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烏雲星暗!
苦苦捱著傷勢飛了一百多里的岳傳山,終于忍不住身體間的氣血翻涌,猶如一只失事的飛機直接從百米高空中掉落了下來。
也是他的運道夠好,雖然神智已然模糊不清,但是他落下的地點正好是一條大河,洶涌的河水數百米遼闊,深處也有十來米。岳傳山雖然法力不支,好歹也還有些許護身。這才沒被巨大的沖勢摜在水面拍成肉餅。
但是他此刻的傷勢,也離死人差不了多遠了。
聶人狂為了伏擊岳傳山,真個是在那縣城周邊都埋下了巨大的手筆。不光是他們斗法的那處地界,其實縣城四周數十公里土地上,都被聶人狂不分晝夜的派人預謀下了各種手段。不管岳傳山選了何處對陣,都逃不掉被暗算的下場。
尤其是聶人狂這般算計之時,連帶自己和八大高手都沒放過。剛才的爆炸場地,特勤處九人雖然撒丫子跑的快,但是仍有一死八傷的慘痛局面。那死的一人乃是八大高手中的咒術高手,本就不擅正面斗法。爆炸劇烈時也沒有太好的護身手段,因為跑的慢了兩步,直接被爆炸撕成了碎片。尸體都拼不回去。
聶人狂以這等瘋狂行為,原想換岳傳山一個尸骨無存……最少也得兩敗俱傷。甚至他還準備了許多對付重傷後岳傳山的手段。卻沒有想到,這一切都讓王蒙給攪和了。
誰也不知道當聶人狂氣勢洶洶的帶著人跑到導彈部隊臨時營地時,看見地上一地的昏迷人員,和「張德功到此一游」七個鮮紅色大字時有怎般的心情。
可是寫下這七個大字的無恥王蒙,現下卻已在百里之外,對著一具「死尸」呆呆發愣之中。
岳傳山已經沒有呼吸了。事實上當王蒙看到他被炸得鮮血淋灕,骨頭都露出來的四肢,還有被巨大的爆炸力量震碎的內髒之後,都很詫異這小子是如何能夠活著飛到這里來的。
「凝煞煉罡」級的高手有如此強橫的肉身?能在一朵小型蘑菇雲中硬撐下來?
也許可能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見得……
王蒙最終還是發現了岳傳山存活的秘密。那是一只已經破碎了的玉鐲,上面還有絲絲靈性和元氣。
「靈器一階的護身寶貝,可惜已經完全損壞了。」阿苦如是評價。
王蒙很是痛心的看了那碎玉鐲幾眼,本著廢物再利用的原則隨手丟進了清溪圖里。
隨後他將幾枚生肌丹灌進了岳傳山的口中,接著便是武俠小說里常可看到的套路,運功療傷!
王蒙「先天陰陽」的境界,就算手段再高超繁多,也使不出真正的法術來。他現階段的真氣,只能「幻化」法術,也就是模擬出法術攻擊的威力。真個要做到妙手回春這等仙家術法,起碼也得是「法有真形」,真正的法力境界才可施展。當然,魔門密功不在其列。
現在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運用真氣幫助岳傳山化開生肌丹的藥力,助使他快速恢復罷了。
找了個安全的所在,苦苦運功一夜,又浪費了十多枚生肌丹,岳傳山才在一記申吟後晃晃睜開了眼。
「怎麼是你?」
很沒有營養的問題,王蒙甚至都懶得回答。
「你救了我?」
王蒙閉起了眼,繼續運轉真氣。
岳傳山卻忽然站了起來,牙根緊咬,未曾倒下。
「你這一身傷,沒有數月休養,休想能夠恢復如初。現在就去殺人,只能被人殺而已。」盤坐在地上的王蒙沒有起身。岳傳山卻看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王蒙,你果然是和我一般的人。當初將影竹托付給你,我沒有做錯。」
「哦?你還記得你這個妹妹?可你的作為,卻沒讓我看出有半分親情。」
「嘿嘿。」岳傳山自嘲道︰「親情?我輩修士要想得成大道,就要斬斷七情六欲,若是被親情掛懷,那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
「少他媽裝13。」王蒙終于睜眼大罵︰「**還沒飛升成仙呢,就妄談斬斷**。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你若是真沒了**,早先就不會去見她。如今見了妹妹了了記掛,就想一心追求大道,天下間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岳傳山蒼白的臉色變得僵硬、尷尬,最後有些羞燥。
