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秋星與冬辰二人齊齊回轉,好好睡了一覺的葉隱看著桌上的地圖道︰「你們倆個查探的情況怎麼樣?」
冬辰答道︰「公子猜的沒錯,近幾日來西華縣城內盤查的特別嚴,尤其是外地口音如果沒有特殊的身份的話根本就進不了城,所以我就跟秋星去打听了不進西華縣城繞過縣城到越城的路。繞路的話一共有兩條,一條是經由穿雲嶺翻過穿雲山到達越城,可是不知怎麼回事穿雲山上這兩日竟進駐了大批的軍隊,大概有上萬人,把穿雲山的各個路口守的嚴嚴實實的,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不讓任何人通過,就連附近的獵戶也不讓上山打獵,所以這條路是徹底封死了的。二條是從赤沙溝進入西離繞過穿雲山由華南道到越城,可這條路也行不通,這條路繞的路遠,時間上來不及不說,而且赤沙溝兩邊的路口分別有兩國派重兵把守,根本就過不去。」
等冬辰說完,秋星接口道︰「公子,現在怎麼辦?不經過西華縣從別的地方繞道越城是有很多條路,可是都太遠,根本就趕不及在六月初六前到達越城,如今最近的路就是經過西華縣了,可是都被封死了。」
「誰說都被封死了?」
秋星與冬辰俱是一愣,葉隱笑道︰「既然繞過西華縣城到越城的兩條路都被封死了不能過,那我們就進城好了,進北門出南門,穿城而過。」
「進城?可是公子,城里也查的很嚴,對外地口音的……」說到這里秋星一頓,復又驚喜的道,「公子,你是不是能說上本地口音?」
沒好氣的白了一眼秋星,葉隱道︰「我自小在東陵長大,我怎麼可能會說西沚本地口音?而且我來西沚不過月余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內我也不可能學得會西沚本地的口音,我又沒有語言天賦!」
嘟了嘟嘴,秋星道︰「那公子你說要進城,我們能進的去嗎?即便進了城也出不了城呀!」
「誰說的,冬辰不是說了麼,有特殊身份的就可以進城也可以出城。」
冬辰皺眉道︰「公子,這個特殊身份指的是商盟的人,而且還得有身份文堞、路引,公子,你……」
葉隱微微一笑道︰「你家公子我難道就不是商盟的人?」
「啊!對了,公子你是‘浮生樓’的東家,當然是商盟的人了!」秋星恍然,忽又似想到什麼般道,「可是公子,你干麼不一開始就用‘浮生樓’東家的身份進城呢?這樣我們也就不用那麼趕了。」
「怎麼,嫌累了?」葉隱從秋星手中接過茶杯淡飲一口,瞟了一眼秋星漫不經心的道。
秋星垂,咬唇低語︰「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公子,這幾天你太累了。」
輕嘆一聲,葉隱將茶杯放到桌上道︰「若非迫不得已,我是不會動用‘浮生樓’東家這個身份的。‘浮生樓’成立至今已有七年,能展到現在的規模多虧了杜大哥和漸離兄的幫襯,按理說這次幫漸離兄助南王復國用上‘浮生樓’的力量也無可厚非,可是我還是不想盡早的將‘浮生樓’這張底牌打出去。」
「為什麼?公子,你在擔心什麼?」
面對冬辰的疑問,葉隱並沒有回答,「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他很明白,功高震主的下場會怎樣他也很清楚,也許溫遠波會是個明君,但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他不得不防,過河拆橋的事不是沒有,所以他必須留一手才行,他可不想最後在溫遠波的後宮中耗盡年華,看來是時候讓春日開始慢慢將‘浮生樓’的主要力量轉入地下了!
