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病床上,夏小冉昏昏沉沉地睡著,感覺喉嚨有把火在灼燒著,還有個東西箍得受不住,迷糊中抬起已經軟得沒有力氣的手想扯開那種束縛,可才稍稍動手背就傳來針扎的痛,然後被人握住,再也睡不著,緩緩睜開眼楮,蘇曉沐正擔心地看著自己,恍恍惚惚,盯著吊滴的手看很久,才記起來昏迷前生什麼事。
「終于醒了。」蘇曉沐大大地松口氣,先按呼叫鈴讓醫生來檢查,見她想坐起來,又摁另個按鈕,讓床頭自動升到一個位置,還貼心地為她墊個靠枕在背上。
「曉沐……」夏小冉全身都無力,出口的話更是啞得幾乎听不到。
蘇曉沐替她把被子掖好,在床邊的椅子坐下,輕柔地道︰「你的脖子受傷,還影響了聲帶,還是暫時別說話。」蘇曉沐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看小冉張張嘴便知道想問什麼,眼楮里凝起一絲憂慮,想想︰「別擔心孩子,只是年紀小受了驚嚇,被家里人接回去了。至于那挾持你的人,听說是個有案底的搶偷慣犯,已經扭送到派出所……」
夏小冉听了以後,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來,接著還想問下去,踫巧主治醫生來給做檢查。他穿著白大褂,帶著無框的眼鏡,是長得很斯文秀氣的一個人。
蘇曉沐臉頰帶著淡淡的笑容︰「子奇。」
凌子奇笑著跟頭,又礙于有護士在場,沒多說什麼,直接給夏小冉檢查。過了一會兒,他拉下听診器,神色溫和地︰「問題不大,留院觀察幾就行。不過有貧血的癥狀,營養必須跟上……」他著又別有深意地看了蘇曉沐一眼,又繼續說,「自己的身體,以後得多注意。」
夏小冉艱澀地開口︰「謝謝。」
凌子奇又細心地囑咐些注意事項,然後跟護士離開病房。
等人都走了,蘇曉沐才走到小茶幾上,將保溫瓶里的湯倒在白色的小瓷碗里,湯的味道瞬間飄滿整個病房,香香郁郁,勺勺喂著小冉,邊︰「是我讓家里的阿姨幫忙熬的骨頭湯,先喝暖暖胃。我還給你帶了燕窩粥,待會再吃,看,都瘦得追上林妹妹了。」蘇曉沐的語氣里透著難言的心疼。看著夏小冉,好像看到當年的自己,更添份惺惺相惜的溫柔。
夏小冉不禁微笑,乖乖把湯喝完,感激地看著蘇曉沐︰「這次又麻煩你了。」
「噯,真當我是朋友就別再說這種客氣話,我可生氣啊。」蘇曉沐佯裝惱怒,看夏小冉有點緊張,又重新展顏,「好啦,來,再喝碗粥吧。」
哪知勺子才靠近夏小冉,聞那味道就控制不住地捂著嘴扭頭朝另邊干嘔,如是幾次,實在是不好意思,扯著蒼白的唇抱歉︰「對不起……真的吃不下。」受傷的嗓子完句,已經刺刺地疼著。
「沒關系。」蘇曉沐笑笑,利索地把東西收好,醞釀陣情緒,才裝作不經意地問,「小冉,可不可以告訴,對傅希堯是什麼感覺?」
昨生的事,至今心有余悸。
那歹徒被逼到絕路,朝警察揮舞著刀子要挾,估計手勁也大,小冉被他掐沒知覺。而後趕到的傅希堯那雙眼冷得跟冰川似的,他拜托他照顧孩子,不知道跟警察說些什麼,警察邊疏散人群,邊穩住歹徒的情緒伺機而動,也就在那電光火石間,傅希堯從他身後撲上去,扣扭,仿佛等听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那人的臉上也疼得扭曲,鬼吼鬼叫,還不夠,傅希堯還壓著他死命地揮拳,兩眼猩紅得跟地獄來的撒旦,幸好有人攔著,不然,不然那人估計就沒活路。
也管不了那麼多,跟著救護車去醫院,傅希堯也抱著孩子跟去,可孩子直在哭鬧,等到醫院,醫生給孩子檢查過後只是受驚嚇,而小冉是傷了喉嚨。見小冉脖子上圈青黑,他那張臉緊繃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想想,還是忍不住跟他說應該先把事情處理好再來,至少得把孩子給安頓好,這兒小冉有她照顧,不會有事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听進去,反正又在病房坐好久好久,後來還是他家里還來人,他才肯帶著孩子離開,臨走前又再三拜托好好看著小冉。
她敢肯定,傅希堯對小冉肯定有情,而且不是一星半點的,那種在所不惜的佔有,毀滅地的感情,強烈得讓人躲不得,也逃不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被這樣霸道的人愛著。
小冉的母親也聞訊趕來,見小冉還是昏迷著,便哭得很傷心,想起小冉過的家里的事父親的事,就寬慰著讓別擔心,回去照顧伯父,等小冉醒再過來。
一切都處理好,正要松口氣,護士卻跟她說,小冉有出血癥狀,剛安下的心又被提起來。恰好小冉的主治醫師是她的好朋友,拜托他幫小冉做全身檢查,早上結果就出來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些復雜地看眼小冉,依糊涂的樣子,似乎還不知情,嘆聲。
夏小冉的手緊緊揪住被角,病房里開暖氣,可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琉璃般清亮的眼楮此時丁點兒的神氣都沒有,半晌不說話,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不願意回答。
看她滿臉的不知所措,蘇曉沐又覺得自己不該問得這般唐突,就訕笑著︰「是我太八卦,當我沒問吧。」
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噠地響著,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
夏小冉垂著眼,看著自己泛白的甲色,指尖輕顫,被藥水灌得冰涼的手已經沒有知覺。輕輕地搖搖頭,咬唇︰「你這樣問,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很細,卻帶著從心底透出的酸楚無奈,就連呼吸也開始深淺不地混雜著。
對他的感覺?是恨嗎?可沒有愛,哪里會有恨?他沒有給拒絕的機會就闖進自己的生命里,用他與生俱來的霸道禁錮索取的切,那半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也知道他在背後為做許多的事情,張開他的羽翼對好,也許是彌補,又或者是他口中的愛,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劇痛已經在心里生根,和他的過去太過沉重,沒有能力背負,唯有放下。
蘇曉沐眉間輕蹙,心神轉幾轉,表情極為猶豫地︰「小冉,……」
「什麼?」等了一會不見有後話,夏小冉愣愣地望著她。
蘇曉沐本就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咬緊牙鼓作氣地出口︰「小冉,你懷孕了。」
好比平地驚雷。
听蘇曉沐的話,夏小冉頓時僵住,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瘦削的臉比雪還要白還要透明。病房里很安靜,很安靜。玻璃窗外,雲層像燒盡的灰燼,灰灰的片擋住所有的陽光,空氣是冷的。夏小冉低著頭,讓人看不見的表情。閉上眼楮,很快又睜開,黑白分明的眼楮透著化不開的無力。
「不會的……」顫抖地低喃著,似乎是想否定蘇曉沐的話。
懷孕?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