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太興奮,張文海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靜靜的,能听得見老伴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蟋蟀的叫聲。
丁零……丁零……突然,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把他從沉沉的睡夢中驚醒了。張文海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了听筒︰「喂……是我,吳市長,您有事……」
吳光明的聲音︰「文海,這麼大的行動你們怎麼也不象是政府匯報,現在可倒好,市政府的值班電話都快打爆了。我是主管司法的副市長,又是政法委書記,鬧起事來我怎麼向市委交代,同志,穩定是大事。」
張文海被說糊涂了︰「吳市長,處理決定是昨天下的,事前我向您打過招呼。」
吳光明的聲音︰「不是這件事是今天的事,就現在的事,你裝什麼糊涂。」
張文海更糊涂了︰「現在有什麼事?」
吳光明的聲音︰「你的隊伍就現在在賣路上圍追堵截的扣車,群眾反映很大,以為土匪下山了,你不知道。」
張文海下出一身冷汗︰「我真的不知道。」
吳光明厲聲說道︰「立即停止行動,查清事實後將有關情況報我。」
張文海放下電話,又立即撥通了韓松的電話︰「韓松嗎?我是張文海,你在哪?今晚的行動是誰布置的?……扣了多少車?……立即停止行動,帶隊回局。」
韓松的聲音︰「張局長,我們是在依法履行法定職責,為什麼停止。」
張文海脾氣了了︰「叫你停,你就停,我是局長,有必要向你匯報嗎?」
韓松的聲音︰「今晚的行動是谷局長、耿書記集體決定的,我不能執行您的命令,請您按工作程序布置工作。」
已經是下半夜了,客管局的會議室里依然是燈火通明。牆上的掛鐘指向了凌晨二點。
張文海臉色鐵青坐在席上︰「連夜開會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對剛剛結束的清理行動做出客觀的評價。二是研究善後處理工作。耿勇、谷吉二位同志決定的,由韓松指揮的清理行動,盡管出點是好的,但實質上是錯誤的,影響了社會的穩定,市政府已有了明確的表態。這麼大的行動事先不請示,那要我這個局長干什麼?要局黨委干什麼?這是一次嚴重的政治事件。你們都是老同志了,怎麼連起碼的組織觀念都沒有。當然,我要負主要責任。」
谷吉的額頭已冒出了汗珠︰「今天晚上的清理行動客觀上是給政府曾加了壓力,事前沒向局長請示我是有責任的,其它的我沒有什麼可說的。」
耿勇︰「我不同意張局長的看法,這個案子是我市出租汽車行業歷史上涉案標的最大的一個案件,在全國同行業也是罕見的,我們歷盡千心萬苦查清了案件的基本事實,出處罰決定書,今天的清理行動是針對林翔對處罰決定書置之不理繼續賣車的行為的做出的,目的是控制受騙人群不再擴大,接到反映至正常現象,和社會穩定沒有任何直接聯系,如果怕反映,我們何不從一開始就不管。」
張文海听得不耐煩了,他打斷了耿勇的言︰「耿勇,你有不同意可以保留,但對市政府的決定必須執行。我現在宣布局黨委的決定,對耿勇同志、谷吉同志、韓松同志越職權,擅自組織影響社會穩定的活動行為,客管局黨委決定,耿勇同志不再任出租汽車管理處黨支部書記,保留原工資待遇改做調研員。谷吉同志不再任出租汽車管理處處長職務,停職檢查,以觀後效。給予韓松同志黨內警告處分。散會。」
耿勇、谷吉沒有動,谷吉看了看耿勇︰「耿勇,你這不是給張局長下不了台嗎?你這一火上澆油,我也跟著挨燒。」