葉隱不願說,冬辰與秋星也不敢多問,她們知道自家公子不願說的事是問不出來的。
「公子,這位西沚帝對外地口音的人盤查的這麼嚴,可為什麼會對商盟的人這麼客氣?」
「不僅是西沚帝對商盟的人相當的客氣,紫雲大6上每一個國家的帝王對商盟的人都很客氣。商盟掌握著整個大6的經濟命脈,所以五國對于商盟都很忌憚,沒有一個帝王會跟錢過不去,一個國家的經濟若是癱瘓了那可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
「對了,公子,六公子可是商盟的起人之一,是商盟的元老,那以六公子的身份不就是在五國暢行無阻了嗎?公子,你要是不想暴露‘浮生樓’的話可以用六公子的身份啊,這樣西沚帝就更不敢為難你了!」
「用六哥的身份不就是擺明了告訴他我還活著,我就在西沚麼,他知道了難道不會來找我?還是,小丫頭,你想我六哥了?」葉隱斜睨著秋星促狹的道,「六哥若來西沚找我,你也就可以見到他以解相思,對不對?」
葉隱的調侃讓秋星頓時紅了一張臉,窘迫的跺跺腳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倒是冬辰替她解圍道︰「公子,你與六公子感情那麼好,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你還活著的事嗎?」
葉隱沉默片刻道︰「會,我會告訴他,但不是現在,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他我還活著,我若告訴他我還活著,我就在西沚,那他肯定會尋來,我不能把他也拖到戰亂中來。」
听出葉隱語氣中的沉重,冬辰沉默了片刻,轉換話題道︰「公子,這些天你看的那些探報都是‘浮生樓’傳來的馬?」
微微一笑,葉隱不答反問道︰「冬辰,你可知道‘浮生樓’在紫雲大6上有幾家?」
冬辰看了看秋星,然後搖頭道︰「不知道,關于‘浮生樓’的事一直是春日在負責,公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是怎麼知道朱梓亮是可以被勸降的嗎?」葉隱解釋道,「我是通過‘浮生樓’的探報推斷出的。‘浮生樓’到目前為止在紫雲大6上一共有六十六家,在東陵有三十四家,基本上每一個大的縣鎮都有一家;在東沚有十三家,五城八縣各有一家,西沚有九家,除了武田縣外其余三城六縣都有;而西離有五家,北屺有三家,南榮有兩家,合計六十六家。」
看到冬辰和秋星吃驚的瞪大眼,葉隱好笑的道︰「其實做生意並不難,只要你有心就不會虧。不過,我開‘浮生樓’的目的之一卻是為了探听各地的情報,因為行走天下也是要知己知彼的。三年前漸離兄在告訴我要我助他復國時,我就開始要求‘浮生樓’的人去觀察東、西沚每一縣每一城的城守、縣守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的生活起居、習慣等方面的情況。我沒有刻意去要求他們去收集情報,因為有些人是很精明的,刻意的去搜集情報有時候可能會得到假的情報,所以我只是讓他們注意這些人平時的生活習慣、愛好之類的東西。一個人的生活習慣、飲食起居以及愛好等各方面不為人所注意的情況往往能反映出很多東西,掌握好了就可以判斷出這個人的性格、喜惡以及弱點,找到一個人的弱點才能對癥下藥,一擊致命!」
冬辰了解的點頭道︰「我明白了,公子是通過‘浮生樓’的人對朱梓亮這三年的觀察從而判斷出這個人對誰當皇帝並不在乎,他想要的是沚國的統一,沚國能強大起來,所以你才會去勸降他。」
葉隱笑而不語,秋星佩服的道︰「公子,你懂的可真多。」
「並不是我懂的多,而是人這種生物有時候其實很好懂,而有時候……」葉隱頓了頓,又道,「對了,南王昨日已在東沚稱帝,所以我們這邊也必須加快腳步了。」
「難怪呢,西沚這邊的戒備這麼嚴,原來是在防南王啊!」秋星恍然大悟道。
冬辰卻是皺了皺眉道︰「不對啊,西沚帝沒必要那麼草木皆兵吧!整個穿雲嶺上駐扎的可不止是上萬人那麼簡單,好像是怕南王會立馬帶兵打過來似的,可是即便是要防也應該是要加強玉龍江附近的防御才是,南王又沒有長翅膀難道會飛過來不成,在西華附近加強戒備要防也只能防西離。」
呵呵一笑,葉隱道︰「說的不錯,西沚帝的確不是在防南王,南王在東沚登基或許讓西沚帝產生了警覺,但他決不會因此而加強西華縣的戒備,還弄的那麼緊張,當然他也不是在防西離,他防的是自己人。」
「自己人?難道說他手下有人要造反?」冬辰有些興奮,那神情好似西沚帝的手下要造反對她來說有莫大的好處一般。
葉隱搖頭道︰「他手下沒人會造反,他不過是在防他的手下互相打起來而已。」
「怎麼回事啊?」
