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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一個名字,刺中夏小冉心中那一道傷,如果沒有了所有的記憶,就不會活得那麼痛苦了。可偏偏她什麼都不想忘記,每當思念模糊一些她就拼命回憶從前的甜想蓋過現在的苦,猶如飲鴆止渴。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恭喜」兩個字是怎麼說出口的,仿佛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輸,至少在王嵐面前她要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她不允許王嵐踩著自己的傷口而獲得快樂,她不配。

也許是冥冥中的緣分,那天以後夏小冉成了咖啡館的常客,不過她不再坐靠窗的那個位置。老板蘇曉沐是個插畫家,還煮的一手好咖啡,不到三十歲就有一個八歲大的兒子。她是天生的樂天派,臉上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總是能感染別人,跟她說話很舒服,久而久之夏小冉也和她成為很談得來的朋友。

她曾經問過蘇曉沐,為什麼要取這麼一個傷感的店名?

她笑著說,恰恰相反,這是一個快樂的名字——記得忘記,放自己自由,學會快樂。

看著蘇曉沐的笑容,夏小冉覺得自己也跟她該學一學,至少在面對傅希堯的時候能盡量輕松一些。她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算是什麼關系,白天他去工作,她去上課,晚上才踫面,然後吃飯,看電視,睡覺……很多個夜晚她突然醒過來,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傅希堯摟著她的腰睡得很熟,她會有種他們已經是老夫老妻的錯覺,不該有的錯覺,她跟這個男人,怎麼可能長久?

而且傅希堯越來越奇怪。

他忙起來的時候會一連幾天都不回公寓,她難得松一口氣,他卻總打電話來。其實他們沒有什麼話題,都是說今天吃了什麼或者去了哪里,她以為他這麼做目的是想確定她在不在公寓,就跟他保證除了學校自己不會再去別的地方,可他還是很熱衷打電話,天南地北不相干的事情都能說半天,比如今晚——

電話那頭,傅希堯一邊看文件,一邊問她︰「冉冉,你都喜歡吃些什麼小點心?」

「燒賣。」夏小冉毫無目的的摁著遙控器敷衍他,半天一個節目也沒看進去。

傅希堯笑了笑︰「我喜歡吃甜點,越甜越好。」

夏小冉應了一聲「哦」。

「你傻啊,‘哦’什麼?這個時候你應該說,你會學做一兩樣我喜歡吃的等我回來才對啊!你男人在外頭工作那麼辛苦,你就不能體貼一點啊?快說,咱們幾天不見了,有沒有想我?」

「我……」那邊只有微弱的呼吸聲,似乎在哭。

過了一會兒,傅希堯又轉了話題︰「我覺得你們家的甜糯團子也好吃,下次有機會咱們再一起去。」

對于她的沉默,他有種落空的無力感,他對她還不夠好嗎?她的心是石頭嗎?為什麼總是哭?就不能對他笑一笑麼?他一下子沒了心情,覺得氣悶覺得不悅,很快結束了通話。

夏小冉馬上松了一口氣,她很不習慣,很不想,和他親密。

沒想到才一會兒電話又響起來,以為又是傅希堯打來,她就說︰「知道,我準備睡了。」有一次他半夜三點多回來現她還在看電影,差點沒把背投給拆了,還規定她晚上十一點前一定要睡覺。

「小冉……」是邵峰。

夏小冉的大腦「轟隆」的一聲巨響。

仿佛知道她的反應,他急急地說︰「小冉,別掛電話!咳咳!」呼吸一急,胸腔就忍不住難受起來,一直咳不停。

夏小冉驚慌失措,忙不迭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邵峰才平緩了呼吸,勉強說︰「我沒什麼事,你別擔心。」

夏小冉听得出來他很不好,急哭了︰「你就不能……你就不能……」讓我安心嗎?

