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再次坐下,徐蓋和于氏的話听得她耳根火辣辣的,她知道二人肯定是誤會了,可又不好說什麼,只好低著個頭,真有點像剛進門的小媳婦似的。
「世績,怎麼還不給你惠姨介紹介紹啊,總得讓我有個稱呼是不是,也好說說話啊。」于氏笑著對徐世績使了一個詭異的眼神道。
「呃,這……」。看來這會兒父親和于姨是真的誤會了,可搞了半天,徐世績都還不知道人家姓什麼叫什麼,那里來的呢,你叫人家怎麼給你們介紹?徐世績一時哽口。
還是女子知書達理,見于惠問,立馬起身施禮道︰「小女子孔文芳見過老爺、夫人和……徐公子。」說完輕輕地回歸本位端坐。
「呃……」。徐蓋一時欲言又止,瞪大了眼楮微微仰看了徐世績一眼,意思是︰你到底是怎麼安排人家的啊?是從此住這兒了,還是吃頓飯就走啊,給句準話啊,你爹才好叫人給你安排不是。
徐世績全當沒看見。平時運籌帷幄的瓦崗大軍師此刻仿佛極尷尬,一句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還是于氏機敏,見兩個大男人都成了榆木頭不會說話了,立馬挺身而出道︰「原來是文芳姑娘,世績沒有告訴你吧,我是世績的親姨,世績這孩子愛管我叫惠姨,你以後也不要叫我什麼夫人了,只管跟世績叫我惠姨就成了,初次見面,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一會兒,你隨我到我房里坐坐,隨便挑一件你稍微看得上眼的裝飾收著,權當惠姨給你的見面禮了。」于氏的年紀其實不比徐世績大幾歲,說的這番話倒也算大方得體,只是教徐世績和孔文芳更加尷尬。
「多謝惠姨的美意」,孔文芳起身道︰「文芳愧不敢授,文芳該向三位告辭了。」說著去拿茶案上的包裹和瑤琴。徐世績也跟隨著站起身來。
從徐蓋和于氏一登場,孔文芳就把她劃到了徐蓋等同的長輩那一列,所以她這一聲「惠姨」倒是也叫得極為自然。
「怎麼,就要走?是惠姨說錯什麼話了嗎?」
「不是不是,惠姨不要誤會,文芳是擔心家父一個人臥病在床無人照看,所以想早點回去伺候在他老人家身旁。」
「好,還是個孝順的孩子,不錯不錯,給你父親請郎中了嗎?」徐蓋關切地問道。
「我們是從長安逃難來到滎陽的,盤纏早已耗盡,偏又是父親得了重病……」孔文芳說到這,聲音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世績,還不隨文芳姑娘去替為父看望一下孔老爺子,順便帶幾個人弄輛馬車過去把孔老爺子接過來,在我們家好好養病!」徐蓋態度中肯,還真沒有把眼前這個女子當外人。或許,換了平時遇上這種情況他也會這麼做吧,他在四鄉鄰里樂善好施,扶危濟困可是出了名的。而且經商多年,家底也厚。
「是,爹,世績這就去把孔老爺子接過府來。」徐世績應道。
「不可不可,無功不受祿,文芳怎麼可以無故受此恩惠呢?此事萬萬不可。」文芳推辭道。
「文芳姑娘,你不用這麼見外,老爺子的病情要緊。如果你實在覺得不安心,你可以來當我們孩子弼兒的私塾先生,教我們家孩子念書,那樣你不就自食其力了嗎。」于氏的說詞完美極了。
徐蓋和徐世績不約而同地都點了點頭,顯然對于氏的表現非常滿意。
「主要是你父親在我家養病比較清靜,不會有任何人敢打擾。而且滎陽城里最好的郎中都隨時可以給你父親看疹。」
文芳想起昨天和剛才的那一幕,再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
于是,徐世績吩咐家僕準備兩輛馬車隨孔文芳同去接她的父親。孔文芳和徐世績的馬車走在前面,兩個徐府家僕接了滎陽最好的郎中趕著另外一輛馬車緊跟在後面,馬車走在滎陽大街上出吧噠吧噠的聲音。
「徐公子,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孔文芳突然叫住徐世績問道。
「當然,只要是徐世績能力所及的,文芳姑娘但有吩咐,世績一定盡力而為。」徐世績爽朗地答應道。
「我希望徐公子能在父親面前保密我今天在滎陽樓賣唱之事,父親是個秉直性子,听不得我在外面四處招搖,否則,他是決計不會跟我們走的。」孔文芳解釋道。
「文芳姑娘放心,我不會說的,不過文芳姑娘太單純了,那種地方確定不適合你去。我們現在就去把孔伯父接過來,以後我們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兒你讓徐府家人去做,不必客氣,當然,有什麼事你來找我是最直接的,我比他們都能干。」徐世績說到這兒不禁笑道。此時的徐世績已經放開,說話也比較隨意了。
以後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听起來讓人感覺異樣的親切,特別對這個無兄無母,長期與父親相依為命的孔文芳來說無疑是有觸動的,她不由自全身心地向徐世績說了一句︰「徐公子,謝謝你!」
「不必客氣,太客氣就見外了。對了,昨天晚上我也听到有人在彈琴,也是你嗎?昨晚我和瓦崗兄弟們喝多了,回來隱隱約約的听見有人在彈琴,琴音中還帶有一些悲傷之意,我還以為是我認識的那個人,正要去找尋,可琴音很快卻消失了。」徐世績回憶昨晚酒後模糊的記憶道。
「嗯,應該是我。母親早逝,剩我與父親相依為命,現在父親又病了,無錢看病,無錢買藥,我身無分文地來到滎陽城里,找了好多家醫館,沒有定金他們都不願意跟我出城去看我父親,我只有另想辦法,晚了,就回不去了,也沒有錢住客棧,只好在附近河邊背靠一棵大樹熬過了一夜,無聊時,我就閑彈了兩曲,想不到竟然被徐公子听到了。」孔文芳停頓了一下又道︰「原來徐公子也是懂韻律之人。」
「不敢說懂,略會兩手皮毛而已,怎麼能和文芳姑娘相題並論。」徐世績回答的顯然有些應付味道。但听到文芳說母親早逝,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也早早地離開了他,同病相憐,他很能理解文芳的痛楚,不過那並不是徐世績此刻放在心上的事,他在想之前的所有判斷也許都是錯誤的,給她送信的人也許根本不是李秀寧,而是另有其人,那麼還有什麼人是他的「故人」呢?徐世績一時想不出,也沒有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