凡間的修士,確實沒有斬斷**一說。因為身處凡間,便還是「凡人」。凡人便有七情六欲,五蘊輪回。修士對于**,可以淡漠,可以放下,卻絕對斬之不斷。斬斷了便不是人,是仙,是神,是非人生命。
岳傳山這些話,不過是借口罷了。
「你來這里救我,是影竹的意思?」岳傳山憋了半天才蹦出這一句,他自然知道王蒙不是甚麼好人。論心黑手辣比他也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王蒙是半正半邪,而岳傳山是為正而邪!兩人某些方面,確實有一些共同之處。
「特勤處見不到你的尸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最好立刻遁出海外,逃月兌追殺。到時候不管你是做正義超人,還是地獄惡魔,特勤處都再也管不著你。」王蒙根本懶得回答岳傳山的問題,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出所料的,岳傳山這偏執狂直接搖頭拒絕。
「我還有些事情沒做完。必須要立刻回去一趟。」
回去,就是回剛才那個小縣城。縣城里此刻已然漸漸安定下來,逃難出城的居民也在政府的調度下漸漸回來。王蒙跟著岳傳山,各自花手段改變了身型樣貌,順著回歸的人潮涌進了縣城之中。
誰會想到遁逃的岳傳山會回來?聶人狂自個都追出了百里之外。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誰都懂,會用的卻沒幾個。
只是,岳傳山回來卻不是來避難的,他是來殺人的!
「這一戶人家姓刑。父親是縣里常委領導,母親是市公安局副局長。生了個兒子打小不愛讀書,混跡社會胡作非為。四年前,他們兒子伙同一幫混混將一個女孩輪至死,結果這對父母不但未曾報警懲戒,反而利用權力幫助兒子毀滅證據,逃月兌法律制裁……女孩的父母都是一所小學教師。為了幫女孩伸張正義數十次上坊,結果官官相護,還多次被罪犯抓了回來,甚至遭受嚴刑暴打。一年前,這對教師被革除公職,下落不明。」
「死了?」王蒙和岳傳山已經走到了一戶人家門口。
「對。我在大街上殺的那個,就是他們兒子的幫凶,一位本家佷子。」
岳傳山一邊解說著,一邊將手附在了那戶人家的大鐵門上。他忽然轉頭對王蒙問道︰「你不攔我?」
「我為何要攔你?」王蒙反問,「我雖然不是甚麼好人,卻也不是惡人。你殺該殺之人,與我何干?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段往事的?」
「網上。」岳傳山忽然咧了咧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網上知道之後,我就特意調查過一番……不過,聶人狂這次能預先判斷出我的行跡,恐怕也是從網絡里找到了我的馬腳。」
岳傳山說著,貼在鐵門上的法力一吐,一道劍氣頃刻就將整扇鐵門割的支離破碎。他大邁步走了進去,王蒙卻依舊停在門口。
惡人自要惡人磨,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王蒙本人雖然不是伸張正義的大俠,卻也不反對別人做這事兒。這凡間雖然是公理法律的社會,可一些骯髒的邊邊角角,卻總有許多公理法律管不到的地方。這世間,或許還真就缺了幾個像岳傳山這樣的人……
王蒙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甚至想了岳傳山的道心究竟為何。等他回過神來之時,岳傳山已經在他面前靜立了許久。
「做完了,走吧。」岳傳山招呼。兩人默不作聲的離開。
沒有尖叫,沒有慘嚎。這世間只是用幾攤血,抹去了一片黑,洗淨了一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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