「小冉,我打來只是想問你,他們都說是你主動要跟我分手的,我不信,你告訴我是不是我父母逼你的?」邵峰一字一頓道。

「不是。」夏小冉不假思索地回答,可答得越快,越顯得沒有說服力。

邵峰仿佛沒听到,而是繼續問︰「我再問你,你後來跟阿堯在一起,是不是他逼你的?」

她一怔,出奇平靜地說︰「不是。」

沉默了好久,邵峰長嘆一聲︰「算了,無論如何,是我對不起你。」

他這樣說,是不管誰對誰錯,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夏小冉抓著電話,一直搖頭。她想像從前那樣,受了委屈就窩在他懷里撒嬌,他會豪氣萬千的說︰別難過,我幫你出頭。她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他說的,可是到了嘴邊卻都融成水化成灰,再也沒有了說的勇氣。

就這樣吧,他們只能這樣了,這麼近卻那麼遠。

原來已經入秋,怪不得變冷了,她在露台上吹了一夜的風,心中比以往還要清醒。

傅希堯早上從機場回來,看她睡在露台的躺椅上,本來還在生氣,不想管她,後來又忍不住叫了她兩聲︰「怎麼還不起來?今天不用上課?」語氣不太好就是了。

可一直沒得到回應,他覺得奇怪,走過去搖了她幾下,還不醒,不對,像昏過去一樣,他伸手探探她的額頭,又模模自己的,暗咒了一聲︰「該死的!怎麼就不會照顧自己?」少看著她一眼都不行!淨是給他出狀況!

他彎腰把她抱進房間,輕輕放她躺在床上,又到櫃子找退燒藥,幸好上次買的還剩下一些,他去倒了杯溫水回來,坐在床頭,托起她的脖子想為她吃藥,可她好幾次都吐出來,他狠瞪了她一下,想了想,把藥含在自己嘴里,然後俯身吻她,知道她透不過去主動吞咽下去,兩人的口中都充斥著西藥的苦味,他喝了幾杯水沖淡藥味,又給她的額頭還是手都敷上冰袋,她的體溫才漸漸降下來。

可燒很容易反復,她一會喊冷一會喊熱,給她蓋被子又掀開,他拿她沒轍,最後索性自己抱著她,她終于安靜下來。不過他受不了自己一身汗味,想起身去洗個澡,哪知她突然抱住自己,把小腦袋往他懷里直蹭,像只可愛的小兔子,軟軟的,憨憨的,嘴里呢喃著︰「不要走,不要走……」

這樣依賴他向他撒嬌的夏小冉,他從來沒見過,心情一下子升到了九霄雲。他不自覺地摟得她更緊了些,冉冉,一直就這樣好不好?別想著過去,也不理會什麼將來,這些他都不管,他只要現在。

……

剛開完一個冗長的會議,傅希堯站在電梯前,忽然問他秘書陳然︰「陳秘書,今天還有什麼安排?」

陳然答︰「沒有,您之前吩咐我今晚得空下來,我都安排好了。」

傅希堯愣了一下,隨即笑開︰「呵呵,對,對,我都忘記了。」

陳然看了看備忘錄,又說︰「傅總,傅將軍遣人來問,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我今天不回去。」傅希堯臉沉了沉,顯出些許的不快。

陳然當了他秘書六年,深知他的脾性,識趣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進了電梯,氣氛明顯的更緊張了,看著他的臉色,陳然有些忐忑,一直在回憶自己到底說錯哪句話讓傅總不高興,他會不會讓他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

哪知傅希堯只是問︰「陳秘書,你結婚幾年了?」

陳然被這無厘頭的問話搞得有些張二虎上模不著頭腦,不過還是很快答︰「剛結婚滿兩年。」前些日子還抱上個大胖小子。

傅希堯用拳頭頂頂鼻子,尷尬地輕咳兩聲︰「那你老婆什麼時候會對你笑對你撒嬌?」

陳然不假思索地回他︰「我拿工資回家的時候她會對我笑,想讓我花錢的時候會對我撒嬌……」

什麼跟什麼啊!他根本不是問這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希堯一陣白眼,「算了,跟你說不清楚。」

可陳然卻恍然大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個……傅總,冒昧地問,您是不是想問我怎麼追到我老婆的?」能當傅希堯秘書的人不簡單,何況陳然還當了六年,沒點察言觀色的本事怎麼行?