耿勇︰「谷吉,我們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黨齡都在二十年以上,可不能倒在權貴的婬威之下,退了休還要留下一個軟骨頭的罵名。」
谷吉︰「我明白了,韓松的今天就是你的昨天。」
此時韓松已經走到了張文海的辦公室門前敲著房門。張文海正在里面撥電話,听到了敲門聲隨口喊道︰「進來。」
韓松進門,張文海用手勢示意他坐下。
張文海撥通了電話︰「吳市長,我是張文海。昨晚連夜將情況調查清楚了,一共扣了二十二部車,有關責任人我已處理了,調整了他們的班子,報告已寫好了,馬上送到市政府好,您放心。」
張文海放下電話︰「韓松,你這個倔驢,又犯性了。不得不把你帶上,你放心半年後宣布解除,不會進檔案,你可要保密啊。」
韓松搖搖頭︰「張局長,我關心的不是這個,局黨委對谷處長、耿書記的處理是錯誤的。」
張文海談了一口氣︰「你還年輕,你不懂什麼是政治。我告訴你,現在是穩定壓倒一切,案子辦得多麼漂亮一出現集體上訪,就不是好案子。同樣,你的工作多麼出色、對事業的貢獻有多麼大都是過眼煙雲。畢竟你是工作,一時給領導解了難他當時表揚你,扭頭就忘。可你要是不留心觸及了他的真正利益,他會讓你一輩子翻不了身。整人的方法太多了,你以後可要多學著點,我說這些話是因為我拿你當我的晚輩。
韓松點點頭︰「我听懂了,您還有別的事嗎?」
張文海的語氣緩和了下來︰「順便問一下,你和何靜進度怎麼樣了?」
韓松知道張文海問的是什麼,打他還是裝糊涂︰「什麼怎麼樣了?」
張文海蘇醒白話說明︰「年齡不小了,差不多就結婚吧。」
韓松一楞︰「結婚?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
張文海笑了笑︰「耍小聰明,都睡到一個床上了,還說沒關系。好了,社會在前進,傳統觀念有它腐朽的一面,年輕人的事我就不問了。」
韓松被打了一悶棍︰「張局,您說我們睡到一個床上,這是一個誤會。」
張文海搖搖頭︰「我說什麼了?我什麼也沒說。我只說了我讓你執行市政府的決定,立即無條件放掉昨晚扣的全部車輛。」
韓松又被打了一悶棍︰「無條件放掉全部車輛?……好,我去整理暫扣手續。」說完走出了張文海的辦公室,向客管局的大門跑去。
六月的天氣,天海市每年都是陰雨連綿的,今年也不例外。紛紛揚揚的雨點星子一下起來就沒個完,就像是個淒怨的女人在不停的淚水長流。
公安局經偵支隊的桑塔納轎車冒雨在公路上飛馳,車上坐著專案組的全體人員。韓松坐在後排座上,冷冷的看著窗外。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劉明山回頭看了看韓松︰「韓科長,我們對假運營證以及有關人員進行了排查。排查的結果為,營運證件是假的,但公章是真的。有可能是一人所為,更有可能是合謀作案。但有兩條必備的條件,一是能囤積大量的廢舊證件,二是能控制公章。」
李治一臉愁容︰「案件越來越復雜。」
韓松自知之明地說︰「今天的工作我只是個旁觀著,這是公安局的職權。」
閆娟不滿地說︰「韓科長,你不會是為了怕受累吧?」
劉明山慎重地說︰「韓松,你是專案組的成員,有權知道和案件有關的情況。」
汽車駛進了交運局的大院。在掛著」局長辦公室」牌子的門前,劉明山敲門。門開了,走出了交運局局長黃明潭。
劉明山自我介紹說︰「黃局長,我們是市公安局經偵處的,想了解些情況。」
黃明潭點點頭︰「請進。」專案組人員進了屋。
黃明潭看了看韓松︰「這不是韓科長嗎?什麼時候調到公安局了?」
劉明山說明著情況︰「按市政府的批示,我們四個人組成了專案組,這是市政府的批件。」說著將帶有李志海批示的市政府文件放在了黃明潭的辦公桌上。