葉隱解釋道︰「西沚的都城在安城,安城居西沚之中,以北為郅城,以南為越城,這就是西沚的三城。在郅城的一城二縣中他放置了一枚釘子,就是興江縣縣守,用來來守著郅城的城守,而在越城他同樣也安置了一個人--江游縣縣守用以制衡江游縣縣守。西沚帝是個很懂得制衡之道,很能知人善用的人,所以這三年來他才能高枕無憂,安心的享樂。郅城城守是個相對安分的人,他沒什麼大的野心,他也不會主動去惹事,所以西沚帝在他身邊只安置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興江縣縣守看著他,所以西沚帝不擔心他的北邊會出事。南邊越城的制衡相對來說難些,因為樂泉縣縣守與江游縣縣守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可是這兩人之間卻互有間隙,都對帝位存有覬覦之心,所以西沚帝就把這兩個人放到一塊,讓他們用自己手中的重兵互相牽制。」
說道這里葉隱的手指指向地圖,接著道︰「江游縣的縣城在這里,而樂泉縣的縣城在這里,兩者之間夾的是越城的城池,這位越城城守是個很膽小的人,一個軟骨頭,可是他在這兩人中間卻起了一個很大的緩沖作用,他阻隔了這兩人,使得他們不會因距離過近而產生矛盾生沖突,所以西沚帝對他的南邊也很放心。可是在他手下所有的臣子中卻有兩個人是死敵,這兩人之間有殺父奪妻之仇,這可是不公戴天之仇,西沚帝也沒法化解,所以西沚帝只能把他們放在自己的身邊。這兩人在西沚帝登基前就已經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如今他們的矛盾更是有上升的趨勢,雖然有西沚帝壓著沒鬧出什麼大事來,但他們的小動作可是不斷的。」
「公子,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
「你自己看地圖,安城轄下的是那三縣?」
「西華、奇瑯、天都,難道這兩個人就是這三縣的縣守中的兩個?西華縣如此加強戒備,難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西華縣的縣守,西華縣縣守也是西沚帝的死忠派,這兩人分別是奇瑯縣和天都縣的縣守,西沚帝讓他們做天都和奇瑯的縣守的原因就是想把他們就近看管起來。他們兩個人倒是沒有什麼奪權篡位的野心,可是他們一旦打起來,西沚必定會亂,有心人也就會借此冒出來,因此西沚帝是絕不能讓他們打起來的。」
「公子是說西沚帝加強西華縣附近的戒備其實是在防奇瑯縣縣守與天都縣縣守打起來?」
葉隱搖頭又點頭道︰「他加強西華縣附近的守衛真正要防的其實是興江縣縣守。」
「啊?興江縣?這又關興江縣什麼事?這興江縣縣守不是西沚帝的死忠派嗎?」
「興江縣會給奇瑯縣增兵,因為興江縣縣守是奇瑯縣縣守最好的朋友,有過命的交情,所以一旦奇瑯與天都交兵,興江縣縣守就一定會派兵助奇瑯,因為奇瑯縣的兵力不足。也因此西沚帝會在穿雲嶺駐兵,他其實是防興江縣縣守的會偷偷派兵從穿雲嶺經過去助奇瑯。從興江縣派兵到奇瑯縣有東西兩條路,東邊那條路要經過安城,興江縣守沒那麼大膽子在西沚帝眼皮子底下派兵,而西邊這條就要經過西華,他也沒膽子從西華穿城而過,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從西華的穿雲嶺翻山而過。」
「哦,原來如此。」秋星點頭,忽有不解的道,「奇怪了,那兩個人不是這幾年都相安無事的麼,怎麼會突然……」
秋星的話在看到葉隱唇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時嘎然而止,恍然大悟道︰「難道說是公子你……」
葉隱淡笑道︰「他們兩個本就仇深似海,是最經不起撩撥的,所以只要煽煽風,一點小火就能演變成漫天大火,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呀!」
冬辰捂唇笑道︰「這麼一來西沚帝可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葉隱冷笑道︰「這只不過是前奏,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罷了,那兩個人目前還打不起來,但這會讓他分散精力注意不到別的,他的北邊我已經基本掌握,等我解決了他的南邊,他就是我手中的餡子,跑也跑不了。」
听到這里冬辰和秋星一陣陣興奮,葉隱笑了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進城。」
二日清晨,看到換了一身錦服卓然而立的葉隱時,秋星與冬辰二人同時呆了呆,秋星喃喃道︰「公子,你可真像畫里的神仙,那麼的高貴那麼的讓人觸手不可及。」
沒好氣的敲了一下秋星的額頭,葉隱道︰「小丫頭,胡說什麼呢!」
「嘿嘿,公子,剛剛你站著不說話的時候讓我們覺得……」
「還說,還不快走!」
鑽進馬車,剛放下車簾,冬辰似是想到什麼般道︰「公子,今天早上我去看過那個黑衣人,可是他不見了。」
「不見了就是說他走了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公子,這個人真不識好歹,你救了他的命可他連個謝字都沒有。」
「我救他又不是為了要他的謝字,而且若真心想謝是不需要掛在嘴上的。」葉隱平淡的語氣讓冬辰消了聲,低低嘀咕了幾聲,馬車漸漸駛向了西華縣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