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了小工程，總可以舒口氣了。胡奚把三個月積攢的車票、電話費交給經理報銷，一共一百多，經理嘟囔一句，這麼多啊，快佔利潤一半了。真讓胡奚無地自容。
還好，萬事開頭難。再一個月，終于攬到大工程。
市區某公司對所屬酒樓進行改造，內部裝修已結束，門面招牌要重新上色、安裝霓虹燈。工程負責人姚某熱情接待胡奚，說做個預算，款項沒問題。
胡奚實地查勘一番，和姚某比比劃劃，敲定施工方案。照方案合計，成本最高不出五千，看姚某一竅不通，胡奚狠狠心大著膽兒做了個兩萬五千的預算。乖乖，這姚某看了看，馬上同意，當場簽訂協議，規定工程結束立即付款。
施工的時候，胡奚參與指揮，不厭其煩把施工意圖傳達給工人們。老賈和其中三兩個工人磨洋功的態度讓胡奚捉模出味不對了，敢情兒胡奚得和他們一樣爬上爬下參與施工他們才正兒八經給你干哩。胡奚一個大學生，一個業務人員，一個國家干部，怎麼可能和他們一樣干那些搬動角鐵、玻璃和梯子的體力活？我主動幫你罷了，你還想指揮我？跑業務就是跑業務，施工就是施工，不用說安裝的活兒我不懂，為了跑業務，我穿得這麼體面，弄髒了衣服也不是個事啊。再說了，我歸業務部門管，不歸你們車間管啊。胡奚這麼想著，就和他們頂上牛了，偶而打打下手，想讓他登高幫忙，等著吧，沒門。他繼續指揮，老賈和那幾個桀驁不馴的工人時不時拿眼瞅他，他裝沒看見，他們倒也沒轍。嘿。國家政策就是這點好，工人就是工人，再不服也是工人。可他們如此對待一個給公司贏利的業務人員，怎麼說也有點不正常吧？計劃經濟年代生產決定一切，生產至高無上，可時至1995年，企業早已自負盈虧，生產銷售都很重要，產品沒有市場賣給誰？搞霓虹燈攬不到工程大家吃什麼？分工協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啊，可這群烏合之眾怎麼這麼對待業務人員？就從這時，胡奚把這幫計劃經濟年代遺留下來的工人稱作了烏合之眾。
回家告訴暮雪，攬了大工程了。暮雪說攬到大工程有什麼好處嗎？提多少成，給多少錢？胡奚熱烈的心被潑了冷水。公司沒這方面的規定，攬不到工程沒有懲罰，攬到工程也沒任何獎勵。而這個時候，外資企業、私營企業早已實行效益工資，貢獻與個人收益掛勾，下無底線，上不封頂。這讓胡奚意識到飛越集團規模再大，名聲再顯赫，仍然是一家經營保守、管理落後的國有企業。可是，專業不對口，找工作的難處已經親身體驗，又有什麼辦法？所以，暮雪說「沒有提成攬大工程有個屁用」，胡奚只有低頭，默不作聲。是啊，整整兩萬塊利潤，自己的成就和功勞，全由自己得了該多好，哪怕得百分之十也好嘛，兩千塊對胡奚來說也是巨款了，也是不小的收獲和鼓勵嘛。
工程一結束，胡奚和經理說要去結算。藏經理說不用，姚某和我聯系了，你這個工程哪能賺兩萬啊，連一萬也賺不到，***拿了幾張票來，又是冰箱又是彩電的，要我給他報銷了以後才給我們結算。要錢的是孫子，欠錢的是大爺，咱們只好照辦，權當信息費吧。外邊的人給咱攬活兒，只要成了，我們可以付信息費的，一般只付總工程款的百分之十五，這次多了點。不過，還是不錯的，你挺能跑，業務能力不錯，繼續努力。
胡奚瞪大眼楮。利潤從兩萬到一萬，這差距也太出格了吧？自己對得到獎勵的期望值不過才兩千塊啊，老天，他們動動嘴跑跑腿一下子就拿走一萬？是自己太寒酸可笑，還是這世道變得也太面目全非？
***，怪不得協議那麼好簽，還款項沒有問題！
這姓姚的什麼不懂啊，你還以為他狗屁不通！
還有那什麼信息費，怎麼一直沒人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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