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秋夜,山風呼嘯而過,吹得斗篷獵獵作響。燃得正旺的篝火忽的拔高,隨風翩然搖曳,仿佛縱情舞蹈的艷紅美人。
場間的氣氛十分詭異,數十名妖靈分作涇渭分明的三派,在火堆邊或坐或立,默然不語。必要的客套一過,誰都不願意再說話,仿佛誰先開口就落了下風一般,墨色夜空下只有火星偶爾爆起的 啪聲。
最終打破沉寂的是那頭渾渾噩噩的雪豹。隨著時間推移,香味的效力逐漸過去,它哆嗦著細長的腿站了起來。甩甩不太清醒的頭,它左右看看,周圍都是眼神不善的妖靈,它心里一慌,四肢陡軟,差點又趴了下來。
小安飛快的扭頭望了眼白夜,見他微微點頭,便蹲子,右手一抹,一股誘人的肉香便再度傳入雪豹鼻中。可憐的豹子只能睜著無助的眼,晃晃悠悠的再度倒下了。
「這是白族魔獸吧?擁有祭物的魔獸一族成員。」不遠處的星組領突然說道。他語氣悠然,含笑望了過來︰「看起來你們早就被盯上了,它們的消息還挺靈通。」
輕柔的聲音在場間徐徐傳開,立刻引得一陣奚落的低笑。星組領這話明擺著是暗貶使徒一行不分敵我引狼入室,把魔獸的探子當作重要的向導,完全就是判斷力低下的表現嘛!
譏笑聲入耳,本森不屑的冷哼一聲,清音羞愧的漲紅了臉皮,加百列卻是渾不在乎,嬉皮笑臉的晃過去︰「哎呀,我們這是將計就計,打算讓它帶著我們去白族魔獸的老巢呢!听說你是被前代領贊予冷靜多智而接位執掌星組的,不會看不出來我們的真正用意吧?」
嘴里剛說完,他的身影陡然一閃,眨眼便到了星組領的身前,俊俏的面容笑靨如花︰「哎呀,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你們星組的大力宣傳呀!不然這些長居深山的魔獸怎麼會知道祭物決斗的事情?耶,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呢,難道你想讓我一直用‘星組的頭頭’這樣粗俗難听的稱呼嗎?」
火光耀眼,映得加百列那張英俊的臉孔容姿煥,白皙的面頰上還透著點興奮的紅光。他靠得那樣近,傾斜的身體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胸膛,臉龐幾乎要觸到對方的鼻尖,整個姿勢詭異而曖昧。
面對金男子的特別「突襲」,即使是一貫從容淡定的星組領,也吃不消這種刻意為之的過度熱情。眼見對方的唇快要貼上他的臉,他驚嚇不輕,身體瞬間繃得緊緊的,臉上雖掛著雲淡風輕般的淺笑,雙腳卻是下意識的往後小挪半步,不著痕跡的與對方拉開一定距離︰「我的名字是——歐黎星。」
「哎呀哎呀,歐黎你好……」加百列俏皮的行了個問候禮,修長的指尖幾乎是擦著對方的臉滑下,笑盈盈的看著對方不自在的眼神,眸光流轉間帶著幾分得意。
「你們呢?」
伴隨著他嬉笑著走近。星組成員全都不自覺地錯開目光。不敢對視一般。還有幾個年輕妖靈情不自禁地連退幾步。唯恐他突然貼到自己身邊來。
「嘻……」加百列越笑得燦爛。還得意洋洋地翹起下巴。像個打贏戰爭地將軍般驕傲地掃視一圈。這才慢悠悠地踱回去。沖怔怔地黑少女擠眉弄眼︰「喂。小坦絲。剛才看明白了沒有?我很神氣吧?」
「嗯。」坦絲點點頭。嘴角彎起淡淡地笑意。
「那你看出點什麼了?」
「以前黑老大經常說——人不要臉即無敵。我一直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坦絲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說。「但在剛才。我完全了解到其中地涵義。這句話對妖靈來說也是一樣地!」——這種下三濫地手段。也只有不要臉地家伙才會使出來!
對于身懷異能的妖靈來說,運用自己的能力與智慧去戰勝對方才是正途吧?哪有像加百列這樣靠玩身體接觸暫佔上風的?這完全就是黑幫混混們不要臉的小手段嘛!騷包男看起來儀態優雅,其實根本就是個厚臉皮加自戀狂,無賴得很。
坦絲貼在加百列耳邊低語,聲音細微而輕柔,但在場的妖靈哪個不是耳聰目明,听清她的耳語並不是什麼難事。當下場間氣氛一變,守望者那方率先有妖靈「撲哧」笑出聲來,星組成員個個臉色難看,心中惱怒卻又無計可施——黑少女是在笑話加百列的厚臉皮,他們又有什麼理由去指責呵斥?