黃明潭看了看文件︰「好吧,要了解什麼情況?」
劉明山直截了當的說︰「了解交運局給順集團公司運營證的有關情況。」
黃明潭搖了搖頭︰「這些年的證我是記不住的,具體工作由業務部門負責。」
劉明山拿出了假運營證︰「我說的是今年放給順集團公司的運營證。」
黃明潭連忙說︰「我不清楚,需要調查調查。」
劉明山沒有放過任何進攻的機會︰「據我們了解,一次性證在二百個以上的,需報省廳批準。難道二千個運營證的放,你這個局長都不知道?」
黃明潭滿頭虛汗,點煙時手有些微微抖。顯然,對經偵人員的突然到來,他沒有思想準備而顯得力不從心。
劉明山向李治示意。
李治站了起來︰「黃局長,作為公民有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案件的義務,這是傳喚證,請您和我們走一趟吧。」
黃明潭很快恢復了鎮靜︰「我是市人大代表,在我沒被罷免之前,你們無權干涉我的人身自由。」說著拿出了人大代表的證件。
門開了進來幾名干部︰「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在這談嘛,干嘛非要帶走人?」
「別著急,給點時間,讓黃局長在冷靜想想。」
劉明山看看現場圍觀的人︰「好吧,給您兩個小時的時間,將有關情況寫成材料交給我們。韓科長,我們到外邊吃中午飯。」
午飯後,經偵人員再見到的黃明潭和上午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
見面後劉明山直奔主題︰「黃局長,想起來了嗎?」
黃明潭一臉的自信︰「我調查清了,是客運科長李宇未經批準私自放的了一千個經營權。這不是職務行為,而是個人行為,引起的一切後果由他個人負責。
李宇的語言表達能力極強。他好像講故事一樣描繪了和責任人一致的事情經過,只是在經偵人員追問時,再補充一些細節。
「我是客運科的科長,審批客運包車是我的職責。今年一月份順公司申請了二千個包車指標,經審核後完全符合條件,我就同意了,並允許順公司籌措資金分批購車投入運營,批件下後順公司第一批購車五百部投入運營。三月底順公司打了報告要求增車,我就同意了在原額定指標內增車。這是今年初順公司要求增車的報告,這是我的簽字。」李宇的回答很流利,象背台詞一樣。
劉明山問道︰「增加二千個包車指標,你向誰匯報了?」
李宇平靜地說︰「沒向任何人匯報,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劉明山據續問道︰「據我們了解,一次性證在二百個以上的,需報交委批準。難道二千個運營證的放,就由你一個人審批?」
李宇解釋著︰「一次性證在二百個以上的,需報省廳的規定是今年春節後下的,是在客運包車處于飽和後省廳采取的措施,而批準順集團公司增加二千個客運包車指標是在春節前的一月份。」
韓松問道︰「交委在下停止審批客運包車的同時,要求交運局把原存放的審批客運包車的空白證件,一律收回。你們交了嗎?」
李宇肯定地說︰「交了,因為那是交委有備案的。」
韓松接著問︰「那你用哪種證件給順出租汽車公司的二千個經營權的。」
李宇回答︰「用審批農用托拉機的廢證。我考慮的是交運局政策的連續性。」
劉明山又問了一句︰「你有不妥之處嗎?」
李宇很是猖狂︰「當然有,不過我的不妥不是公安部門管的範圍。事是我辦的,和領導沒有一點關系。我說完了,按程序該在筆錄上簽字了。」說完在筆錄上簽了自己的姓名。
為了核實購車司機所持運營證的源頭,專案組拿出了幾個查扣購車司機的運營證,請交運局鑒定,鑒定證明很快就出來了︰經查以上證件非按本局規定正常程序辦理,屬越權行為。證中印章為我局業務專用章,其余內容非本局人員填寫。