傅希堯冷哼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陳然忍住笑,斷定老總不會怒,繼續說︰「我老婆她啊,當初嫌棄我長得矮,根本不甩我,我天天風雨不改地站在她宿舍樓下等她,送早餐,打水,唱情歌,總之能做的事都做了。」

「就這樣追上的?」怎麼這麼沒創意這麼沒建設性?

「也不是,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想找個高大點的男朋友。後來我岳母生病,是我陪著她伺候岳母一直到出院,她才終于點頭接受我了。」

兩個人在一起嘛,條件是其次,重要是心。

想到這里,陳然有些奇怪地瞄了傅希堯的後腦勺一眼,心里嘀咕,傅總從來不缺女人,怎麼還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說邵峰跟夏小冉早就分了手,而且準備跟別人訂婚了。他們圈子不大,流言傳得很快,有些人幸災樂禍說是山雞本就做不了鳳凰,也有人同情她覺得她是被公子哥兒欺騙了感情。

實情如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夏小冉覺得介意不來。

她剛上完這個學期的最後一節理論課,才走到東門便被人攔住,她抬頭一看,是岳天恆,她愣聲問︰「岳師兄?有事找我?」

「我……你……」岳天恆支吾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說,「我喜歡你!」他學小提琴,她學鋼琴,兩人不同年級,他研究生在讀,以前她和邵師兄在一起,他自覺沒人家本事,現在,或許是他可以試一試吧,她值得。

夏小冉有些吃驚,隨即斂起眼淡漠地說︰「抱歉,我最近不想談感情的事。」

這個結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岳天恆漲紅了臉,溫吞地點頭︰「我明白的,只是我們都快畢業了,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至少他曾經做過了,他寧願失敗,也不要後悔一生。

夏小冉很快恢復了平靜,她知道岳天恆為人溫和說到做到,不會繼續糾纏,于是轉移話題︰「我還沒恭喜你呢,你昨晚的演出很成功,我們都感動得哭了。」《梁祝》里那種愛而不得,上天入地永不分離的決絕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生離,或是死別,都同樣唯美淒婉。

她看看表,又歉然地對他說︰「抱歉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保持聯系。」她朝他揮了揮手就慢慢地離開學校。

好人,都該幸福,而她已經沒有了爭取幸福的能力。

夏小冉才走幾步手機就鈴鈴地響起來,她一看來電,心漏了一拍,慢吞吞地接起來︰「喂?」

「今天怎麼這麼慢?」傅希堯的聲音有些緊繃。

夏小冉輕聲答︰「我剛下課。」

「你快點,我等你。」傅希堯「啪」的斷了線。

夏小冉不明所以,忽然听到幾聲突兀的喇叭聲,她一看,霎時傻了眼,是傅希堯的車,他怎麼親自來接她了?

這里是大學城,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她怕被人認出來,趕緊小跑地跑過馬路,拉開車門閃身進去,想也沒想就問︰「林進呢?」

傅希堯抿唇說︰「他沒空!」忿忿的樣子倒像個孩子。

夏小冉不知道他在生哪門子的悶氣,默著臉不說話。

等車子離開了大學城,傅希堯才問︰「剛才那小子就是跟你一起去采風的那一個吧?找你什麼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是隨便聊聊。」夏小冉避重就輕地答道。

傅希堯哼了一聲,冷冷地說︰「最好是不重要!」靠的那麼近,又拉了她的手,當他是瞎子啊!