「哎呀,你竟敢譏諷我!」加百列伸手輕彈少女的額頭,口中嗔怪,眼中卻無一絲惱意,反倒流露出幾分親密寵溺之意。這番情景落在周圍一眾妖靈的眼中,有的驚訝有的皺眉,表情各異。
「說起來,我們還不知道這個新的使徒妹妹叫什麼名字呢!」尖利的女子聲音從守望者那方傳來,語氣不冷不熱,「加百列,你也不介紹介紹?」
加百列轉頭一望,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女妖靈以前和他打過交道,似乎對他頗有好感,這會兒想是心中嫉恨,要拿坦絲來出氣。他心中冷笑,正想開口答話,誰料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我叫坦絲,並不是使徒。」黑少女迅疾扭頭,認真答道,「因為我和星組成員艾隆在十個月後有一場決斗,加百列他們好心幫忙,同我一起來這里尋找祭物。」
話音落下,四下里一片愕然。別說守望者面色有異,就連年輕的星組領歐黎也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道驚奇,凝視坦絲的目光越專注。
其實在場哪個妖靈不知道她的名字與身份,多年沒舉行過的祭物決斗主角之一,各方面匯集來的情報早將這個黑少女的外貌、能力、性格分析得清清楚楚,評價一行中無一例外寫有「懦弱膽小」四個字。
重傷艾隆星後就立刻躲起來不敢露面,星組登門問罪時也壓根不敢獨自應對,別說敢做敢當了,就連說句話都勉強得很,只能擺出一副膽怯萬分、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如果沒有白夜和加百列在身邊估計早就嚇得哭鼻子了——這就是星組對坦絲的全部印象,也是各類不同來源的情報中都會提及的部分。
可這一次,她卻表現得與情報所述大不一樣。對方的問話明顯是挑釁,意在令她怯懦出丑,但不等加百列幫她應答,她就主動解釋,大方利落毫不怯羞,與之前那個膽小鬼判若兩人,對場間眾妖靈來說無疑是個不大不小的震撼。
問話的女妖靈也呆了呆,隨即撇嘴道︰「喲,原來你不是使徒啊!我說呢,使徒里什麼時候多出個丑兮兮的黑丫頭了?」
此言一出,場間突然安靜下來。
撇開「丑」字不提,黑一詞在妖靈世界也有特殊意義,因為只有人類與混血妖靈才會擁有黑色頭,真正的妖靈卻沒有這種色。用黑來形容某人大多指代貶義,在星組心目中更是等同于「低賤、雜種」之類,是骯髒粗鄙的罵人之語。
其他守望者不由得相顧愕然,剎那更是面色鐵青,回頭狠瞪了屬下一眼。星組成員則是目光閃爍,嘴角掛起詭秘的笑——守望者的立場比較親近人類,也喜歡接納混血妖靈,與星組的血統論完全是兩個極端,哪知道那個女妖靈身為守望者卻說出這種話!
話語剛剛出口,女妖靈也是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己會用上「黑丫頭」這稱呼。但說出口的話像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她只能在同伴責怪的眼神中低下頭,暗訝自己怎麼會不加掩飾的將真實想法說出來——那隱藏在心底最深處、潛意識中對人類與混血的輕視與鄙夷,就在這樣沖口而出的話語中暴露無疑!這事一旦傳出去,以後她還怎麼面對那些混血的同伴與人類的朋友?
無盡懊悔之中,她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咯咯」笑聲,听聲音似乎歡愉無比。她惱怒的抬頭,卻見不遠處的漂亮男童正笑盈盈的望著她,琥珀眼眸中閃動著邪惡的光芒︰「這位姐姐,看起來我用不著親你的嘴唇了,因為它一定又冷又臭!」
「你……」女妖靈氣得渾身直抖,想動手又不敢,只得左顧右盼的尋求同伴的支援。卻見同伴全都低頭不作聲,似乎並不樂意為她出頭說話,一時間她不知所措。
「耶!」小安轉身與加百列擊掌慶祝,隨即又黏著坦絲開始邀功,其他妖靈這才恍然大悟——剛才那個女妖靈定是著了他的道兒,才會將心里見不得人的想法說出來!可他是什麼時候使用異能的?大家並沒有聞到什麼特殊的味道啊!
「嘻嘻嘻,星組的各位居然會怕加百列,守望者里居然也有瞧不起人類的成員,這可真是有趣極了!」清音在一邊傻看了半天,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邊拍手一邊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她是全場唯一的立場中立者,說出這話簡直是在火上澆油。守望者與星組成員都是面色一沉,就像被人狠摑了一巴掌,臉上好一陣火辣辣的——
一個死不要臉的自戀騷包男,一個年紀小小的毒舌黑心男,就把兩方弄得灰頭土臉,真是丟臉啊!
從始至終,白夜都是不一語,這時候突然踏前幾步,行了個優雅的告別禮︰「各位,我們要趕去尋找祭物,告辭。」說完,他做了個手勢,轉身便走。
「走走!」小安興高采烈地歡叫著,拽著坦絲和清音跟緊了白夜的步伐。本森噙著不屑的冷笑走到火堆邊,一把扛起昏迷的雪豹,大步離開。至于加百列,他最是壞心眼,碩長的黑色翅膀猛然展開,扇起的疾風令篝火呼的一聲躥起老高,再撲扇幾下,場間便盡是煙塵土屑。
待嗆人的灰塵落定,坦絲一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夜色里。守望者與星組成員大眼瞪小眼,對視良久卻沒人起身去追——已經落了下風還厚著臉皮湊上去,這種事情私下里干干還成,怎麼能在對手面前不顧臉面、落下話柄?
「有趣。」高大的綠眸青年穩穩坐下,雙手撐著頭,眼中滿是興味,臉上掛滿燦爛的笑容,「我現在開始期待決斗的到來了。」
「她可長得真快啊!」幾乎同一時刻,英俊的年輕領垂下眼簾,喃喃自語。眸光流轉間,唇邊綻開一縷意味深長的笑。
感謝「親提供名字,嗯,我直接音譯的//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