到了’吃飯的人們並不多,絕對部分桌子上都是空著的,只有兩三個老人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著早茶。
「給我們來幾盤你們這里上好的小菜吧,對了,我們還要兩間上好的客房。」王天淡淡地說道。
「好 !兩位客觀稍等,菜馬上就送上來。」小廝高興地吆喝一聲,把白巾又掛在自己的肩頭,迅速地離開了王天的身邊。
直到小廝離開之後,王天才輕輕地敲了敲自己身前的桌子,在感受到桌子的硬度之後,王天的臉上卻是突然地笑了起來,別有所指地道︰「看來這客棧的來頭,也不怎麼小啊,居然能大方地用普通的紫杉木做家具。」
李唐的木材大致有幾種,一種就是珍貴的金絲楠木,李唐的境內並不出產,基本上都是靠海外的藩國進貢而來的,所以猶為珍貴,除了皇帝三不三的賞賜些大臣以外,基本上世面上很難見到這種木材。
第二種就是王天曾經在驛館內見過的鐵杉木了,這種木頭與楠木不同,它的質地極為地堅硬,雖然一些神奇之處,比楠木略有不及,但是因為每年出產也非常稀少,雖然其價值比楠木略低,但也是價值不菲。
第三種就是胭脂木、紅木、沉香木、以及王天現在所見到的紫木,這些木頭雖然對比于前兩者來說可能是天差地別,但對于其余的木材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材質較好的木材了,也都是價值百金的上好木料。
听出王天話里的別有韻味,韋立怔了怔,旋即便低聲答道︰「回公子的話,這家客棧的主人,听說是晉王的產業。」
「晉王、晉王……」王天輕輕地念叨了兩句,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那張價值不菲的桌子,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了這晉王是何等的人物。
先皇,也就是王天的爺爺李顯,並不是只生了李隆基這一個兒子,和歷代皇帝一樣,李顯的子嗣不少,一共有十三個兒子。
李隆基在這十三個哥哥弟弟們中,年齡並不是最大的一個,他不是長子,他排行老三。
但他有一個優勢,他是嫡出,意思很簡單,他的母親,也就是王天的女乃女乃,是李顯的第一個皇後,所以他先天就擁有著他的弟弟妹妹們無法比及的優勢,最終奪得了皇位。
而這位晉王,就是李隆基的七弟,同時也是王天從未見過一面的親叔叔。
「看來這洛邑還真是藏龍臥虎啊」王天輕聲嘀咕了一句,隨便到一個地方吃飯,就冒出來了個親王,而且還是自己的叔叔,他不禁有些感慨。
輕輕地捏了捏懷中熙兒粉女敕的小臉蛋,王天皺著眉頭對韋立問道︰「晉王怎麼跑到洛邑來了?他的封地不是在太原嗎?」
似是感受到臉上傳來的異動,正在熟睡的熙兒用自己的小手打掉了在王天正在作怪的大手,又在他懷里翻了個個兒,還了一個更加舒適的方式,繼續呼呼大睡起來。
在神農鼎里的時間是靜止的,放進去的一切東西,不管是物還好,或者是人也罷,始終都會保持著剛剛進去之時的狀態,這同樣也是王天發現神農的一個神奇效用。
所以熙兒是睡著進去的,直到王天將她‘取’了出來,同樣也是在睡覺。
听了自家公子的問話,韋立不敢怠慢,先是發出了一道真元,包裹了王天和他自己,然後才敢回答王天。
「公子可知,這位晉王是何等人物?」韋立不答反問。
眉頭微微挑起,王天有些不滿地咕噥著道︰「不就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嗎難不成他還有些什麼別的身份?」
看來自家的這位公子,還真是隱居深山,都于現在月兌節了啊。韋立苦笑著搖搖頭道︰「公子,你想的也太簡單了。這位晉王,可不單單是天子的親弟弟這麼的簡單啊!公子可知,在這位親王才十二歲的時候,就曾經隱藏身份,冒充士子應試,還取的了榜眼的成績?」
「什麼?」听到韋立這番駭人之語,王天卻是驚訝了起來。他還真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從未見過一面的皇叔,曾經還有這麼輝煌的過去。
科舉,可不像現代的那些高考什麼的那麼簡單,在李唐,那可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首先天子下詔,宣布今年開科應舉,然後由尚書省撰寫試卷,上報天子,以供皇帝檢閱,皇帝檢閱合格之後,再由天子親自任命主考官,傳召天下學子入京趕考。
王天知道,普通的讀書人,比如就是他現在的手下,一共也就兩種方法才能參與科考。
第一種,就是將自己的作品,比如詩詞歌賦獻給朝中的某一位大臣,或者當地的大官,如果得到他們的賞識,在由他們推薦給皇帝,參與應試。
這叫生徒,同時這也是最簡單的一種辦法。
別以為這條路好走,沒有過人的門路,沒有一定的名氣,沒有極高才華和天賦,你連見這些大臣一面都困難,更別指望這些日理萬機的大臣們能有時間來觀摩你的作品了。
第二種,就是像他眼前的這名剛剛收的手下——韋立一樣,腳踏實地,一步步的走。
直接經過學館的推薦,參與解試,也就是州縣考試,過了之後,同時你也是一名秀才了。
再經過州縣的推薦,獲得了入京參加考試的資格之後,你才能有資格成為一名舉人,然後自己再湊足盤纏上路,到京城參加考試。
接下來則是初試,也就是所有參加考試的舉子們通通地都到尚書省報道,然後專門開闢出一個地方,發下試卷,讓這些舉子們答題。
經過三天三夜的奮筆疾書,官員們會將所有的試卷都封存起來,然後評定出前三甲,交由天子裁斷,選定出狀元、榜眼和探花。
而有沒有中前三甲的,卻有上了榜的舉子們,則紛紛被稱之為︰進士。
可想而知,這樣嚴格的考試會有多麼的困難,毫不客氣地說,簡直可以堪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樣的難,而自己的這位皇叔,以不到十二歲的年齡,居然就能夠作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這簡直已經不能用才華橫溢來形容了。
看到王天吃驚的模樣,韋立接下來更是語出驚人︰「公子可還知道,這位晉王在不到十八歲的年紀,武功就達到了三品的境界?而且層層統率李唐大軍,大敗了柔然?」
王天徹底無語了,自己這位素未謀面的皇叔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怪胎?文能安邦,以不到及冠之齡就能夠上馬從軍,而且還能大敗柔然,王天可是知道,李唐軍隊和柔然打仗,向來都是輸多勝少,少有勝績。而他卻能夠大敗柔然……
「這簡直是堪稱完美的存在啊!」王天心中少有的感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