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夏小冉覺得有些奇怪,扭頭問他︰「這是要去哪里?不回去嗎?」

「先不回家,今晚我有空,帶你到處走走。」傅希堯听她跟糯米般軟甜的聲音,心又軟了,「你想到哪里去?」

夏小冉想了想就說︰「我想去買幾本書。」

「好。」

周末的書城人多得透不過氣來,夏小冉很有耐心地在書架前挑選她想要的書,而傅希堯一到這種地方就不耐煩,忍不住說︰「我們走吧,你想要什麼書,我讓人送到家里。」

「再等一會,馬上就挑好了。」夏小冉細聲地說。

傅希堯拗不過她,百無聊賴也隨手找了本暢銷書架上的書翻閱,那是本教人在家里各種甜品的美食書籍,他一下子來了勁,看得入了神。

後來付賬的時候夏小冉一看書單,還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我什麼時候拿的這本書?」

傅希堯憋紅著臉不說話,然後拉著夏小冉進了書城附近的一個百貨商場,進了自己常去的男裝店,指揮著她說︰「快,去給我挑一身衣服。」

夏小冉說不會,他就一直瞪著她,她覺得莫名其妙,這才走到一排排高級男裝前,一邊想著他飛揚跋扈的樣子一邊挑選衣服,終于看中一套剪裁簡單犀利的黑色休閑服,悶聲拿給他︰「喏,這套吧。」

導購員臉上堆滿笑︰「這套休閑西服是我們店今天早上才到的新款,意大利的新銳設計師的新品,小姐眼光真好。」

傅希堯心里早樂得開了花,臉上還是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起伏,輕緩地「嗯」了一聲︰「我去試一試。」

試穿的效果的確非凡,站在鏡子前的傅希堯英俊,優雅,迷人,再配上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

他自己也感覺很滿意,也不打算換下來了,就跟導購說︰「就要這一套,我原本那身衣服你幫我處理了。」

「是的。」

哪知到了付賬的時候又出狀況,傅希堯跟夏小冉大眼瞪小眼,末了才別開臉輕咳了兩聲,要求道︰「你幫我挑的,當然你付賬。」

夏小冉細聲吶吶︰「這世上還有比你更無賴的人嗎?」

「嗯哼,別以為我听不到。動作快一點,我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傅希堯擺弄著自己的領帶,臉上疑似出現不明紅暈。

夏小冉還能怎麼辦,只好乖乖地刷卡付賬,反正她從來沒看懂過這個男人,就隨他去了。

按陳然說的,女孩子都喜歡浪漫,逛街、看電影、燭光晚餐是三招必殺技。

那接下來自然是去電影院看電影了,而且他居然帶他到大眾電影院,而非他往日常去的會所之流,雖然挑的電影有些不倫不類,是跟氣氛不倫不類,他選了自己喜歡的諜戰片。他非得拉著她跟普通情侶一起排隊買票,捧著兩大瓶汽水和爆米花進場,真是奇怪的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夏小冉以為自己會覺得無趣的,只是想不到劇情居然深深吸引了她,原來枯燥的諜戰里除了陰謀詭計,也有愛情的。

夾縫中生存的愛情,更為艱難,更加珍貴。

男女主角彼此的身份,注定是一輩子的敵人,那份感情只能深藏在內心深處,永不對人說。

傅希堯覺得有點不對勁,才現她眼眶紅紅的,冷了臉低沉著嗓子問︰「怎麼看諜戰片你也能哭啊?」

夏小冉喏喏︰「你看你的,別管我。」

傅希堯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淚,硬生硬氣地低喃︰「你本來就歸我管,我怎麼不管你?好了,不許哭了!」他又氣又急地把她擁在懷里,不想罵她,就自己生悶氣,然後心里罵陳然,胡說八道的家伙,好好的看什麼電影?真是沒事找事!

遠方,陳然吃著自己老婆煮的家常菜,突然打了個噴嚏,奇怪,誰在罵他?

剛出電影院傅希堯就在想今晚要到哪里吃飯,外套里的手機嗡嗡地響著,他卻不接,夏小冉踫踫他,又指指他口袋說︰「你來電話了。」

「嗯。」他拿出來看了一眼,臉沉了沉,沒接,直接關機了。

他看到對面就是家大型連鎖市,想起了那本食譜,心念一動,捏捏夏小冉的手心,低頭問她︰「我記得你會做菜吧?」

夏小冉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會做幾樣簡單的。」

他咧開嘴笑得開懷,拉著她往市的方向走去︰「走,咱們今晚回家自己做飯。」

「什麼?」夏小冉鄂了一下。

做飯?他今天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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